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南栀受了伤。
“砰一声”被夹住手,正在给外科楼擦玻璃的时候,老式窗户本就不牢,只有一个朝外支出的小架子撑着,不知为何竟断了,啪一下打在指甲盖上,人常说十指连心,何况又是双层玻璃,疼得她叫出声。
时间还早,左右无人,唯独谭老头听得清楚,噔噔跑上来,看见唐南栀疼得眼泪直打转,蹲在地上起不来,吓得赶紧去瞧,还好没流血,但整个指甲盖红了一半。
“哎呀,有没有伤到骨头,这不得疼死。”
唐南栀并不是一个娇气的人,以前在山里干活总受伤,但被夹指甲还是头一次,疼得钻心,那疼痛总就像有人使劲攥着受伤的指甲盖在拧,浑身发抖。
可她还是勉强道:“应该——不要紧吧。”
“快起来,咱们去看看,校医院离得这么近。”对面的小丫头一脸苍白,老谭头也紧张,但还是故作轻松,“不怕,咱这里都是医生,还能看不了个夹指头。”
他自然不知道唐南栀的心思,去医院的话,又闹得满城风雨,这地方毕竟小,一传十,十传百,到时候传到沈若棠耳朵里,多不好意思,最怕人家觉得自己怪,哪个读者也没必要做到这一步吧。
“不用,不用。”唐南栀坚决摇头,可那指甲揪心得痛,咬着牙说一半又讲不下去。
谭老头等不急,干脆拉她胳膊往外拖,唐南栀本能地挣脱,一阵推拉,两人来到楼道口,听下面响起脚步声。
唐南栀心里升起不详的预感,仿佛那指尖的疼到了胸口,明明春日竟冷得发颤,总觉得站在楼梯上的一定是沈若棠。
她的预感果然很准。
呜咽一声又蹲下去,寻思这下完了。
谭老头却像见到救星,快走几步,“哎哟,沈老师,幸亏是你,快去看看小唐吧,她擦玻璃夹了手,疼得叫唤还不去医院。”
沈若棠一边往上走,一边用眼睛看坐在地上的小丫头,人家正喃喃地不服气呐,“我——没喊叫啊!”
嘴硬,明明眼里泛着泪花,原本水光潋滟的眼更像发潮水似地一波接一波,马上就要决堤还不承认,倔得很。
沈若棠刚从车站回来,原本今天调休,想起有份资料留在抽屉里,不放心来看,哪知撞到这一幕。
她蹲下,浑身带着清晨的寒意,湿漉漉扑了南栀一脸,牵起手,也不开口,只从食指根部一下下往上移,轻轻地,带着一点力度,那指尖冰冷的温度直让人颤栗。
可手指突然就舒服多了,好像被一块冰敷着,凉凉得不再那么疼。
沈若棠,还真是个冰柱子。
疼得哭,又忍不住想笑。
对面正仔细检查伤口,没发现她表情一阵一变,指甲盖已全是淤血,夹缝刚好在中指下,血不断往上涌,没多久整个指甲盖都会变成红紫色,还好骨节没事。
“要是疼可别忍着,厉害的话可以去校医院把血放出来,如果能忍受就用冰块敷上。”办公室里显然是没有冰袋的,顿了顿又道,“实在不想去医务室,就先跟我走。
语气公事公办,没什么特殊波动,唐南栀有些迷糊,好像自己不答应对方会生气一样,医务室肯定不能去!她从小没打过针,除了有次山坡上摔下来,其余能不吃药就不吃药,最怕白大褂。
沈若堂也不等她回答,站起身,顺势将受伤的胳膊举起来,放到心脏以上的位置,拉到旁边卫生间打开水,用凉水冲了冲,看到淤血不再扩散才放心。
直接带回屋,几天没人,空气不好,她先打开窗户,从冰箱取冰袋给南栀敷上,又让对方躺到沙发上,拿个枕头垫着受伤的胳膊,手就可以抬起来,不至于有太大压力。
一系列动作很快,没半点拖泥带水,唐南栀不敢言语,好像自己变成一个幼儿园小朋友,对方是不苟言笑的老师,一举一动都得照办。
终于体会到何安然的苦处。
等一切安顿好,有了说话的力气,看沈若棠准备去厨房做早饭,鼓足勇气道:“沈老师,你别急,等我好啦,我做。”
沈若棠推开一半厨房的玻璃门,回头来看,这丫头显然没闹清状况,还想乱动,晚上止不住要疼得哭。
语气不觉带上调笑,“小唐助教,等你做饭,咱们恐怕都得饿死,不只今天做不成,明天也做不成,过会儿我替你去给吴队长请假,至少一周。”
指头没断,只是黑乎乎得不好看,不至于休息这么久吧!唐南栀目瞪口呆,她很皮实啊。
沈若棠知道人家心里打鼓,先进去烧水,煎鸡蛋,解冻面包后坐回沙发,耐心解释。
“虽然没伤到骨头,但位置不好,在指甲盖下,我也看不清里面,不知道伤口到底大不大,今晚上和明天都会很疼,万一伤口深,血还在渗,你后面三四天都难熬,严重的要吃止疼药,不如多休息,恢复得好一些,免得发炎,还要去打针。”
