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涞站在忘川河边。
忘川河里，无数灵魂如细丝流动，通向下一次人生。
“樊涞！”河年在背后喊他，“河川转世了吗？”
樊涞微微偏头，看着跑过来的两人。
王凌谨遵规矩，端端正正朝樊涞行礼。
“嗯。”
“那神力波动是怎么回事？”河年想扯住樊涞宽大的白袍，但因为身高差距，只能扯住袖口，“正常神使不可能造成这么大影响，你们瞒了我什么？”
这声音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樊涞推开河年，淡淡地说:“他要转世了。”
“是啊，所以呢？”河年咬牙切齿。
“他的灵魂过于残缺，能不能成功活到我们找到他都不确定。”樊涞看着忘川河。
“命运司不是掌管世界所有人的轮回吗，我们应该可以看着他出生……”河年没设想过这样的结果，呆呆地说。
“命运司掌管不了他的灵魂，不然也不会让他消失一千年。”
“你肯定知道什么！是不是！”河年突然暴怒，“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樊涞没理会她的问题，而是说:“我也要转世了。”
河年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你主神转世做什么……”
王凌先一步反应过来，脸色一沉:“主神大人，慎重。”
“你们找不到他，那就我去找。”樊涞轻飘飘地解释，“有问题吗？”
“没有。”王凌不敢违抗，只能求助般看向河年。
河年也慌了神，连忙制止:“你是涞川最后一个主神了，你走了怎么行？”
“河川回归之前，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那人家造反怎么办，现在涞川一堆人对我们管理层有意见……”
“你们两位副神，造反都平定不了吗？”樊涞打断她，“没什么事了吧。”
河年哑口无言，结结巴巴地说:“啊，没有了。”
樊涞没继续问，将她推到一片光影中，王凌紧随其后。
那是主神才能才能召唤出的瞬移通道，天地间无所不达。
下一瞬间，三人出现在会议厅内。
“主神大人！”上万名神使共同弯腰行礼，不过有人敷衍，有人诚恳。
年轻一派大都不屑一顾，樊涞也懒得搭理他们。
“从即刻起，我暂时退任主神一职，之后事务由副神河年代理。”樊涞言简意赅，平静得像宣布今天会议包饭一样。
“咚！”
年长的神使哗哗跪了一大片，劝阻道:“主神万万不可！”
樊涞轻笑一声，却让他人听着甚是刺耳。
“不可什么？”樊涞随手指向两位长官，“你们王家李家倒是说个原因来听听。”
三大家族中，樊涞偏偏只提到两个。底下出自这两家族的神使都黑了脸。
出自世家的管理层长官只有三位，除去敬职敬责德高望重的齐风，就只有李东和李风兄弟俩了。
这两位也都是狠辣角色，语气不善地警告樊涞:“樊大人，什么叫我们王家李家？”
“灵魂贩卖，神力交易，还要神使的位置有多少个是买来的。”
“你们心里应该有点数。”樊涞没兴趣继续跟他们算账。
无人再赶干涉主神的意愿，只是临走时，齐风站出来拦住樊涞。
“主神大人。”齐风在当年三位主神都在任之时，就担任中心圈长官一职，上万年来在涞川德高望重。
“齐风。”樊涞微微颔首。
两人站在会议厅门口，旁人也不敢靠近。齐风用只有他俩能听到的声音问:“主神大人，这些异常是否是那股力量出现的征兆？”
樊涞沉默一会，“我说是，会怎样？”
“齐家定当竭尽全力，守护天地安宁。”齐风沉重地说。
“齐风，这么多年只有你和他，是真的坚守初心啊。”樊涞轻叹口气，转身走出会议厅。
这个“他”是谁，齐风并不敢确定，但只要确定前路永远正确，他就一定会坚持，即使是拼上时间，神力，乃至生命。
“恭送主神——”所有神使共同行礼，不过有人愿意旁观度日，有人甘心踽踽独行。
＊
忘川河，命运司内。
“你转世后我们怎么联系你啊？”河年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王凌坐在办公桌前，耐心给她解释:“涞川的人都是要走命运司的特殊通道的，可自由定制转世方案。”
“那串儿是因为走忘川河，才有那么大的异常吗？”
“不排除这个可能。”
王凌在面板上记录好信息，对樊涞说:“主神大人，准备好了。”
樊涞点点头，眼神还是看着忘川河。
河年嘶了一声，又问:“那你转世后怎么找到串儿啊？”
王凌眨眨眼睛，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
“是啊，河川没走特殊通道，转世后的神力都没有地方存放呢……原先没出过这个漏洞，主神大人。”
“我们有准备。”
樊涞只回答五个字，却让两人都摸不着头脑。
王凌悄摸摸问河年:“小年，主神大人的准备是指？”
