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有人进门,店门口侍立的人即刻便迎了上来,“几位是想买些什么,大到家具桌椅,小到梳子勺柄,我们店里都有。若是不喜欢这些样式,几位只要说出个大概来,我们都能定制。”
里正走在最前头,他随意扫了一眼店铺里的东西问道,“你们店里可售木片?”
侍者愣了一下才道:“有是有,敢问这木片是用在何处,要何大小?”
里正看了一眼乔元,乔元会意上前道:“你们店中可有如此大小和薄厚的木片?”
乔元边说,边比划给对方看。
侍者点头道:“几位稍等,我这边去拿些出来。”
木匠店里多的是桌椅板凳,几人随便找了张凳子坐下,不一会儿侍者就端了一斗木片出来。
“几位请看,可是要这样的木片?”
乔元上手摸了摸,薄厚虽各有参差,但黄板所求不高,这样的已可堪用。
她抬头问道:“如此一斗木片,要价几何?”
“十文。”
同李永丰说的分毫不差。
乔元道:“五文如何?”
侍者道:“烦请姑娘莫为难小的,这价钱是店主定的,企是我一人可改。姑娘金口一开便砍去一半价钱,这让我们还如何做得生意?”
乔元不欲多言,“那你便把店主叫出来。”
“这……”侍者显得有些为难。
这几人的穿着打扮,一看便不像是有钱人,且上来问价的便是最便宜的木片,若是他因着这点事情去请店主,回头被店主责骂岂不冤枉。
看出了侍者的心思,乔元从袖里掏出早就准备好的两块银锭,直接丢在桌上。
“现下可能去了?”
侍者原本有些不耐的脸上登时堆起笑意,“去得去得,几位贵客请稍坐,店主马上就来。”
正如侍者所言,乔元一行人还未说上几句话,一个身材高瘦,身着直领对襟长袍的男人便快步走了过来。
到了几人面前,他先是一礼,而后道:“劳贵客久候,我是这儿的店主,姓方,名志永,几位可是想谈这木片的价格?”
“正是。”乔元直言道,“方老板,这木片五文一斗可卖?”
方志永已经听伙计说了大致的情况,他笑道:“姑娘莫拿方某开玩笑,这木片若卖五文一斗,我这店铺岂不是都要亏空了。”
“真不卖?”
“这……”方志永犹豫了一瞬,伙计说他见这几人手里拿有好几块银锭,不像是差钱的主。他想了想道:“若姑娘要的多,我便卖八文一斗,如何?”
乔元笑了,“方老板,你这不是诚心做生意。”
方志永道:“姑娘何出此言,我方志永在这西市也不是第一天开铺子了,八文一斗,已是极便宜的价格了。”
乔元起身,“既方老板不愿卖,我们便去寻别家了。”
对着里正二人使了眼色,几人一同出了铺子。方志勇没想到几人一言不合便走,他脸上有些挂不住,故意对着侍者说道,“以后这些几文钱的买卖就别叫我了,平白惹些不快。”
乔元走在前头,并未回身理他。
里正上前凑近问道:“元姐儿,你这是何意?”
乔元道:“里正莫急,我不过是想试试这木片最低可由几文够得,现下已有了数,我们便可在西市求购了。”
乔伯石跟在后头,语气生硬道:“方才这店铺,是西市颇有口碑的一家,若不在他家买,这么多的木片你欲上何处购得?”
乔元转头看向他,“这就要劳烦伯石叔了。”
——
西市木匠聚集的街道上,有人敲起了锣鼓,声音阵阵,引得四周店铺里的人争相探出头来观看。
敲鼓的是个中年男人,他身旁跟着个小姑娘,在他们后头,还站了个老者。
这样奇怪的搭配倒是有些少见,有不少路过的人好奇地凑了过来,想看看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锣鼓又响了一阵,见人来的差不多了,乔伯石将锣鼓一收,往后退了一步,留下乔元一人立在人群中间。
乔元手里捏着块同黄板差不多大小的木片,见众人目光都汇聚在她身上,乔元将木片高高举起,朗声道:“诸位乡亲,各位皆知今年蚜害成灾,四散各地,民不聊生。可庆的是,我们金台县的周知县想了个治蚜害的法子,现下向西市的各位木匠求购木片,如我手上大小,六文一斗,来者不拒。”
乔元所言一出,人群马上炸开了锅。
“这是有治蚜子的法子了?”
