“回禀太女殿下……”
昨日用完膳萧楠就被赶去休息，药性见效快，但为了避免伤身，不敢下太重，时长上就逊色些，困倦来的很快，在东宫，她自然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萧楠沉沉睡去。
等迷迷糊糊听到外面的声响，萧楠睁开眼，撑着床榻坐起来，跪在塌边守候的小侍小心起身递过去一杯温热的茶水。
“太女在外面？现在什么时辰了？”
萧楠接过水喝了口，刚起床仅仅身着素色里衣，一头长发自然披垂，嗓音沙哑，还有些刚醒的困倦未消。
“回殿下，现在巳时一刻，太女殿下下朝就过来了，在外面等着，不让我们惊扰您。”
萧楠算了算，足足睡了有五个多时辰，的确不短，但没有明显的头晕头痛，如果干预说不定更短，可以接受。
“下次叫醒我，”听到太女在外面，萧楠叮嘱道，揉了揉太阳穴，她问，“外面谁在说话？”
“是，”小侍接过萧楠手中的杯子，躬身低语，“是知念姑娘，她才从府上赶回来，太女召她问话。”
他说完见萧楠起身，轻声询问：
“——殿下可要更衣？”
萧楠昨天叮嘱知念在府上看着，等她今日再去一趟把事处理干净，如今她提前回来定然是府上又有什么变故，萧楠不想让姐姐久等，没说什么，朝那小侍颔首。
小侍安静退出去，一早等候的众人鱼贯而入，萧昕就等在外间，注意到动静看过来，小侍躬身回禀。
“太女殿下，七殿下醒了。”
萧昕随意摆摆手，小侍这才起身跟进去伺候，收回视线，她端起杯盏，知念站在一边，放轻声音。
“殿下这边……”
“照常回禀就是，”萧昕抿了抿茶，放下杯盏，视线看向知念，“你是小七的人，不用听任何人的吩咐。”
知念低下头。
“茶淡了，内务府新上来的贡眉给小七送一些，”萧昕敲了敲手边甜白三秋杯，身旁候着的人应声退下。
“主子可以不要，下人不能不准备，好好记着。”萧昕凤眸微垂，知念跪下，知道太女是在敲打自己，低声应是，萧昕扫了她一眼，“孤无意为难你，可你要知道，日后总有为难的时候。”
“是，婢子受教。”
萧昕没再开口，也没叫她起来，一直到内间有脚步声传来，知念才起身站在一边，小心抚平了腿间裙摆的褶皱。
“皇姐”
红衣明艳，金钗张扬，少女大步流星走来，凤眸清明，声音灵透，意气风发，明媚鲜活。
萧昕目光柔和下来，招了招手，萧楠走近，腰间的配饰碰撞，清脆作响，萧昕认出是自己前些日子送来的白玉佩环。
“传膳”萧昕吩咐下人，萧楠在萧昕身边坐下，摇了摇头，“不必了，现在吃了午膳就又错过了。”
萧昕见状也不勉强，使了个眼色，众人行礼退下，她偏头看着妹妹：“如何？身体可有不适。”
“阿姐让人配的药很好，没什么不适，睡得也比平日好些，”没有人在，萧楠就更随意了，她说完看了眼知念，又看向萧昕，意思明显，萧昕好笑，“想问就问吧。”
七皇女府说白了目前还是个空架子，能惊动到萧楠的也只有陆氏一个，萧楠做好了几个小娘子再闹出乱子的准备，听到知念说陆侧夫重病倒有些讶然。
她是记得自己说过要去，但不该是现在，想了想，她吩咐：“请个太医好好照看，缺什么从私库里取。”
这是不会去看的意思了，知念了然，恭声应下，不去当然是好的，心情好了些，萧昕添了句。
“去拿孤的牌子请云太医吧。”
云太医云栖是太医院医术最好的一位，除了女皇和太女恩赐，旁人不能随意请出宫。
知念恭敬地领命退下，萧楠自然不会拦，可心里不免还是有些担心，昨天很是闹腾，陆氏病了也正常，可“病重”就有些严重了，可知念亲自来讲，必然不会夸大，就让她想不明白了。
“放心，云栖的医术你是知道的，”萧昕捏了捏萧楠的脸，“笑一笑”
萧楠弯唇，浅浅的弧度，矜贵疏持，萧昕便也笑。
“这才对，楠儿，你不欠他。”
“我查过他的事，倒是个可怜人，”萧昕看着萧楠：“但天下可怜的人太多了，比之陆氏，大昭这些年那些维命为艰百姓，还要凄苦的多，你心软，更该把放在他身上的心收回来。”
“你帮得了他一个，却很难再帮其他，你救得了一时，却救不了一世——只有安安稳稳进了朝堂，做出一番见地，天下的可怜人才会真正少些。”
萧昕叹了口气，语重心长。
“父后不好说，母皇也不好说，孤这个当姐姐的就提点你几句，你娶正夫之前，不要与陆氏有过多牵扯，最好也少去见他。”
“这既是给你两个姐姐面子，也是给你未来主君的面子，更是，”萧昕顿了顿，“给那个郎君一条真正活路。”
“昨日那一番出头，已经够了，再过，总有人容不下他。”
“阿姐，”萧楠怔住，萧昕摆手止住她的话，“记住就好。”
萧楠沉默地点头，她突然想到前些日子突然繁忙起来的课业和父后时不时的传唤，很多时候也并不说什么，只是备上她喜欢吃的，将东宫的猫儿抱过来留她坐一会儿。
她还当父亲无聊，现在看怕是怕她年幼不懂分寸。
萧楠的几个姐姐，只有六皇姐萧柟和她同龄，其她几位早已成年，亲姐姐萧昕不提，二皇女萧澜今年二十四，四年前就自请与姑姑忠勇侯镇守西北边关，不常回来。
久居疆场，她身上都带上了北境的肃杀和寒意，整个五官黑沉冷硬，萧楠上次见她是还小，下意识低下头不敢去看，她倒是笑着把她拎起来抱了抱，夸她长的好。
三皇女萧凝，父族和夫家都是顶尖的世家贵族，是除了太女唯一一个参与政事的皇女，上个月去了西北，还没有回来。