“我怎么知道？反正他们两个天天孤立我。”河年面露不满。
“按正常程序走就行。”樊涞点上一支从人间来的烟，“我有办法。”
王凌点头，“好。”
所有程序安排得当，王凌带着两人往命运司深处走去。
走廊两侧，是无数个小方格。
“命运司提供神力和记忆暂存服务，神力放在这比带身上跑都安全，我带您去找个房间存储吧。”
“不用，我带着转世。”樊涞拒绝王凌的提议。
“啊？”王凌彻底懵圈。
紧接着反应过来，劝阻道:“主神大人，携带神力和记忆转世违背天地之意，还是暂存为好。”
樊涞挑眉，“我还要遵守这天意了？”
“只是您这样恐怕会遭受天谴。”
“无所谓。”
命运司百米深的地底下 ，是一块两人高的巨大神石，准确来说是每一任命运司司长的宝物。
许多神使会自行选择容器，注入神力变成了专有的宝物。就像之前河年能够变成控制面板的棒棒糖，就是她的宝物。
樊涞回想一会，才记起自己已经近两千年没踏足过这里。
王凌关上厚重的石门，走上离神石约五米远的高台。
“主神大人，小年，准备好了。”王凌松松筋骨，摆出准备释放神力的动作，朝两人点头。
“开始吧。”樊涞抬头。
“是。”
王凌深吸一口，掌心开始凝聚暗紫色的光球。
几秒过后，光球散发出无数条光束，尽数环绕在神石周围。
王凌额头开始渗出汗珠，手臂青筋暴起，“主神大人，可以了。”
河年还在巴巴地问:“你为什么一定要转世啊，在涞川等着他多好。”
“你之后会知道的，这件事不能对任何人说。”樊涞敷衍地解释，“必须让所有人都认为我只是修炼。”
樊涞最后拍拍河年的肩膀，安慰道:“小心行事，等我们回来。”
说完，他便走向神石，直至消失不见。
＊
涞川其实就跟人间的城市一样，不过住的都是永生居民，也有神使正常妊娠诞下的幼儿。
城区分布许多小别墅，边缘有几座巨大的家族庄园，以及南方的忘川河和命运司。
郊区就是绵延的山丘，神使会选择风水宝地进行修炼。主神中的一位便已在其中修炼上万年。
最大的区域自然就是中心圈，包含几栋高楼和超大的会议厅，底下还分许多小部门，但不多赘述。
就连涞川的天空，都模仿人类的昼夜变化。
河年和王凌回来时，正好遇见几名神使站在高台上规划天空。
“副神大人。”神使们鞠躬行礼。
两人点头致意，河年问:“准备换晚霞了吗？”
领头的一位回答:“是的，人间此刻也是傍晚时分了。”
“好，做漂亮些。”王凌微笑着说。
到办公室，安玢已经等候多时。
“副神大人，中心圈会议需要重新确定时间吗？”
河年坐在办公椅上，宽大的椅背显得她的身体更小了。“后几天涞川有什么安排？”河年问她。
安玢调出一块巨大的控制面板，未来一个月的计划都呈现在两位副神眼前。
“明天会有一批小孩下调到人间学习，后天上一批下调的神使会返回涞川，大概三天后就能分别进入中心圈和命运司实习，应该能赶上这次中心圈会议。”
安玢将重大事项一一列出，最后得出最近十五天都排满工作。
“……”河年头痛，“那就暂定二十天后，有什么事都让他们提前推掉。”
“是，我去准备公告。”安玢转身走出办公室。
王凌递杯水给河年，问:“你们做这么多，是跟主神和那股力量有关吧？”
河年知道这个主神不是指樊涞。
“嗯。但是他们的计划我都一概不知。”河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郁闷地说。
“也只能相信他们了。”王凌摸摸她的脑袋，“放松些，至少目前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半晌，才传来一声闷闷的“嗯”。
＊
二十天后，中心圈会议准时补办，不过河年这次坐在最高席位上。
她以前从未想过，被家族抛弃的自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享受不可一世的权力和力量。
河年眼睛微眯，看着台下上万名神使。
对面的王凌看着她，让她不要担心。
因为河年常年在中心圈会议上打瞌睡和走神，完全不熟悉会议流程，只能让有经验的安玢代劳。
中心圈会议其实就是各部门汇报上五十年的业绩和下五十年的计划，最后再由主神为晋升的神使举行仪式。
高级神使代表发言时，河年勾勾手指，把安玢叫来:“玢，这次晋升的神使有那些？”
安玢抽出一张表，看一眼后疑惑地问:“今年怎么这么多人？”
“我看看。”河年拿过来，名单上的人数比往年多了一倍不止。
“副神大人，多出的应该都是这二十天内新加上去的，而且大都是王家李家的神使。”安玢对比之前的名单。
“……暂时先这样，我看看他们到底要玩什么花。”河年被气笑了，真以为樊涞一走他们就可以称大王，“会议结束把审批名单的人全部拉去投猪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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