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新学期伊始,学生们填好选科表上交。
在上交表格之前,姜音就已经知道自己百分百要和徐舒分开了。
即使已经提前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但视线瞄到好朋友那张选择和自己截然相反的表格时,姜音心里还是有些难过。
窗外晴空万里,她的心下起小雨。
下周一出分班结果,同时寝室也会根据不同的选科情况进行更换。
面对既定的离别,姜音心底惆怅,连带着好几天都愁眉苦脸,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下课铃打响,姜音歪在桌面上补觉。
课间教室喧哗,同学你推我搡地大声吵闹,嘈杂的声音传进耳朵竟自动变为助眠的白噪,丝毫不影响睡眠质量,甚至有时能做个梦。
不一会儿,姜音感觉身后有人在轻轻地用指尖戳自己。
她掀起眼皮往后看:“是哪只小鸡在啄我的后背?”
徐舒闻言捏紧手指,用聚拢的指尖一下一下在她手臂上啄:“是你最喜欢的徐舒小鸡。”
看到女孩没心没肺的笑容,姜音嘴一瘪,一直克制的坏心情瞬间化作笼罩天空的阴云。
同时她在心里飞快计算了一下自己的月经周期,确认生理期就在这几天到访。
难怪,最近情绪又开始大幅度起伏波动,想控制却根本控制不了。
察觉异常,徐舒惊叫:“天哪,你要哭了?”
姜音吸了吸鼻子:“我们就要异地恋了,怎么能忍住不哭?”
异地,多么伤感的词。
这意味着她的好朋友要去新的班级结交新的朋友,而她不确定这段友情是否足够坚固,是否能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
胡思乱想陡然被打断,徐舒随手从桌面纸抽抽出几张纸给姜音擦眼泪:“文理科实验班不是紧挨着吗?直线距离不过几米,这也能叫异地?”
姜音眨眨眼,泪水止住:“是哦,我们之间就隔着一堵墙。”
“如果你想我了,或者我想你了,我们下课找对方玩就好了呀。”
最后,在徐舒妙语连珠的发誓与保证中,姜音沉重的心情多云转晴。
很快,分班结束,一切尘埃落定。
如徐舒所言,文理科的实验班果然紧紧挨在一起。
新班主任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不苟言笑,姓史,而且还是教历史的,前半堂课几乎都在立规矩。
姜音十分担心这位史老师是位冷酷无情的威严角色,没想到临下课,不知想到什么,他忽然笑了一下,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豆豆。
严肃外表倏地破裂,只剩下滑稽。
当堂下课,史老师就多了一个新昵称,叫豆豆眼。
文科班女生多,教室里弥漫着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很多同学互相认识,有的同学之前就见过面,很快就三五成群地熟络起来。
姜音迫不及待踏出教室,一抬头,发现徐舒早已经在门口等她了。
不等姜音开口,徐舒已经热情扑来,将头砸进她怀里:“刚才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姜音感动不已,又欲落泪:“没想到一节课不见,你竟然这么想我。”
“不是,我护手霜挤多了,都没人分享。”
沉默数秒,姜音面无表情地推开她。
徐舒指了指自己的脸,幽怨地说:“你看,想你想得我起了好几颗青春痘。”
姜音不甘示弱,将下巴贴近:“你看,我也有。”
两个人正腻歪着,身边忽然响起一道声音:“姜音,好巧。”
姜音一怔,抬眼望去,周栖远含笑的面孔映入眼帘。
徐舒忽然飞快地在底下戳了戳姜音的手。
姜音不明状况,礼貌地回应了男生几句。
周栖远便抱着一摞作业,一瘸一拐地往楼上走。
等人走远,姜音转头问:“你刚想说什么?”
徐舒问:“你认识他?”
“我之前不是和你说期末考试那天我被一个男生撞翻了吗,那个男生就是他。”
徐舒睁大眼睛,将声音压低:“音音,你知道他在我们班学号是几吗?是一!我的学号是十一,和他差了整整十位啊。只要不出意外,他以后绝对是未来的状元备选人。”
姜音讶异,她知道周栖远学习成绩好,但没想到竟然这么拔尖。
她由衷感慨:“好厉害啊。”
话音落下,身旁女生投来一道灼热视线,姜音迅速补充:“当然,你也很厉害,你在我心里是最厉害的。”
徐舒轻哼,撅起红彤彤的小嘴巴:“这还差不多。”
姜音睁大眼睛:“你涂口红了?”
徐舒大惊,掩住唇瓣:“很明显?不是裸色吗?这也能看出来?”
“现在红得像西瓜似的,你自己照镜子看看!”
徐舒从口袋摸出那支新买的唇膏,仔仔细细将上面文字看了一遍,旋即深吸口气:“我没看到这是变色唇膏,我还以为是裸色滋润的!”
姜音也是服了:“我带了湿巾,你需要吗?”
