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个人都漂亮，每一个人都光鲜。
就在城防区还在朝天空轰击防降雨炮、大规模追捕仿生人时，这里活色生香、纸醉金迷，仿佛被封存在酒瓶中的香槟，只会摇晃出芳香。
时间流淌了一个小时。
和俞灵认知中的传统拍卖没什么不同，拍卖品也都是首饰包包一类。
坐在她前方的男士举手拍下了一枚价值三百七十万晶石的袖扣，紧接着第三排的女士以六百万晶石拍下一个绿钻手包。
五枚袖扣，两个手包，就能抵得上俞灵出任务躺三个月换来的空间立方。
这群优秀基因的玻璃娃娃在拿着宝石过家家时，银弦区一家粥铺的商贩已经带着全家流亡到基地以外了。
俞灵忽然感觉，自己刚才吃的那口蛋糕不是由面粉和牛奶为原料做的，而是她的骨头和血。
最后一件被拍卖的物品，是她养了半个月的绿色钱包。
俞灵以代理人的身份上台，运用刚刚背过的行话，成功把钱包拍卖了出去——以两千五百万晶石的高价。
盯着滚动了足足有三分钟的进账消息，俞灵逐渐对金钱失去了实感。
她头有点痛，在拍卖师递来的文件上签署名字时，顿了很久。
最后，她随意编造了一个姓，以潦草到几乎无法辨认的字迹写下一个“温”。
谁让她只认识这么一个有资格出入这种拍卖所的人呢。
就当她这个穷鬼对上层人士的小小报复吧。
对方来的也是代理人，他盯着俞灵签下的署名，用某种语言嘟囔了句什么，神色古怪地签下了另一个名字。
英文字母也潦草到几乎认不出，可或许是俞灵最近刚看过这个名字，一下子猜出来。
Win。
又是这个人，游戏副本的制作者。
长达两小时的拍卖会结束，之后的才是重头戏。
在场人士几乎没有交流，各自分散，前往其他地点。
俞灵悄悄打开头盔，沿地图上的蓝色标线，来到下一个场所。
这里貌似是一个假面舞会，由于衣着不符，俞灵只在门外偷偷看了一眼。
party氛围热烈，形形色色人穿梭其间，舞池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香槟杯，星空般的酒液在杯中轻晃，肌肉饱满的男舞者躺在杯中，将捆缚在胸前的丝带一点点剥开。
她没兴趣欣赏，转身去下一个地点。
心中悬着疑惑，温序为何要她经过这些地方？总不能故意用这种天差地别的生活来刺激她吧。
随后，她就在下一个地点看见了孟桑杰。
这次是在KTV里，包厢人很满，欢声笑语的，俞灵刚绕进走廊，就发现一个体型宽胖的家伙从门内鬼鬼祟祟地出来了，他身后跟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刷满各个广告大屏的明星奥瑞立亚。
奥瑞立亚一路都紧紧贴着孟桑杰的身体，不断地亲吻孟桑杰的侧脸和脖颈，双手蛇一般勾着孟桑杰西服上的缎面。
**勾起，两人身上像是被泼了火，他们扭动之余，俞灵蹙眉转开了脸。
她本想离开，却听到奥瑞立亚贴在孟桑杰耳边低喃了句“温先生叫我去666包房，再等等”。
随后，大火熄灭，两人交错开来，在长廊中行走，脸上一片淡然，是可以碾死无数只蚂蚁的神色。
沿途的服务生皆停下匆忙的脚步，恭敬又讨好地向两人打招呼。
俞灵没选择跟上，刚才她转头时，总感觉奥瑞立亚似乎在跟孟桑杰激吻之余瞥了她这里一眼。
十分钟后，俞灵换了条路线，前往666包厢。
这种地方隐蔽性极强，即使是在程序空间，她也不敢贸然闯入，随手组装了一个机械甲壳虫，让它趴到门缝边。
头盔内置的镜头有了画面，先是剧烈一晃，随后从地面缓缓抬高，入目一双漆黑皮靴，最后是连褶皱都没有的西装长裤。
画面缓缓向上，骨节分明的手抓握酒杯，看上去十分有力，腕表款式有点熟悉……
特别像俞灵从温序身上扒下来的那条名贵腕表。
到脸部就无法看清了，男人戴着黑色面具，形状酷似蝙蝠假面，边缘有一圈烫银工艺，繁复又奇特的花纹，像是代表狼某种信仰。
这个人从身材到气质都酷似温序，俞灵脑中警铃大作，但很快就冷静下来。
温序本人还在城防区中部，如果他能够自如进出程序空间，也不必用云端备份的方式跟她交流。
俞灵在面板把甲壳虫微微调整了一个角度，镜头恰好可以收录男人的一双眼眸。
实在是太像了。
这人甚至也有数据之眼，但颜色不似温序那么浓郁，反而有点灰，像极了城防区最近的大海，被灰蒙蒙的阴天笼罩。
奥瑞立亚不停地敬酒，暧昧勾人的话语间夹杂着对更多资源的渴求。
