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突然压低声音，“那个清洁工原先听说也是我们所顶尖的海洋研究员，就是因为可怜他俩给他们吃了糖，所以才被分配去做了最危险的转化器清洁工。”
朴冉惊得捂住嘴巴，无声地倒吸冷气，双脚发软，“你难道是说那个..被做了海水和..”
“嘘！”王子怀用手指在嘴前比了噤声的手势，然后压低声音把她拉到一旁，用气声说道，“就是那个实验，你悄声些。当时如果不是你失误进来，这种级别的事情怎么会让你一个新人接触到。总之，在这里，不要同情心泛滥害死自己，所长的命令需要绝对服从。我们能进这所实验室就再也不能出去了，但我们已经是最幸运的了，至少能在这种末日活下去。”
“可是..这也太严厉了，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东西吗？我们也能吃啊。”朴冉不服气地嘟囔着，“又不是要把他们培育成什么超级人类，至于这样吗？”
王子怀翻了个白眼，“反正你要想死别拉着我，谁也不知道廖所长的用意，但在这里没有人能反抗他听懂了吗？哎，我也真是倒霉，分配给你当督导。”王子怀转身走去隔离区，“跟上。”
朴冉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推着实验器具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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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被叫做“湜舟”的男孩将他们的对话尽收耳底，看了看四周都没有人，拿着一管浅绿色的营养液径直走向“景星”的房间。
通常来说，基地的孩子们这时候都在基地学校上课，但景星因为多日绝食加身体异状被暂时隔离了。
湜舟拿起一张芯片卡碰了一下景星房门口的平板，随着平板显示“最高权限廖海洋所长”，房门自动打开了。
湜舟进去的时候，就看见桌上放着一管蓝色的营养液没动过，对着在床上看上去无所事事躺着的景星，努力压制自己的怒火，尽量保持温柔的语气，“你为什么又不吃饭？”
“你不是也翘课了？廖海洋所长。”景星从床上蹦跶起来，揶揄地冲湜舟挑眉。
“那还不是为了你？”湜舟叹了口气，把手上的浅绿色营养液放在床旁边的饭桌上，和蓝色营养液并排放在一起，“这可是我央着吴姨做的新的口味，哈密瓜味的，你不是一直和我嚷着要吃哈密瓜吗？这次加了很多甜味剂，给你特供的，绝对好喝你相信我！”
“我说的是真的哈密瓜。”景星看了一眼有点失魂落魄的湜舟，“谢谢你的好意，但你真的不用为我费心了，你没发现昨天过后廖所长都不找人给我强制输液了吗？”
“真的哈密瓜我搞不到..况且不给你强制输液不是因为你一直在自残吗？”湜舟有些落寞地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新来的那个研究员有什么特别的？你就这么喜欢她吗？”
景星眼神复杂地看着他，“因为她是个人。”
“什么意思？就我们都不是人呗？你不想活了你就直说，大不了我和你一块去死，你至于把自己搞成这样吗？”湜舟毕竟还是个十岁的孩子，气呼呼地把脸鼓起来。
“她和渊明叔叔一样，有人性。”景星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头扭过去对着墙不再看湜舟。
“渊明叔叔是谁？”湜舟有点懵，听上去好像很耳熟，但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
“你还记得我为什么想吃哈密瓜吗？”景星闷闷地说着，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就是因为我们小时候吃的糖吗？你吃的是哈密瓜味的，我吃的是柠檬味，我看你吃的那么开心，还以为很好吃，结果难吃地我差点吐出来，你还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吐。”
湜舟皱着眉回忆道，“我还当你是故意装作很好吃的样子骗我，结果那个叔叔说给你吃的是哈密瓜的，给我吃的是柠檬的，味道不一样。后面我和我爸讲，我爸还说会惩罚那个叔叔让他吃更酸的糖呢！”
湜舟想到小时候的记忆不禁笑起来，“不过后面就没见过那个叔叔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他就是前天实验室里那个做海水融合实验的..清洁工。”景星倏地转过头，眼睛不错眼地盯着湜舟，像是想从他眼睛里读出些什么。
“你怀疑我？”湜舟虽然在景星面前一直都保持着十岁孩子应有的情绪，但实则内心细腻程度绝不亚于景星，他感受到了景星眼里的怀疑之意浓得叫他无法忽视。
“所以，那个叔叔就是你说的渊明叔叔，而你怀疑是我和我爸告状所以他才落到现在这个地步？”
“这是你说的。我没说。”景星不再说话，房间里沉默了很久。
最后，湜舟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的磁场干扰器粘在墙面上。
这种诡异的寂静还是湜舟打破的，他冷着脸沉声道，“你知道我爸可能在监听我们吧？你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你不怕死吗？”