眼看着巡逻的领导就要闯进视线,徐舒轻推她:“快快快,江湖救急。”
姜音飞进班级,书包几乎翻出火星子,在最短时间内找到那包迷你湿巾,跑出去交给她。
幸好唇膏不防水,轻轻一擦颜色就掉了。
徐舒抚着胸口一阵后怕,贼眉鼠眼地伸长脖子望见巡逻主任走远,这才松了口气。
新学期的前几天,学习任务相对轻松。
放学后,姜音从包里拿出电话手表,发现今晨给陈渡发的消息对方还没有回。
不久前,陈渡已经辞去在满记面馆的帮工工作,到职高附近的修车行找了一份更稳定的活干,每天行踪不定,日夜颠倒,有时半夜才会回她消息。
姜音专心学习,陈渡忙着赚钱,忙碌的时候双方互不打扰,只有彼此都闲暇时才会抽空见一面,闲聊几句,又再度分别。
班干部竞选结束,姜音还是班长。
结果刚出,姜音看见和她一起竞选班长的女生板着脸从正门出去,不一会儿又哭着回来。
老师不在,有人关切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隔着几排同学,女生远远望了姜音一眼,带着情绪的声音响起,所有人清晰可闻:“我的票数明明就比她多,豆豆眼说是结合成绩和之前当过班长的经验才选择她。既然这样,当时为什么不直接内定,搞一个看似民主的投票是为了什么?”
一时间,其他同学纷纷朝姜音投来微妙的目光,班级内响起窃窃私语。
姜音如芒在背,低头做题,握笔的指节却早已泛白。
她在心中默念“不要给自己找麻烦”,这才慢慢冷静下来。
-
转眼二十多天过去,月考在即,史老师带着姜音出门采买文具。
史老师见女孩眉眼弯弯,问她笑什么。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姜音早已了解班主任的友善亲近。
姜音坦言:“在所有同学都被困在学校里的时间段离开校园,很爽。”
史老师笑眯眯地从兜里摸出一把车钥匙,说:“待会儿带你坐我的电动车兜风,会更爽。”
临近十月,正值盛夏,蝉鸣声不止。
校门口的文具店零售价高,史老师骑车载姜音去一公里外的一家文具批发店,那里价格更实惠。
未曾想马上到批发店门口,电动车忽然出了问题,熄火了。
史老师用力拍了下车头,无可奈何:“难得载学生出来一趟,这破车,一点都不给面子。”
姜音说:“您看看附近有没有修车行,我先去买文具,一会来和您汇合。”
所幸附近就有家修车行,离这几百米。
十几分钟后,姜音带着满满一袋文具从批发店出来,沿路走到修车行,看见史老师站在门口。
豆豆眼重出江湖,史老师憨笑着说:“问题不严重,马上就修好了。”
姜音了然地点点头。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闯进视线。
姜音抬眸,下意识扫了眼,瞬间顿住。
三十多度的天,少年身上穿了件染上脏污的白背心,神情冷淡,推车出来。
他比上次见面晒黑不少,也瘦很多,臂膀肌肉线条明显,气息更加沉稳。不再是一个学生,而更像一个男人。
史老师接过电动车,检查了一下,确认已经修好:“谢谢啊,多少钱?”
陈渡漫不经心道:“小问题,给十块就行。”
就在这一秒,男生终于瞥见不远处穿蓝白短袖的女生。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眼神涌动,复杂而微妙。
陈渡收回目光,面无波澜地接过男人的二十元纸币,从腰包里翻出一张十块的找钱。
从始至终,他没看姜音一眼,就像是视线里根本没有她的存在。
姜音张了张口,刚想打招呼,陈渡却头也不回地进了修车行。
史老师看她一眼,笑着催促:“发什么呆呢,这天热死人,赶紧回去吹风扇了。”
整个下午,姜音心不在焉,脑海里频频闪出少年今天冷淡疏离的背影。
她早知道他的工作会很辛苦,但亲眼见到那样的工作环境,看到他手臂上那几道尚未愈合的痂,还是有些难受。
晚上十点多,姜音终于忍不住给陈渡发消息。
她说:【我今天看到你了。】
对方这次回得很快:【嗯,我也看到你了。】
姜音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几个字她反复删删改改,最后叹息一声,将头埋进被子里。
好无力,她除了心疼以外,什么都帮不到。
浩瀚宇宙间最不起眼的两粒尘埃,身处截然不同的生活环境,各自有各自的路要走。
就像陈渡不可能替她做题,她也分担不了他的辛苦。
另一边。
少年迟迟没等来下一条消息,去饮水机接了杯凉水,借着月光仰头一饮而尽。
宿舍没有空调和风扇,热腾腾的气息从纱窗涌来,闷得人根本睡不着。
陈渡视线落到手机屏幕上,低头敲字:【别胡思乱想,早点休息。】
她回了一个字:【好。】
陈渡随手关掉手机,拉开抽屉,把新买的膏药拿出来,撕出一张,贴在酸痛不已的肩膀上。
简单活动几下,肌肉拉扯,疼得他直冒冷汗。
屏幕亮起,陈渡扫去一眼。
-伯母:【你弟非要找你,怎么劝都不听,过两天十一放假你有时间吗?能不能带他玩两天。】
-伯母:【我上班走不开,辛苦你照顾好他。】
-伯母:【对了,钱收到了。但是小杰下个月课程有点多,学费要两千五,抛去生活开支还差五百多块钱,你还能再想想办法吗?】
陈渡伸手拿手机,不小心扯到伤处,他蹙眉,身体绷紧,倒吸一口气。
汗水顺着额头不断往下淌,狭小昏暗的宿舍像一栋密不透风的蒸笼,困得人难以喘息。
他闭了闭眼。
片刻后,才撩起衣摆擦了下汗,敲字回复:【知道了,我再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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