戴面具的男人态度一直很冷淡，他的兴趣似乎不在奥瑞立亚上。
孟桑杰连喝了两杯红酒，脸上挂着醉醺醺的酡红，他喂给奥瑞立亚一口，随后说：“新产品已经陆续给VIP客户送去了，反响不错。”
“没人发现什么？”
“哪里会呢？这东西本就呈透明形态，难以察觉，世特骏科研部花了小半年的时间才确定这种寄生体，您放一万个心，绝对看不出来。”
男人没作答，而是把玩着手里的东西。
翠绿色，带了点潮湿和草皮的粗糙感，先前印在上面的双螺旋花纹已经被撑得很胖了，看上去向两条首尾相缠的蠕虫。
这是俞灵刚刚在拍卖会上卖出去的钱包。
“这钱包养得真好，收集回来的样本里，这个孵化程度算是最接近成功的了吧？”奥瑞立亚迷离地说着，表情似乎在向往着什么。
男人这才垂眸分给他一眼，抬起手掌托住了奥瑞立亚的下巴，粗糙的指腹摩挲着他的嘴角，然后狠狠一按：“喜欢么，现在这张脸。”
奥瑞立亚疼出了点生理泪水，软着声音答：“当然，谁不喜欢年轻的身体呢，如果不是这张脸，和不会因衰老而走形的身材，我这个年纪怎么还会有人要我？金主是不会主动来钓鱼的，鱼只能自己跳起来咬钩。”
他说得直白而坦然，仿佛倚仗金主并不会令他感到羞耻，反而很自豪。
“这些年你也挣了不少晶石吧，精英区还住得惯吗？”
“精英区很好！”奥瑞立亚急切道，以这个姿势蹲在地上的时间太长，双腿已经微微颤抖。
“很听话，”男人说着，把手里的钱包慢慢塞进他胸前的口袋，“你知道该怎么做。”
他没管奥瑞立亚脸上逐渐惊恐失色的表情，而是转身对孟桑杰交代：“不是说实验还没在纯人类基因上试过？孵化体有了，实验体也有了，从明天起我需要你时刻向我汇报研究进度。”
“产品上线后，可以少量多次向其他区域投放，参天塔下个月不是要跟着去城防区？你这个城防部长也该做点实事了。”
“今夜就允许你最后再放纵一次。”
说罢，他把黑色皮手套一同扯下，甩到孟桑杰的脸上，阔步离开。
俞灵警觉，忙撤开身子躲进手边的空包厢，召回甲壳虫。
脚步声渐渐远去。
她对孟桑杰的爱好不感兴趣，本想也就此离开前往下一个标记地点，临走前余光扫了眼门缝，却发现孟桑杰的状态有些奇怪。
不像是醉酒，反倒像过敏的症状。
俞灵脚步一顿，捏着机械甲壳虫手指松开力道，再度把它放了进去。
孟桑杰呼吸越来越急促，表情却没有丝毫愉悦，更多像是在忍耐什么痛苦。
奥瑞立亚费力讨好着孟桑杰，可对方却迟迟没有给下一步行动。
奥瑞立亚有些崩溃，最后干脆跪下了：“您一定得救救我，看在我跟了你这么久的份上，我不想当实验体，我现在的状态已够用了，我真的不想把那些恶心的东西植入大脑……”
孟桑杰目光空空地低下头：“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没听他说吗，我要被派遣到城防区，至少一个月，谁来可怜我？”
他有些心不在焉，仿佛眼前的画面再有冲击性也不能提起他的兴趣。
“你就乖乖听话吧，钱和资源都少不了你，只要跟对了人，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孟桑杰拍了拍奥瑞立亚的头顶，撂下这句话，也推门出去了。
奥瑞立亚双目通红，直勾勾盯着孟桑杰离去的背影，有那么一瞬间，仇恨仿佛化作实体，以暗影形态在他身后膨胀，直到将他一口吞噬。
孟桑杰去的方向是地下通道。
俞灵这才彻底销毁机械甲壳虫，小心翼翼跟上他。
地下通道幽暗闷热，俞灵索性丢下伪装，沿管道顶部的空间匍匐挪动。
孟桑杰没有停留太久，地下通道里早已有人在等他。
对方一身黑，像快速移动的影子，来去悄无声息，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孟桑杰后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而那个东西竟然只是一箱饮料。
RUINBOW植物茶饮。
俞灵蹙了下眉，她在官网上搜索，只显示是一款极其普通的能量饮料，孟桑杰至于搞得像在进行不法交易一样吗。
俞灵来这里本来只是为了调查钱包一事，不过她似乎分析出一点关于程序污染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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