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燕妮眼尾挑了挑,瞧对方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地抿酒,发现沈若棠素来毫无血色的脸颊显出一抹红晕,该不会喝醉了。
她认识她时间可不短,深知彼此酒量,才不会几口酒便糊涂。
可若不是醉晕晕,怎么开这种玩笑,沈大□□何时也调皮起来。
“行,不白干。”扭头看南栀,语气调侃,“我们小唐要什么报酬都可以,绝没二话。”
唐南栀诚惶诚恐,赶紧摇头。
“大家都是同事,谈报酬也太疏远,不过吴队长一向体恤下属,肯定能想到好办法。”沈若棠继续春风满眼,将酒杯拿起,在吴燕妮杯上碰了下,“我听说这次十大队运动会的成绩不好,准备进行魔鬼训练,想必吴队长会亲力亲为。 ”
原来如此,吴燕妮愣了下,这个沈若棠,今晚肯定喝醉,明知自己最恨体能训练,再说训练的活都是助教干,轮不到大队长。
满眼疑惑瞧过来,绞尽脑汁寻思哪里得罪过她,总不会上次私自做主让薛若扬上门,人家还气着。
但她们足足认识五六年啊,不记得对方是个记仇之人。
无论如何,面子上下不来,吴大队长只能满口答应,端酒杯凑过去,“沈教授太狠了吧,你是来吃饭还是砸场子!”
沈若棠眉眼弯弯,低声回:“这也是为你好,过阵要体检,小心胆固醇,你才多大,多锻炼有好处。”
吴燕妮回我还不了解你,才不会乱发善心。
看着不远处的两人咬耳朵,南栀不知所措,插不上话,也不知该不该说,盛夏来临,在操场上与学员一起跑步可不是闹着玩的,很辛苦。
本来就是自己的活。
她还在担心忧虑,吴燕妮那边早换了频道。
身为主人翁需面面俱到,这会儿更是发挥到淋漓尽致,一会问教授们后半年的学业,又聊自己大队的学生。
“总之都要通过,唉,各位老师多多照顾,谁也不容易,咱们学院管得严,本来一个个都是家里的宝贝,现在又打扫卫生又军事训练,还要学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绘声绘色,说得颇为夸张,但不失为一个负责的大队长,找机会便替学生套关系。
众人满眼微笑不回话,其中一个姓洪的教授看了下沈若堂,“吴大队长,这话不要跟我们讲,先问沈老师,她的课最不好过。”
“我给她说没用。”吴燕妮佯装叹气,“这个人可怕得很,我和她这么多年关系,一次后门都没走过,吓死了。”
大家哄堂而笑,连何安然都笑弯腰,偷偷对南栀说沈老师好吓人,“不只我怕,还好今天人多,要不我和她一桌吃饭,得被活活吓死。”
唐南栀也怕,但没这么怕,人家又不是鬼。
沈若棠放下酒杯,“吴大队长从来都没有好好求过我,要是好好求,可能就不会那么严格了。”
“你也知道严!那么严干什么,难道弄几个不毕业你就高兴啦?”
沈若棠接话有几个不毕业啊!这么多年除了补考多一点,最后还不是都让通过,专业不过关,将来放到医院更难熬,不如把事情提前解决,学校知识扎实后才好去临床。
教授们深表赞同,话题又转到学术上,吴燕妮不大懂,讪讪地闭上嘴。
唐南栀离得更远,乖乖默声吃饭,听桌上从外科,内科,急诊又讲到医院,方才竖起耳朵听,好奇沈若棠在医院的日子。
“沈老师可是真厉害,海沧医院最年轻的一把刀。”冯副教授举杯,无不羡慕道:“女外科医生,了不起!”
对方安静地回没什么,再说干的时间也不长。
看上去不太喜欢这个话题,南栀寻思肯定由于受伤的事。
可总有人没眼色,也是由于沈若棠很少参加集体活动,逮住机会便要满足一下好奇心。
而且今晚没眼色的人还很多,就连吴燕妮也像掉根筋一样,说话没大脑。
“是哦,我对沈老师的叱咤风云也感兴趣,她从来都不提,沈老师——”笑嘻嘻地歪头问,“讲讲在外科的事呗,累不累呀?听说你们待遇很好。”
“待遇都是拿命换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没几日能休息。”
沈若棠淡淡地回,提起过去,只能想起连轴转的日子,可却很怀念站在手术台上的感觉,看到无影灯落下白花花的光,手里拿着一尘不染的手术刀,手术室空气非常干净,那长长的走廊,白色的墙,她记得自己很喜欢。
再喜欢也回不去了,多说无益。
“你一定出色。”李教授也在旁边凑热闹,“小沈一看就利索,天生就是拿手术刀的人。”
唐南栀深表赞同,凡是夸的话都喜欢听。
“可惜啊——”吴燕妮醉意朦胧,“不受伤就好啦,不过沈老师要还在医院,我们学生哪有福气听到一流临床医生的课。”
哪壶不开提哪壶,唐南栀心砰砰跳,紧张地看吴燕妮,又偷偷瞄沈若棠。
对方面无表情,眼底淡淡的笑意也像带了层冰壳子,忽然发现沈若棠这会儿已摘掉眼镜,露出大而幽深的杏仁眼,湖泊一般,泛粉的脸又像朵桃花。
真好看,瞧着就移不开,可又不敢太放肆。
旁边的吴燕妮还没完,“沈老师,你的手真好不了吗?现在医学与日俱新,说不定能找到别的办法,继续回去做外科医生,我们虽然舍不得,可更适合你。”
沈若棠垂下眸子,唐南栀腾地站起来,“大家吃得差不多吧?我——去洗碗。”
她想打断谈话,可这句话突如其来,显得别扭又笨拙,引来沈若堂的目光,她看她一眼,好像在问——替我解围吗?
