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铃回头,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纪的老婆婆,她弓着腰靠近他们,那带着金丝花边的锦袍看起来有些岁月,不太合脚的绣花鞋让人觉得诡异万分,花白头发一丝不苟,脸上的皮肤由于衰老松弛而下垂,那浑浊得透不进光的青白眼睛仿佛要将他们吞没。
“我们是府上请来的戏班子。”许灿轻声回复着。
“来为三娘祝寿的是吗?”沙哑的声音从那张看起来有些诡异的嘴里发出,仿佛是老木宅子里许久未修缮的木门推拉声。
三娘?祝寿?是一个老人家吗?
单铃的确没有细想三娘是谁,毕竟按照一般戏剧而言,这名字实在是让人觉得是一个年轻女孩,或是初为人妇的女人。
“是的,婆婆您知道三娘喜欢什么戏曲吗?”许阳风扬起笑脸,看起来便是是那种招老人家喜欢的孙子模样。
可那仆人却并未看许阳风,眼睛一瞬不移地盯着许灿,“三娘,三娘……”
突然间,她眼珠上翻,那白的发青的眼白好像差一点就要被挤出,干枯的手指缓缓抬起,似乎想要触碰到许灿的脑袋。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向上蔓延,在一行人预备跑路之时,她又恢复了正常,“你不知道吗?”
“三娘,三娘……”她低声喃喃地快步出门,不见踪影。
“这么看来,那被封着的院子应该就是三娘的院子。”刘宗义想着,他也去了那个院子,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无法打开。
“或许是晚上才会开?”
“你怎么知道?”
“戏剧班子晚上开始表演,既然是给三娘表演的那晚上她必然会出来,不然表演给谁看呢?”单铃想着,不过虽然这么说,但她也无法保证三娘一定会出来,毕竟看这块的人总觉得在埋着些什么秘密。
“但如果表演当天才可以看见,我们该怎么得知她的心愿。”
这的确是一个难题,毕竟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后的晚上是她们的表演时间,也是结算时间,只有一个晚上的话,那来多大的神通都没有用了。
“除了陈铭我们还有谁要表演?”
“还有我。”红毛举手,他的身份是陈铭的小跟班,因为和台柱子交好,也混了一个小角色。
“或许我们可以来一场预备演出,看看可不可以吸引三娘开门,就算不开门也可以把其他人吸引过来,晚上好行动一些。”陈铭提议着,他一早上是真的什么都没干,下午还要跟着戏班子练习,如果不多提一些建议,怕是最后的结算拿不到什么东西。
商量好之后,单铃他们开始往院子的方向走去。
和大厅的位置相比,院子的确会更远一些,不然刘宗义他们也不会什么都没干就回去了。
院子的外围围着差不多两人高的围墙,黑瓦白墙的样式看起来典雅端庄,但在宅中还搭一个如此高的墙怎么看这么奇怪。
单铃顺着墙体走着,空荡的走道连一株草木都没有,那院子的大门紧紧关闭,她上前推了推,无事发生。
“许阳风,你托我一下,我看看可不可以翻进去。”
“这个可以翻吗?”许阳风看着那墙面,“他们不是没进去吗?”
“可能是没通过正常方式进去,没事,翻翻看,实在不行就当是吹风了。”
话不多说,单铃踩着他的手掌,踏了下他的肩膀,一个跳跃,成功降落在黑瓦上。
被挤压的黑瓦发出了摩擦的声音,幸运的是这附近没有什么人,声音没有造成很大的动静。
单铃低头,扫了眼院内的景象。
院子不算荒凉,离墙体近的地方是茂盛的红色杜鹃,一簇一簇地扎堆在一起,却并未让人觉得赏心悦目。
这么看来这座院子的确有人在使用,可为何要锁起来呢?
单铃单手翻身下墙,身轻如燕地踩在石板上,待稳定之后变开始沿着小路向前探索。
没多久便看见了一个关着门的屋子,单铃侧身靠着墙壁,慢慢转过头看向那用纸糊着的窗户。
见没有什么动静,她伸出手,悄悄拉起一点窗户。她贴近窗户,仔细看着屋内的情形。
屋内坐着一个正对镜梳妆的女子,那女子背对着单铃,芊芊细手用木梳顺着头发,一举一动都带着诱人的韵味。
旁边的柜子上放着一双有些眼熟的绣花鞋,再一旁的椅子上是一件看起来有些宽大的带着金丝花边的翠绿锦袍。
“三娘,我可以进来吗?”大门处传来了一道略带低沉的声音。
三娘?不是说三娘是一个老人吗?
单铃没有动作,将怀疑压在心底,继续看着里屋的情况。
三娘停下了梳妆的动作,缓缓起身,内衬的衣服贴着身子,展现着青春少女的美丽身姿,待走到椅子旁,她将锦袍支起,解开侧身的口子,细细贴在身上。
宽大的袍子将少女的身姿完完全全地掩盖。那袍子似乎是有什么能力吧,女子一穿上便仿佛被抹去了身影,虽仍在单铃眼前,却总觉得有层纱隔开了她的视线。
“翠儿,进来吧。”三娘整理好衣裳,发出黄莺般婉转悠长的声音。
翠儿打开了房门却并没有进屋,立在门口,低着头,“三娘,老爷问您喜欢什么样的曲子。”
“老爷?”单铃压住疑惑,眼睛往那门口一看,这一打眼便看见了那翠儿。
翠儿一身绿色长袖,相较于屋内女子,她的肩膀更为宽厚,头发随意地束起,低着头看不清那神情的真切。
单铃看着站在门外的人,不得不说这府子的下人挑的是真好,连一个仆人都肩宽腰窄地,本就不矮的三娘站在她的身边都矮了一个头。
等等?这看起来……这怎么这么像个男人?
