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昭容救我!”春喜披头散发,血肉模糊,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一双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手扑向我,哭腔凄惨。

我在大梦中被惊醒,原是一场噩梦。

这场噩梦来得太过真实,汗水沁湿了我的头发,再躺回去,闭上眼睛,脑海里总是胡思乱想,辗转反侧。

一连几晚,心绪不宁。

我有些担心春喜,春喜嫁去长春殿已有一年有余,康寿殿消息不灵通,也不知她过得可好?

我托小顺子打听打听,小顺子回报:“符昭容放心,春喜姑娘一切都好。听长春殿的人说,魏常侍待春喜姑娘极好,春喜姑娘不怎么在长春殿当差,总是待在屋里,吃饭、盥洗甚至出恭都有魏常侍的子孙伺候。”

听小顺子这样说,我且放下心来。

那天夜里,我听得有人在我耳边唤我:“符昭容,符昭容,昭容救我。”

我只当是又是梦魇,可是这呼救的真实感愈来愈强烈,我感受到了一双冰寒的手敷在我手臂上的温度。

我猛地张开眼睛,只见春喜正跪在我的面前,泪眼婆娑,浑身颤抖。

我忙问她,怎么了?

她说:“我把他杀了,我把他杀了。”

春喜的话让我一阵激灵,整个人都清醒了。

“你说什么?你干什么了?他是谁?”

“我无心的,他拿针刺我,拿棍捅我,还骂我,我实在受不了了。”春喜害怕得语无伦次,我问什么都不正面回答,但我也隐约有些明白她在说什么。

“他现在在哪儿?”我问。

“长……长春殿。”

“你出来有人看见吗?”

“我…我不知道。我就推了他一下,他就倒在地上,我…我喊了他,他没有反应。我害怕,我害怕……”

“别怕,有符昭容呢!”我抱住春喜,春喜在我怀中瑟瑟发抖。

我望向屋外,天正黑,夜里寂静,宫中又实行宫禁,春喜从长春殿跑来康寿殿未必会被人发现,我自己安慰着自己。

此刻当务之急是该着手解决魏常侍。

魏常侍是皇后心腹,在宫中颇有人缘,还有徒弟义子义女。他不可能不声不响、不明不白就消失在宫里。

他必须死在人前。

我让春喜把魏常侍倒地后的样子,屋内的摆设简单地告诉我。

宫中布局大抵差不离,下人的房间更是不会有太大偏离。

我闭上眼睛在脑海里描绘魏常侍屋子的方位、距离。

我给春喜设计了一套说辞:“魏常侍夜半口渴,起身喝水。屋内视线昏暗,茶壶里的水有一大半撒在了地方,如今天寒地冻,茶水在地上结了冰,魏常侍不慎滑倒,头磕在地上,你夜晚熟睡没有听到声响,魏常侍未能得到及时医治,流血而亡。”

我让春喜趁着天还未亮赶紧回去,将屋内收拾干净,把自己收拾干净。

还要牢记一点,魏常侍是自己摔死的,春喜什么都不知道,害怕是正常的,不用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才出奇。

春喜听我的话回到长春殿,当天亮伊始,春喜张惶失措地破门而出,大声呼救:“来人呐,救命啊!”

春喜扑在魏常侍身上痛哭,意欲唤回魏常侍。

长春殿的人匆匆去太医院请太医为魏常侍诊断。

当然,太医再过妙手回春也救不回已经去找阎王爷报到的人。

春喜带着哭腔,断断续续地将我告诉她的说辞说给长春殿的人听,长春殿的人纷纷劝春喜节哀。

魏常侍作为高级太监,死后祭奠敛葬一应规矩。

魏常侍夜半喝水把自己摔死的事也传遍了整个皇宫。

克妻的魏常侍终究把自己给克死了。

春喜命真硬,康寿殿出来的人果然都不吉利。

底下宫女太监的口口相传,很快这件事传进了康寿殿。

宝玉、翠荷、小顺子几个近侍在屋内给我们讲着八卦。毕竟春喜是从康寿殿出去的,在谈论八卦之余,他们几个都替春喜感到惋惜。

翠荷说:“春喜真可怜,本来嫁给魏常侍是享福的,没想到现在竟落到这步田地了。”

“一人不知一人事,也许春喜就此解脱了呢!”我心想。

“符昭容您说什么?”

“嗯?没什么。”原来我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偷偷瞄了一眼周围,大家好像都没听到我说的话,我偷偷松下一口气。

宝玉也叹了一口气说:“现如今魏常侍都死了,魏常侍的那些徒弟、子女不会真的把春喜当亲娘供养,春喜该怎么办?”

“宫中有规矩,春喜也自有她的去处,你们倒也不必太过为她担忧。”

窦太妃的话不无道理,众人听后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你怎么了?昨晚没睡好吗?”

窦太妃问坐在一边不停打哈欠的冯丽妃。

冯丽妃伸了一个懒腰说:“昨晚上也不知怎么了,翻来覆去睡不着,今天大白天的倒是困得不行。”

“反正没什么事儿,你回去躺会儿吧!”

“嗯。妾告退。”冯丽妃慵懒地起身跪安。

“那妾也告退了。”见冯丽妃也离开了,我也打算回去补个眠,昨晚上被春喜折腾了半宿,脑里那根弦一直紧绷到现在。

“你等等,我前两天给你和苗苗各自绣了两身肚兜,苗苗的已经给她了,你的你来看看花色喜不喜欢?”

