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按理说是个开心的日子。
昨夜的爆竹声把所有的坏运气全部崩碎，初一这日因为被赋予“新年”的由头，莫名让人笃信许下的心愿一定会实现。
于是所有人都高兴得不得了。
……嗯。
也不是所有人。
云曦南脉的竹林深翠负雪，美不胜收，竹林间的小院里就有两个不是很高兴的人。
一个脸色惨白如纸，躺在床上双目紧闭，有出气没进气，残命仿佛雪地里的一根蚕丝，随时会被不知何处钻来的冷风吹断，没法高兴。
另一个颓丧坐床前，攥着毛巾心如死灰，百思不得其解，整个人成了大雪打焉儿的果苗，不明白自己做错什么要遭这个天谴，不想高兴。
谢倾安的脉搏弱得厉害，这一夜里好几回险些过去了。墨辰也冒雪下山翻窗潜入翟掌柜药铺，回到小院的药圃里扯了几味药材，毫无感情地拎起谢倾安连灌下三碗续命猛药，直到天光大亮才从阎王手里把人暂且抢回来。
眼下躺着这位暂时没有动不动要断气的危险，她忿忿地把毛巾扔回的水盆，拳头硬了。
又是熟悉的西厢房。
又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
不是，你们男女主怎么回事？是组团过来观光打卡，还是排队享受免费医疗？
本座不过是个隐姓埋名种地苟活的卑微魔尊罢了！
怕什么来什么的魔尊大人把竹林小院周围的灵诀加固几轮，来回反复给谢倾安把脉，直到确定他的灵力全部耗尽，只剩心间一点灵脉忽隐忽现，别说伤害算计自己，能不能醒过来都不好说，才将将忍住把他直接扔下山的冲动。
昨晚危急时刻，墨辰也不是没想过走个捷径，但是要是把鬼玄麟的魂力给现在的谢倾安渡入，恐怕他会立即筋脉爆裂而亡。
天光照入窗户，斜靠在窗棂边的天水寒，一道银光反射过来，映在谢倾安的眼皮上。
昏睡中的谢倾安突然皱起眉头，嗓间发出闷声痛哼，把床边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火烧鹿呦峰过去了快一年的时间，墨辰也几乎快要忘记他的模样，即便这般濒死，竟也是眉睫漆黑，鼻梁高挺，清俊美貌不减半分。万般曲折心机皆不见，唯有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带着药气的苦，脆弱好看如同薄胎雪瓷，让人心生怜爱。
写文大多是按作者的审美写角色的容色，冷不丁被这么美人卧床贴脸开大，放在谁身上都会恍神。
“还是得尽快把你送回云曦山，你这伤，本座治不了。”墨辰也晃晃脑袋，口中嘟囔着转身离开。
片刻，她折返回来，伸手拿走了天水寒。
往日里不论干活儿多累人，想到即将到手的银钱，魔尊大人可以瞬间回血元气满满。
但今日她心烦意乱，制茶装车时撞得车板儿碰碰响，连魂魄里的鬼玄麟都不敢造次，只能安静如鸡地扒在一角，生怕这位玄煞祖宗一个意气用事把自己捏个粉碎。
“呼——”墨辰也跳上马车，压着一腔烦躁朝落宿镇出发。
她不知道谢倾安经历了什么，为何被削去所有灵力差点连命都没剩下，又是怎么来的云曦山南脉竹海，如何倒在自己家门前，原著里压根儿没有这个情节。
而压在魔尊大人心上的大石头远不止这些。
是不是自己的身份已经泄露，才有这一出苦肉计？
即便谢倾安真的是受伤后误打误撞，主角所在之处也会吸引无数麻烦过来推进关键剧情。原著故事主线就是打魔尊，她救下谢倾安，岂不是专门为六大仙宗如何找到指明方向？
可现在自己所在的世界，还会按照原著的路子走吗？
一路的心事重重，载着十大车奶茶在不知不觉中走到金玉堂后门。
叶惊语带着一众伙计快步来迎：“阿然姑娘新年好，你可算来了，前头客人们已经开始提前拿买奶茶的号，眼下排到四百号开外。”
墨辰也跳下车挤出笑容：“这不就到了。”
她看着伙计们热热闹闹的卸车，从后门鱼贯而入，正想跟上去帮忙查看，突然被拽住胳膊。
叶惊语抱起手臂看着她：“阿然姑娘昨夜没睡好？”
“过年给大家放了假，只好自己多干咯。”墨辰也试图打哈哈绕过。
叶惊语：“阿然不早说，我去帮你便是。”
“你去帮我？”墨辰也挑眉。
叶惊语知道，她在暗示自己昨晚说过的今日再也不帮忙的话，头疼扶额：“金玉堂伙计随你差遣，姑娘真是记仇，今日已经是新年了。”
“新的一年也要谨记叶老板的话呀~”叶惊语的无奈逗笑了墨辰也，她语调轻快的回应。
被记住话的叶老板看她随掌柜一同走入金玉堂，摇摇头想要跟上，突然看到阿然的脑袋又从门里探出，琥珀色的凤眸转了转：“不过，我还真有一事要请叶老板帮忙。”
“事成之后，这几日的分红，我还能再让些给金玉堂。”
“哦？”叶惊语颇为好奇。
能让精明的阿然让利，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事。