故意把打针两个字说的特别重,吓得唐南栀脸色大变,比刚才被夹住还吓人,“啊,还要打针,就这么点小伤。”
沈若棠很认真地说对,而且要挂吊瓶,至少四五天。
唐南栀傻眼,乖乖地垂眸,像只被猎人抓住的狐狸,委屈巴巴。
沈若棠方站起身,转过去抿唇笑,多少有点吓唬人得逞的意思,把放鸡蛋的盘子拿起来,问:“在这里吃还是沙发上?我喂你。”
唐南栀有点懵,莫非伤口太疼产生幻觉,刚才人家说什么来着!喂着吃。
糊里糊涂,沈若棠已来到眼前,把鸡蛋切成小块,用叉子夹起来送到嘴边,“尝尝我的手艺,不比你差。”
正对着她的眼睛,那双带有桃花的杏仁眼让人不敢直视,可躲来躲去又不知该往哪里瞧,气氛微妙,目光游移,最后只能注视着人家浓密的头发出神。
好像张开口,又似乎没有,她是彻底晕了头。
沈若棠半蹲着,眉目始终淡淡的,可能是姿势的原因,又显得异常温柔,头发微微卷着,应该是这些日子出差,没特别修剪的缘故,被早上的春露打湿,蜿蜒垂下,像千年冰封的冬雪上映着一抹瑰丽的红。
清冷又艳丽,她突然想人家是把自己当成病人在照顾,沈若棠以前不是医生吗?对患者一定是如此温柔,这样寻思,柔情里又有许多职业的成分,那该不该高兴,也许可以偷偷幸福一点点,不能太放肆。
沈若棠不晓得眼前的小脑袋里转了这么多圈,只不过觉得对方需要照料,南栀是从自己办公室出来,她看见了,终于明白玻璃窗每天都洁净明亮的原因。
一个出色的骨外科医生,可以治疗如此小的伤口。
“好吃吗?”沈若棠轻轻问。
唐南栀回过神,使劲点头,“好吃,不咸,比我煎得好。”
“你是说我忘了放盐。”沈若棠站起身,“我放了,不过放得少,不过你会习惯的,等吃上几天口味也会变淡。”
唐南栀不明白她的意思,怔怔地看,听对方继续气定神闲,“住在这里吧,你回去什么都干不成。”
唐南栀正喝牛奶,差点呛住,连忙说不啊,怎么能住到家里来!
“沈老师你这么忙,又要备课还要教学生,我住到这里,嗯——实在是太打扰。”
说着说着就开始摇摆不定,毕竟回过劲又十分向往,与沈若棠一起,想都不敢想的事。
“那个——万一让人瞧见也不好吧。”
“瞧着又怎样?”沈若棠笑着问。
“就是——可能不太好。”
其实哪里不好,她半天也讲不出一个字。
“反正不能麻烦你,我觉得——不能。”
貌似还在推辞,语气却柔和许多,沈若棠也不劝,听人家在那里自言自语,“除非,我可以帮你干点活。”
“比如做饭 ,洗衣服之类啊。”
一只手还搭在靠枕上,另一只手摩挲着盛满牛奶的玻璃杯,局促不安却十分可爱,由坚决不行到慢慢动摇,现在听起来倒没什么意见了。
“好啊。”沈若棠把喝完的牛奶杯接过来,“但至少要三天后,你现在什么也不能干,洗澡都够呛。”
“怎么会,肯定能自理。”她据理力争,生怕自己干不成活。
沈若棠无奈,哪有天天要劳动的人,“我看你在这方面特别在行啊,小唐助教。”
话里有话,唐南栀脸一红,倒不担心受伤,更发愁沈若棠会觉得自己是个神经病。
她本来已经没什么形象了,总不能连个正常人都不是!
“沈老师,你别误会,我这人在家里经常干农活,每天五点就起床,早起也没什么事,之前与谭师傅相处得挺好,他年纪大了,就帮着打扫一下卫生。今天是我不小心,可能昨晚没睡好,这件事你别往心里去。”
沈若棠起身,一边回知道,一边端盘子进厨房,看不出任何异样。
唐南栀倒吸口冷气,刚才觉得两人挺近,现在又特别远,她在她面前总是笨拙得很,又傻乎乎。
唐南栀:我——就爱干活。
沈若棠:好,好,好。
关窗户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因为我就被夹过TT~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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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朝朝暮暮(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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