“怎么不怕？我怕的东西可多了，我还怕冷呢。”景星仰着头看着站着的湜舟，看上去有一股天真无邪却又视死如归的样子，看得湜舟汗毛直立。
“你为什么不支持他们做实验？”虽然是疑问句，但却是肯定的语气。
“人类落到现在这个地步，不就是因为贪欲太多导致的，做实验又能坚持多久？前人的实验难道做的还少了吗？人类在贪婪地索取自然的时候，有想过我们这些后人吗？”景星平静地质问着。
“那我们就不用考虑后人了吗？”湜舟并不赞同。
“人类继续发展下去，哪里还会有后人？”景星冷笑道，这种冷笑与她的面容十分地违和。
又是一阵沉默。“告诉你一个秘密吧。”这次却是景星先开的口，“其实我已经不能算是个人了。或许哪天你会发现你也不是。”
“你什么意思？”湜舟的毛骨悚然感更甚，仿佛景星下一刻就要去赴死一般。
景星伸出手，闭上眼睛，她的整条手臂都化成了胶状像果冻一样的质地，但却又保持了手的基本形状。
任湜舟见过多么残忍的实验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知道他的屏蔽器是最高级别的，但还是焦躁地环顾房间四周，压低了语气，带着愤怒和后怕，
“快收回去！”
“别告诉廖所长。”景星睁开眼，手臂又恢复了原先营养不良干瘪瘪的样子。
“我怎么可能..!”湜舟努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觉得自己今天被景星气地心脏都快跳出来了，“我怎么可能出卖你？”
“可是你支持人体实验。至少，你不反对。”景星用陈述口气说着不容置疑的话。
“那是别人，你不一样！”湜舟实在无法理解，为什么他们从小生活在研究所，景星却从来都接受不了人体实验。虽然对外声称，他们研究所一直研究的是变异的海洋生物，但实际他们一直在做各种人体实验。又因为他们的父母都是第一批研究所的领导层，接触着最核心的技术，所以他们从小并没有像别的孩子一样被瞒的死死的，而是有意无意地让他们看见最残酷的人体实验。
刚看见的时候他也会像别人一样生理性反胃，但渐渐他理解了父亲的良苦用心。为了人类的发展，需要有人做出一定的牺牲的，他们也是为了人类更好的延续下去。也明白父辈们是想让他们继承衣钵成为研究员，这样才能在末日活得长久。作为未来的研究员，他们首先就必须得克服对人体实验的恐惧。
可是景星从一开始就不害怕，应该说也不是不害怕，她会哭，但不是那种嚎啕大哭，也不让人瞧见，有时候没能及时被抹去的泪痕会被他看见。其余的时候，她只是定定的看着，仿佛内心毫无波澜一般。
虽然他的课业比景星的更好，但是景星好像记事比他早得多。
吴姨说景星小时候是个很爱笑的姑娘，她的父母每天都会和她说很多话。虽然自己的父亲也很疼爱自己，很多时候对自己的越界行为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很少和自己说话，更别说是每天说很多话。
他是嫉妒过的。吴姨说景星的父母科研能力非常卓越，算是志同道合的“战友”，就是实验的方向和自己父亲的不太一样，所以有时候会产生些摩擦，但无伤大雅。
而且吴姨说她从没见过那么相爱的两个人，也没有见过在末日里还能对孩子那么耐心的父母。他们甚至还会在做实验的时候轮流抱着景星哄。
或许是因为从小就看了很多实验所以才不会像他一样反胃吗？而且湜舟也几乎记不得五岁前发生的事情了，但是景星似乎还记得她爸妈陪伴她的三年里的所有记忆，虽然她几乎没有向他提及过细节，可他确信是如此的。
景星打断了他的话，“就因为我们有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我的命就要比别人的命更珍贵吗？那渊明叔叔呢？就因为他心疼我们没有吃过正常的食物，违反规定给我们喂了糖果，他难道就该死吗？”
“我不记得了！那是很小的时候了！已经过去很多年了！那时候我们也才学会说话没几年！”景星从来没有像今天一样对自己说话，湜舟受不了她的指控。
“规定就是规定！他违反了规定诱骗我们也违反规定！如果不是因为我爸爸是所长，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年纪还小，我们也会受惩罚的！”
景星微微低下头，“可是我记得。”
景星轻轻地吸了一口气，“那时候我们也不小了，四岁了。你知道吗？我是喝过母乳的，我吃过除了营养液以外的东西。我早就违反过规定了。你以为，我的父母是因为什么而死的？”
景星的话像平地起惊雷一般将湜舟的耳朵炸的轰鸣，一阵嗡嗡声从脑袋贯穿脚底，他下意识地反驳，“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我不可能曾经吃过正常的食物，还是我爸妈不可能是因为违反规定而死的？”景星轻叹一口气，发出像叹息一般的呢喃，“我以前是叫过他廖叔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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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1.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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