金玉堂上好的雅间在最高处，叶惊语留给自己独用。打开雕花木窗，便能俯瞰整个金玉堂内的景色。
大堂里人声鼎沸，正中的舞台上几个胡姬正怀抱琵琶，随节奏踩下妖娆的舞步。奶茶铺前仍然排着长队，穿行其间的小二传菜声响亮兴奋，整个金玉堂好生热闹。
叶惊语探身透过窗棂看了一会儿，等着小二将琳琅喷香的菜肴摆满檀木矮几。
“多谢叶老板款待。”墨辰也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叶惊语坐正，朝小二勾手示意：“还有从西域来的葡萄美酒，与姑娘共赏。”
浅红色的酒液倒入晶莹的琉璃盏，甜香气味与炙烤羊排、椒麻鸡、馕包肉、沙葱炒蛋、手抓羊肉、炒米粉等一桌西域菜色相宜。
叶惊语举杯：“姑娘请。”
酸甜入口，还有一点恰到好处的苦涩，墨辰也道：“好酒。”
“昨日我尝了抹茶红豆相思盅，也是这又苦又甜令人欲罢不能的滋味，果然是相思。”叶惊语为阿然夹了一块羊排，“尝尝新厨子的手艺。”
“能得叶老板夸赞，我很荣幸。”墨辰也咬了一口烤得鲜嫩的羊排，“很好吃。”
叶惊语：“我就知道姑娘喜欢。”
墨辰也：“哦？叶老板知道我的喜好？”
“合作相处这么久，虽然不知姑娘来历，不过也算能猜中一二。”叶惊语笑笑。
昨天折腾了一夜，上午又碍于谢倾安在不敢使用灵力，甩开膀子生凭力气制茶装车的墨辰也早已饿得心慌，看到这样一桌合口味的美食，自然先以填饱肚子为先。
叶惊语吃得少，不过看起来这葡萄酒对了口味，一杯接一杯的一饮而尽，不多时两瓶美酒便见了底。从金玉堂内传来的歌舞声加速了微醺的意味。
叶惊语眸色游离，脸颊微粉，又为两人把酒杯斟满：“阿然姑娘有何事让在下帮忙，但说无妨。”
墨辰也放下烤馕，诚恳道：“我捡了个人。”
叶惊语手一顿：“又捡了个人？”
墨辰也也很糟心。
没事捡个人这种局面，她也不想的。
况且捡回来的还都是主角。
叶惊语：“然后呢？这个人难不成又有性命之忧？”
墨辰也沉重点头：“还真是，比中毒的沈仙修还惨。”
叶惊语愈发小心翼翼的试探：“难不成……你没把这人救回来，让此人死在你家里了？”
“如果是这样，我为何不直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尸体扔下山，来麻烦叶老板做什么？”墨辰也略微惊讶于叶惊语的脑回路。
“可能是来求我……分尸？”叶惊语更谨慎了。
墨辰也沉默了，她到底都写出了一堆什么角色？
叶惊语摆手拒绝：“叶某是本分的生意人，这种重活儿干不了。”
“首先，人我已经从阎王手里抢回来了，没有死，现在躺在我家当植物人，是个云曦山的弟子。”墨辰也咬紧后槽牙，“所以叶老板不必担心有什么杀人分尸的重活儿要干。”
“呃，那就好，那就好，姑娘也不似青面獠牙的恶鬼，在下刚才不过是玩笑。”叶惊语自知一时酒醉失语，找话打岔。
酒醉是酒醉，玩笑就不见得了。
墨辰也非常清楚叶惊语能做什么：“我今日所求之事，确实与捡到的这位云曦弟子有关。此人昏迷不醒，灵力全失，只剩一点灵脉撑着。”
“把人还给云曦山。”叶惊语果断提出解决办法。
“当然要还。”这下轮到墨辰也想托辞了。
总不能告诉叶惊语，这个云曦弟子没按原著剧情来，天罡阁前任掌门之死也没按剧情来，她担心主线剧情有变，可能会危及自己这个大魔头的生命吧。
“嗯……这位仙修与我有些渊源，他原来在门派中便受尽薄待，如今看他这样，我，我有些担心……”此话一出，墨辰也感到自己牙酸得厉害，但她还是尽力表现出一抹害羞不能再语的模样。
“是这样啊。”叶惊语饶有兴趣，“可在下又能做什么呢？”
墨辰也收起拙劣的演技，凤眸直接看向还在做戏的叶老板：“他叫谢倾安，我想劳烦叶老板打探一下，他到底是为何受了这么重的伤。”
“谢倾安？多年前可能放走了赤瞳鬼玄麟的谢倾安？”叶惊语话一出口，便又感觉自己失语，心中懊悔这酒喝着甘甜，却如此上头，继续找补道，“不相识的仙宗弟子，在下又什么能知道个中缘由。”
墨辰也端起酒杯，轻笑起来。
“合作相处这么久，虽然不知叶老板来历，不过也算能猜中一二。”
叶惊语，大情报贩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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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本座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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