话音刚落,窦太妃不由分说地就拉着我的手往寝殿走去,宝玉和翠荷要跟着进去伺候,被窦太妃挡在了屋外。

我一头雾水,窦太妃在屋内也没拿肚兜给我,顾自寻了一把椅子坐下。

我望着她,她招呼我也坐下。

“说吧!”

“?”

“说吧,春喜的事你知道多少?”

“今早上听翠荷、宝玉她们聊起才知道魏常侍不幸去世的消息。”

“我不是说魏常侍,我说的是,春喜的事你知道多少。”窦太妃目光如炬,眼角爬满的皱纹丝毫没有挡住她的气势,从她那双闪烁着光芒的眼睛中可以看出她也曾在波谲云诡的后宫中叱咤风云。

我三缄其口,无论窦太妃怎么威逼都不曾开口。

窦太妃见我如此执拗,叹了一口气说:“如今你不说,将来自会有人逼着你说。罢了,能让你如此讳莫如深的,恐怕我这个老太婆就是知道了全部真相也做不了什么,我只希望你能多想想自己,多想想琅琊符家。我们在后宫中若是被人遗忘那就是件轻描淡写的事,可要是有人想要大做文章,我们就是低到尘埃中也是无济于事的。”

“窦太妃教诲,妾铭记于心。”

“你下去吧!”见我还是不肯开口,窦太妃也放弃了。

我并非不愿与窦太妃说实话,只是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我不想把窦太妃还有冯丽妃甚至整个康寿殿牵涉其中。

日子与往常一般过,但如今的我更加关注长春殿的一举一动。我让小顺子平日干活的时候帮我盯着一点长春殿,一有情况立刻向我汇报。

在魏常侍五七之后,小顺子就给我带来一个震撼的消息。

五七之后要敛葬,魏常侍的义子提出,魏常侍生前与春喜夫妻和睦,恩爱有加,奏请皇后要春喜给魏常侍殉葬。

听到这个消息,我不顾宫中礼仪,冲去长春殿,长春殿的人正抓着春喜,强行给她换上寿衣,春喜力气再大也抵挡不住这么多人对她的束缚,更何况在长春殿的这段时日她早已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就差一步,就一步,春喜就要被这群孝子贤孙扔进魏常侍的棺材里了。

我也不知这个时候我哪里来的力气,拎起凳脚砸向人群,他们忌惮我昭容的身份也不敢对我怎么样,我在重重包围中将春喜揽在自己怀里。

“谁敢动她?”我向人群怒喊。

为首的是魏常侍的义子——司隶校尉魏贤,他说他已奏请皇后,皇后体恤魏常侍一生劳苦,特恩赐春喜殉葬。

春喜嫁给魏常侍生是魏家的人死是魏家的鬼,更何况夫死妻随这是历来都有的规矩,于情于理春喜都该为魏常侍殉葬。

我辩驳他,早在敬帝时期就已废除了后宫女子殉葬的宫例,春喜是康寿殿的女史,魏常侍算个什么东西也配让春喜殉葬。

我俩僵持不下,魏贤虽然畏惧我身后的符家,但我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不如以往了,我又是一个前朝遗孀,而他正是在朝中冉冉升起的新星,又因着义父魏常侍的缘故,与皇后交好,仗势欺人,命令周围的人将我拉开,把春喜投入棺材。

正在此此时,冯贵妃从天而降,及时救下春喜。

“这里好生热闹啊!”

见是冯贵妃,魏贤忙上前行礼:“臣司隶校尉魏贤参见冯贵妃。”

“平身。”

“冯贵妃凤体驾临,不知有何贵干?”

“也没什么,我刚巧路过这里,就听得这里有狗在乱吠,就想看看这里发生了什么,原来是魏校尉。”冯贵妃笑语嫣然,一双凤眼眼波流转,摄人魂魄,本就生得娇艳,在素白的灵堂显得越发艳丽。她和冯丽妃两人还真的美得像两个极端。

魏贤悻悻然。

冯贵妃一双凤目扫到我身上,对我展开笑颜,还客气地向我行礼:“符昭容怎么纡尊降贵移驾此地?”

“我康寿殿的女史春喜无顾被魏校尉扣押在长春殿,我来向魏校尉讨要一个说法。”我恶狠狠地看着魏贤。

“哦?还有这等事?魏校尉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虽然那魏阉······魏常侍是长春殿的老人,可这手伸得未免太长了吧?”

“冯丽妃误会了,春喜是康寿殿女史不假,可她也是我义父明媒正娶的老婆,夫妻同心,生死相随也未尝不是一段佳话。”

“佳话?我听说魏校尉前些日子也刚刚死了老婆,怎么没见魏校尉和您的夫人生死相随成就一段佳话呀?怎么还杵在这里说些狗屁不通的屁话。”

冯贵妃跟冯丽妃不愧是姐妹,骂起人来都是屎尿屁。

“我那内人怎能与春喜相提并论。”

“这当然不能相提并论了,春喜是你老子的老婆,就是你娘,推你娘去死,你可真是个孝顺儿子。”

“贵妃娘娘这话可不能这么讲。”

“你还想怎么吠?”冯贵妃不再理会魏贤,转头对我说:“符昭容也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我向冯贵妃点头致谢,抱着春喜离开。

魏贤的人还想阻拦,说:“春喜给魏常侍殉葬是皇后首肯的。”

听到皇后,冯贵妃更来劲了,冯贵妃示意她的人挡在他们前面,护送着我和春喜离开长春殿。

我对春喜说:“坚持住,马上就到康寿殿,只要回到康寿殿一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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