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辰正要拉着周林回家，一辆黑车吱溜急刹挡在汪辰面前，差点把他脑袋刮掉。
“弟！想我没？”一个长发飘飘穿着皮衣短靴的大姐姐甩上车门，朝汪辰扑过来，一把捧起他的脸，揉面团一样地搓。
“咳咳。”另一头驾驶座下来个一八五左右的男性，天都快黑了还带着个墨镜，也穿着皮衣靠在车门前，长腿交叠，叼着烟低头单手拢着点燃，刚吸上一口，汪盈盈顺着汪辰呆滞的目光往身后一瞥，转身大步上前把烟夺去，丢地上踩灭，揪过他领子，凑到他耳边咬牙“你他么敢当着我弟抽烟。去把车停好，跟我上楼。”“不是，我真的有事今天绝对不行，我家伙事儿都拿上了……”
“姐？这位是？”
汪盈盈放下墨镜男，转身：“哈哈哈……一会儿说一会儿说先上去吃饭哈。”
男子单手摘下墨镜，五官俊朗，只见他眉梢一挑，走过来要和汪辰握手：
“司机，我是一个司机。嘶，痛啊你掐我干嘛”
墨镜男越过汪辰肩头看到他身后，眼睛渐渐瞪大了，一边喃喃着：“卧槽卧槽。”一边一溜烟钻回车里。
“呵呵。”汪盈盈恨恨揽过满脸问号的汪辰。“走！咱俩先回家吃饭，不等他了。”
汪家为了方便汪辰上学，举家从郊区大别墅搬到市区老破小陪读，虽然是老破小，但在房子到手的第一时间便重新找设计师规划加装修。室内环境以日式原木感为主，小巧但五脏俱全。汪盈盈站在客厅落地窗前不知道在观察什么，周身散发着冷气。
“来来来，吃饭吃饭!”
汪母抓着一把青菜丢进热好油的锅里，瞬间滋啦冒烟，油星子四处迸溅，来盛饭的汪父躲闪不及。
全家都在以为汪辰在学习，因此他获得了搭把手豁免权。实际上他正在抓紧利用零碎时间
“来了来了。”发完以后，他把手机一撇滚去吃饭。
他姐汪盈盈是个搞艺术的天天到处采风，好不容易回来一次，所以晚餐做得很丰盛。剁椒鱼头、红烧肉、苦瓜鸡蛋、白灼虾环绕着中间的玉米胡萝卜汤。
“先吃虾，基围虾可贵了，四十多一斤，比过年那会还贵。”
汪辰一屁股坐在餐桌前，手拎起一只虾“烫烫烫”
“你放下，我来。”
“高三生就是待遇不一样。”汪盈盈坐在汪辰旁边，手里拿着筷子还在发消息随口说。
虾头被拧下，虾脑和汁水飞溅出来，渗进指甲缝里很难洗掉。
“我从小给你剥过的虾还少啊。”
“以前我的虾都是你爸给我剥的。”汪母开口，她把虾壳剥下，两排虾脚连带揪掉，最后捏着虾尾在蘸水里搅合了一圈，上面挂着香葱和一点点姜末，放进汪盈盈的碗里。
“现在轮到我给你俩剥啦小祖宗们”汪母看着女儿笑着说“盈盈你啥时候找到一个给你剥虾的人啊？”
汪盈盈刚吃一个，闻言也不顾虾烫不烫了，抓起一把虾丢在桌子上就开始剥，虾仁一个接一个丢回蘸水里，酱油汁滴滴溅到桌布上。
汪辰和汪父不语，只是不约而同用去抢蘸水里的虾仁，两双筷子在碗里打架，父子俩相视一笑。
汪盈盈的手机亮了一下，她抓起手机扫了一眼。丢下虾，胡乱拿餐巾纸擦了擦，转身从随身带的包里翻出钱包，又从最里面的夹层翻出个四方的红布包，塞到汪辰手里。那个布包也就手掌四分之一大，里面有个很硬的东西（电话卡）。
“去找刚刚那个司机，把他给我带上来。”姐姐下达命令。
“妈，我出去一下。”
“诶？你俩搞什么？”
“穿件衣服，晚上凉……辰？”
汪辰丢下筷子三秒冲出门，爸妈的话啪地被关在门后。周林从楼下没有上来，他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
“这孩子最近肯定偷偷搞啥呢。”汪母拔掉插在米饭上的筷子“说多少遍了，多不吉利啊。”
一出家门，汪辰就觉得好冷，楼道里的窗户外圆月高悬，树梢沙沙地摇动。天黑得好像特别快。老破小楼道注定是破破烂烂的，墙皮因为从上到下的渗水，让黑色的霉菌疯狂生长，散发出的孢子继续落在楼梯扶手剥脱处，整个空间好像都被感染了。他本能想往家跑，但一转身他看见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在家门口杵着拐，好像听见了他的脚步声，脑袋往他的方向偏了偏。
“儿子？”她原地不动伸出手，像橡皮人一样延伸的手，蛇一样爬过扶手，往汪辰身边摸。
汪辰狂按电梯，终于老旧的电梯门在他面前颤颤巍巍打开，漏出铁皮地板翘起，电梯厢侧面喷溅状的血迹，在接触不良一闪一闪的灯光下有光泽。汪辰冲进电梯门，老奶奶的手马上抓上他脸，此时电梯门铛一下关闭，手被夹断，失去生命般掉在地上。
那个老奶奶他应该是见过的。他拼命回忆。是邻居吗?这几年死了的吗？
他按了B1，但电梯一震，失重，停在了楼下：
4楼。
周林说鬼吃怨气，但他吃不了我。那这个地方闹鬼，是它太饿了要吃了我？