唐南栀尴尬地站着,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现在必须去洗碗了。
沈若棠收回目光,“伤得并不重,但动了神经,细微的活做不成,你这么一说倒提醒我,改天回去看看,如果可以的话,试试能不能回到外科。”
李教授笑道:“吴队长,怎么挖墙角啊,让咱们院长知道可不答应,到时撤你的职,这么好的老师被你说走。”
“话不能这么说,为人民服务在哪里都一样。”
吴燕妮一杯酒连着下肚。
大家又开始笑,人在聚会上总是莫名其妙地笑,一阵一阵也不知为什么。
唐南栀在洗碗,从厨房小窗户瞧沈若棠的背影,看不到表情,但她知道她一定没有那么傻乎乎地笑。
不知何时又下了雨,天空干干净净,被水洗过似的,月亮弯弯的,剪纸一样贴在苍穹,吉城的天很高,大概是出了嘉峪关的缘故,抬头看月,隔着十万八千里。
沈若棠早回到家,靠在窗台边,看见何安然与唐南栀手挽手绕过自己住的楼,消失在夜色中。
猛地想起刚才吃的饭,每一个菜似乎都见过,就在南栀离开的晚上,剩下满桌的花花绿绿。
原来那是给自己做的菜,如今被一大堆人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放嘴里,心里乱七八糟,怎么都不舒服,仿佛被人窥见珍宝。
她笑自己无聊,又站了会儿,拉上窗帘。
没有半分困意,转身躺进沙发,像十几年前的那些夜晚一样,她也是这样关灯,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爸妈总是很忙,出去巡诊或在机场值班,留下未成年的孩子独自在家。
其实沈若棠喜欢一个人,从小到大独来独往,并不觉得孤独,假如不是高三那年出了意外,可能永远都不知道有人陪伴的滋味,这个意外叫做林琼芝。
梳着齐耳妹妹头,长了双妩媚眼睛的女孩,看上去比本身年纪要成熟,眼睛细长,脸盘子却圆润,论五官倒也不是特别漂亮,但笑的时候非常动人。
或者说勾人——比较贴切。
她翻个身,压住右手,酸疼难忍,又躺平,突然想小唐的喜欢也许是真的,可谁不认真呐,当年林琼芝也认真,又如何。
翻来覆去,左边也不行,右边也不舒服,还不如回床上,她也是个死心眼,不该把南栀与林琼芝联系到一起,两个人截然不同。
林琼芝直白热烈,做什么事都要让人看见,给她擦桌子,就要等她来上学,站在边上笑盈盈拿个白抹布,“沈班长,我擦桌子干不干净,表扬一下呗。”
她不理,人家就生气,甩着毛巾吧嗒响,非要让说擦得好,比别人都好才作罢。
送饭也是,航空子弟学校有饭堂,虽然那个时候物质并不丰富,却能吃上牛奶鸡蛋。
林琼芝并不是航空系统内部人,与白文慧都不是,好像由于纺织厂的学校有问题,恰好那会儿搞共建单位,便弄批孩子进来,到底如何沈若棠也不清楚,只记得两人是插班生。
她对吃午饭素来不上心,从家里拿点吃的便解决,懒得去打饭,林琼芝却一次也不落下,回来便将鸡蛋放她手里,“都说吃鸡蛋补脑子,一天多吃几个吧,你每天看那么多书。”
甚至还会把自己的鸡蛋也塞过来,尽管知道沈若棠根本不会吃。
热心又霸道。
而南栀的胆子那么小,连擦窗户都不敢说出口。
屋里的钟表嗒嗒响,沈若棠强迫自己闭眼,大半夜发什么疯,总把两人联系到一起,天差地别的两个人,再说她已经很久不曾想起林琼芝,最近又开始发神经!
一定是哪里不对,一定——那怅然若失,久违折磨人的感觉,又悄悄蔓上心头。
月色太皎洁,无故惹情丝,她迷迷糊糊,总浮现出南栀纤细的脚踝,第一次在走廊里脱掉鞋子的瞬间,她看到了,细得捏一下就碎似地,怎么能受得住在烈日下不停奔跑。
所以她才让吴燕妮去陪练,听说小唐运动会时还崴了脚,也许该去问一问。
沈若棠再次睁开眼,百分百确信自己疯了,不疯也差不多,她去问伤得如何,以什么身份,哪种立场!
她才义正言辞把人家推开,私底下却发神经。
宝子们,下周作者加班,也要准备入V,所以本文暂时隔日更新,入V后稳定日更新。
沈老师已经动摇了,追妻还会晚嘛!咱们让她好好追一下,哈哈。
作者其实也想过要南栀再主动一些,但考虑到她从小生活的环境与沈若棠差太远,虽然并不自卑,可对自己喜欢的人会有一种天生的胆怯,她已经做得很好了,后面让沈老师来吧!
沈若棠:我其实——挺攻的。
南栀:……
爱你们,么么哒,嘻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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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朝朝暮暮(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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