四皇女萧绾身体不好，常年称病不出，及笄后就一直在云昭书院静养，偶尔见到她，总是脸色惨白，坐在不起眼的角落。
而五皇女萧槿父君李氏商贾出生，成年后便在外面经商游学，也是许久不见了。
萧昕口中的两个姐姐，一个是在外面天南海北乱跑的五皇女萧槿，另一个就是萧冉，五皇女不提，她对议亲一再推脱，又远在天边无法交涉，可作为与萧楠年纪相仿的六皇女处境就有些尴尬。
毕竟妹妹都娶夫安府了，姐姐却在宫里无所事事，对萧楠和萧冉名声都不好，萧冉至少先定了亲，搬出去，萧楠在及笄后才一切好商量。
本来萧冉办完及笄礼后，对于订亲出宫等事也不急不缓，因为她，最近也忙了起来。
萧楠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却得为这些麻烦承担后果，她沉默了良久，萧昕轻叹：“这下你明白我们为何拦着你娶陆意了？”
萧昕有些无奈。
“他便是随便找上你哪个姐姐，顺水推舟也非不为美谈。”
“可他偏偏，偏偏野心大到动了你。”
萧楠的身份特殊，遇到这件事的时机也很不合适，对她自己，对其她人，造成的麻烦难以预计，萧昕不怕麻烦，但她最不能容忍的，就是妹妹受到伤害。
她脸上是萧楠从未见过的冷淡与厌恶，虽不是对她，却还是让她低下了头。
“好算计”
萧昕动了动指尖，冷笑一声。
可不好算计，老二老五不在京中，她和老三早已夫侍满堂，老四病恹恹手段狠辣，老六性子娇纵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
不肯屈居贱侍，更不想伏低做小受委屈，自个这个地位尊贵家室清白，偏偏性子温和，还一副好样貌的亲妹可不成了最好的人选。
可恨还让他得逞了。
萧昕心里一阵火气，余光看见低着头有些消沉的萧楠，还是收敛心神，轻笑着戏谑：“小女儿后悔了，要哭着让阿姐帮忙吗？”
“姐姐！”萧楠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压低声音喊了声，脸上有些得发烫。
“傻，”萧昕笑着摇头，伸指点点她的额头：“你这样只会让孤更想逗你。”
萧楠这下出声也不是，不言也不好，精致的脸颊有些无奈有些羞恼，耳尖红的滴血。
“好了，阿姐不逗你，”萧昕敛笑，妹妹也长大了，萧昕也很少见她这么娇俏的样子，心情都好了很多，见气氛缓和，她主动结束了这场姐妹间半推半就玩闹，垂眸看着妹妹尚且稚嫩的脸，“没关系，只要阿姐在，万事孤担着。”
所以，纵使想不明白，她还是愿意如了她的意。
萧楠一愣，怔怔看着萧昕，就在昨日，母皇也说了这句话。
母皇说：“楠儿乖，万事有母亲呢。”
姐姐说：“没关系，只要有阿姐在，万事有孤担着。”
母皇用母亲的身份予她偏袒，阿姐用太女的尊荣给她心安。
她萧楠，何德何能。
【这就是，你所说的刚愎自用、手段狠辣的太女，强势冷漠、不念亲情的帝王。】
【以及，心机深沉、荒淫无度的七殿下萧楠。】
她在心底轻轻的、平静的、又冷漠的开口，询问那个自称系统的妖物。
它没有回答，萧楠也不在意。
是，它说的很多事都一一应验，可她又怎么能忽略自己的切身感受，相信那些荒诞的剧情？
在陆氏一事上，她总是哑口无言，如果没有系统，这全然是一件让人无法理解的百害而无一利的事。
外人只能揣测她年幼单纯，心软于郎君的颜色，可在萧昕等长辈看来，如果她仅仅是贪图美色，暗地给他换个身份当做没名没份的禁脔养了不是什么难事，如果她仅仅是想给他的名分，费一些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正如萧御所言，我们七殿下金尊玉贵，恣意些也无妨。
可是偏偏只能是陆家郎君，偏偏是侧夫的位子，偏偏是这么敏感的时候。
她们并不在意萧楠的年少轻狂，肆意妄为，却深怕她日后后悔，怕她名声受损，怕她是看不清被人算计被人蒙蔽。
萧楠说不出自己的难言之隐，萧昕也无法忍心为难不知为何倔强至此的妹妹。
“怎么，感动哭了？”见她低着头愣住，萧昕笑着打趣，比萧楠年长的她也比萧楠高了半头，太女身上带着馥郁的花香，温热的气息盈润着强势又让人心安的感觉。
萧楠明白她在安抚自己，突然抬手环住了她的腰，让自己被那气息包裹，低低道：“阿姐，谢谢你。”
萧昕没说什么，任她抱着，只是轻叹。
“果然还是小孩子。”
萧楠没有再反驳，她现在只想抱抱阿姐，暖意直达心底，消减近日萦绕不散的寒意。
萧昕无法不忧心，萧楠也是。
面对一一应验的种种，她该怎么忍住不因为所谓的剧情束手束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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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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