单铃眯起眼,打算仔细观察一番,哇呜,这难道就是爱人私会吗?
三娘不知和翠儿说了什么,没多会儿便关上了门,一起离开。
待到听不到脚步声之时,单铃想了想,敲了敲窗户,低声说了句,“冒犯了”,接着便翻窗而入,开始在闺房中搜索东西。
闺房的布局十分普通,桌椅摆放整齐,单铃随手看了下摆放在书桌上的书,《二十四孝图》、《孝道法则》、《马府家训》……这些书被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桌子的左上角,干净如新。
桌上还摆放着笔墨纸砚,那宣纸上写着女戒的内容,字体实在是无法恭维,只能高情商地说一句十分有艺术感。
单铃敲了敲木桌,在书桌下方摸到了一个暗层,捣鼓了一番从中取出已经干透了的宣纸。和桌上的相比,这张纸倒是有了一股大师之感,龙飞凤舞的笔锋可见书写之人的心思。
“独立天地间,清风洒兰雪。”
单铃将最内侧的宣州抽出,折叠放入怀中,听到有人靠近的声音,立马翻窗躲避。
“翠儿,这书就拜托你了。”三娘说完便把门关一闭,独自进入房间,单铃见她直奔床榻,看她没有发现什么情况的样子,便小心翼翼地合上窗户,轻迈脚步向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穿过小径,在准备寻找工具翻墙之时,有人叫住了她,“你在干嘛?”
这声音仿佛是穿梭于林中的风,单铃感受到那温柔的风带着些熟悉的气息拂过她,好似将那烦杂世俗的愁绪吹尽,她有一瞬间地失了神。
这声问候不带任何的功击性,好似只是寻常好友见面一般,一句由于好奇引发的话语。
单铃知道身后的人是那仆人翠儿,她转过身,背过手,看着前面的人。
这是她第一次将翠儿看得清清楚楚,皮肤雪白,鼻峰高挺,轻薄而红润的嘴唇仿佛是带采摘的成熟果实,引诱着拾取者上前触碰。
相较于女子更为利落的面部线条,以及冷峻的眉眼却又使得他看起来难以亲近,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居然会只是一座宅院的小厮。
单铃没有说话,或者说她不知道说些什么,不过她可以感受到翠儿没有恶意。
“啊。”翠儿表情不变地拍了下掌,“你是老爷叫来送书的是吧。”
单铃笑了,顺着翠儿的话往下说,“是的,老爷说三娘的书可以换一下,叫我来问问三娘喜欢什么。”
“随便吧,三娘不挑,来点诗句什么就行了,那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人第一次来园子,不太熟悉,有些迷路,不知……姐姐可以带小人去出口吗?”单铃想了想,还是叫出了姐姐。
翠儿似乎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小幅度摇了下头,“裙子不适合翻墙。”说完又前进了几步,微微低头看了看单铃,似乎是在好奇这人怎么翻进来的。
“原来真的是翻墙啊。”
单铃看着靠近的人,那人清冷的气息更加浓烈,仿佛是高山上的雪松般,那股气息不知为何会使她安心,她眉眼一开,带着笑意开口,“好姐姐,可以帮妹妹一把吗?”
翠儿知道单铃指的是什么,往墙的方向走了两步,拍了拍自己的肩,又将双手交叉摊开成一个平台。
“这容易弄伤姐姐,还会脏了姐姐的衣服,不好吧。”单铃摇着头,笑着拒绝。
翠儿看了眼自己的翠绿长衫,也发觉有些不妥,便皱了皱眉,打算去找些其他东西垫垫。
单铃拉住了翠儿的手,将他的手分开放在自己的腰上,“好姐姐不如抱我上去,就这样,掐着我的腰,把我往上托举。”
她的低笑止不住地发出着,“好姐姐快些儿,不然就要被发现了。”
太阳快要落下,许阳风的呼叫从墙的另一面传来,翠儿不得不按照单铃所说,将她托起,让她的手可以顺利向上抓住突出的墙砖部分。
单铃撑着身子翻上墙,回头,看了眼翠儿,便翻出了院子。
“铃姐,有什么发现吗?”许阳风看着安全落地的单铃,发问声传来。
单铃点点头,看周围的动静便知道没有人来打扰过,便领着两人往回走,顺便说着发生的事情。
“这这这,那三娘到底是谁啊!”许阳风有些糊涂了,他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是谁说的话了。
“有没有可能是两个都叫三娘,然后让我们辨别出那个是真的?”许灿想了想,觉得这个说法还有些道理。
“可能吧,一般小辈是不会用长辈的名来做自己的名,这是一种冒犯,但也说不准。”单铃回答着,“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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