电梯门打开，汪辰站在走廊中央，这一层有两个房间相互对照。向右看，是三层房门很老旧，纱门里透着昏暗的光。向左看，法式雕花双开门被塞进这个破烂的走廊，也是难为它了。汪辰拿起手机打电话给姐姐，电话那头传来忙音“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稍后在拨……”机械女声在空荡荡的走廊中回荡，汪辰握了握手机，念了句佛号，推开那扇富丽堂皇的双开门。
门后一个女人端着一口大锅笑着说：
“宝贝回来啦，放下书包吃饭。我们今晚上吃火锅。”
汪辰身上没有包，但他知道还是遵照这里鬼的逻辑来比较好。于是他进门换好拖鞋，扫了一圈环境，这个屋子是个大平层，三百平左右，大概是五居。进门正对的是餐厅，右手边是厨房，女人正在切着食材。汪辰饭还没吃两口就跑出来了，火锅汤底煮开的味儿确实很香。左手边是客厅，客厅有一整面大落地窗采光很好，窗前摆着一架三角钢琴，沙发后面应该是主卧的门。他现在要去放包，于是啪嗒啪嗒穿过餐厅往房间里走。他所站的位置一共有三个门，一个门没关紧，可以看出是玩具屋。另外有两个是次卧，汪辰拧了下门把手，其中一个拧不开，他走进另一个能拧开的房间。
这个房间四周都贴了粉色条纹墙纸，还有带蝴蝶结的衣柜，华丽的公主风软包床。汪辰扫了一眼，“我”是个女孩？房间里还有个独卫，众所周知，百分之八十的鬼都喜欢呆在厕所，汪辰对厕所实行非必要不打开原则。
放个书包时间并不长，汪辰应该赶紧去吃饭了。他其实不知道怎么从这个地方出去，但既然踏进别人的世界，守规矩应该不会出错。
周林现在在哪？还有那个戴墨镜的，他看我一眼回车上去干什么？他看到什么了，他能看到周林？他要对周林做什么？
他走到餐桌前坐下，火锅翻腾着，豆腐和玉米已经放进去了。
汪辰自然拿起筷子，为什么桌子上都是藕片、莴笋、娃娃菜，肉呢？他翘起二郎腿，脚踢到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一低头，桌子下对面有一双穿着皮鞋的小脚，正在晃悠。他一手摁着桌子慢慢抬头，大白菜的后面，一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的娃娃用扑闪的大眼睛和他对视。
穿着公主裙的洋娃娃，好像在说：“我陪着你啊，这样你吃饭就不会孤单了。”
汪辰安慰自己，他小时候也让奥特曼陪自己吃饭，小孩都这样。
女人端着两个盘子来了，白色的盘子上放着周林想吃的肉，血顺着盘子滴到地上，再滴到火锅里，最后放在汪辰面前。血淋淋的眼球一颗朝后，白色的视神经坠在后面，另一颗朝前看着他。汪辰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他无比后悔应该吃完亲妈的饭再走。
“最近你学习辛苦了，吃点眼睛补点。还有你喜欢的脑花。”
汪辰抬头，女人两个眼框只剩下黑洞，往下淌着血。不过她视力好像不受影响，径直走到汪辰身边坐下，脱掉围裙，把两个眼珠子倒进锅里，又放了点青菜。
过了一会儿拿漏勺把眼珠子从锅里捞出来，轻轻吹凉放在汪辰碗里，在一旁催促道：
“快吃啊，很贵的。”
汪辰看着那个浑浊的眼珠子，还散发着火锅的香气，它像充过的气球一样，拿筷子夹容易破。他举着筷子，半晌还是放弃了，他说：
“妈，我不吃清汤锅。”妈妈的微笑僵硬了一瞬，周辰又补了一句：“而且我最近上火，应该多吃青菜。”他立马伸出筷子在锅里搅了一圈，捞出了一块软绵绵的大白菜，放进碗里。妈妈见状，颇为遗憾拿筷子捞出汪辰碗里的眼珠子，又从锅里捞出另一个，念叨着：“多可惜啊，你这孩子怎么不听话呢，很好吃的。”汪辰心一横把大白菜塞进嘴里。妈妈也把眼珠子放进嘴里，好像咬破了，汁水从嘴角淌出，她抽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嘴角。她在家穿着白色裙子，和那个洋娃娃的裙子很搭，头发精心卷成大波浪，全妆美艳动人，如果不是在嚼眼珠子的话真的很漂亮。
吃完眼珠子，妈妈的眼睛果然长了回来，只可惜都挤在了一个眼眶里。这是不对的，妈妈用长长的手指甲把眼珠推到另一边正确的位置上。
叮铃铃——此时门铃响了，坐在他对面的洋娃娃好像笑了，发出咯咯咯的声音。
“爸爸回来啦，我去开门。”
如果门口的是爸爸，汪辰看向客厅，那沙发上低着头的男人是谁。
[小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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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周林的鬼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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