“姑娘你说的可是真的,六文一斗,多少都要?”
“她莫不是骗人的罢,这治蚜子和木片有什么关系?”
乔元听尽众人的耳语,她又道:“青天白日,我在街市上冒充县衙的人可没什么好处。各位若是不信,不如现在就拿些木片来,我现下就能给钱。”
“不过我话可说在前头,谁家先来,便有机会同县衙做长久的生意,信或不信,各位还请尽早决断。”
六文一斗倒也不算压价,比之更吸引人的是能和县衙做长久的生意。若真能如此,年年岁岁都将无忧。
周围店铺里、摊位上的木匠一听,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忙找出一斗子差不多大小的木片,急急的就迎了上来。
“姑娘,这是我家店铺的木片,姑娘看可堪用。”
“让开,是我们荣生木店先来的,姑娘,你来看看我们的如何。”
“让让,让让,姑娘快瞧瞧我家的,我可把我家留存的木片都带了过来。”
闻得锣鼓喧闹,在外围凑热闹的方志永自然也听见了乔元所说,他本以为这几人就是想压价买些木片自用,不料他们做的却是官府的生意。
深觉自己错过了一笔横财,他忙回到店铺里,见店里无人侍者还躲在一旁偷懒,他上前踹上一脚道:“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端着木片跟我一齐过去。”
此时的乔元面前已挤满了人,乔元吩咐他们排好,亲自筛选了一轮,再让那些过关了的人去找乔伯石登记,并签下她让乔伯石事先写好的订购合同。
“姑娘,看看我家的木片如何。”身旁突兀的响起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
乔元抬头看去,方志永正带着方才的侍者在一旁赔笑,她笑道:“这几文钱的买卖,怎的还劳动方老板大驾了。”
方志永的笑脸僵了僵,道:“姑娘大人有大量,方才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我现下拿了我们铺子最好的木片,还请姑娘赏脸看一看。”
商人大多如此嘴脸,乔元不急着回复,晾了他半晌当给了个教训,而后才放他去乔伯石那处登记。
现下正是急求木片的时候,没必要为了争一时意气,少了这一处还算不错的货源。
几人忙活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将西市差不多的木片都看完,一共定下来的有八家,乔元根据他们的店铺大小和人手,定下了每家要做的数额,要求他们三天后的同一时辰,将木片送往石湾村。
几人这一处的动静,已经惊动了整个西市,不少有店家闻风而来,都带着自家的特色到乔元面前晃上一晃。众人都是一样的想法,就算现下用不上,能在乔元面前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有了木片做例子,待乔元几人再去买黄布的时候,价格和布量谈拢的很快,不一会儿就定好了供应店铺。
忙活了这一下午,从西市走的时候,日头又开始偏西了。
方才忙起来不觉得,现下坐在牛车上,乔元只觉背上被砸的地方很是肿痛。牛车地方狭小,她靠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得虚虚扒着后座喘口气,待老牛拉着他们在夕阳里一齐慢慢往石湾村走去。
——
巡检司。
先头被江稷抓回来的宋录事已经下了狱,邹尧负责审问,想来再过一会儿就能吐出些东西来。
江稷负手立在庭院,思索着和宋录事对接的人是谁。
录事不过是县衙里最小的文官,是谁会纡尊降贵同他这样的人接触。
有人走近,立于他身后一丈之地道:“禀巡检使,西市有人聚众,是否需要派人去驱散?”
江稷皱眉,“这样事情也要来禀报吗?”
身后的人顿了顿道,“为首三人中,有一人是今早在县衙屏风后躲藏之人。”
江稷的脑海中,瞬时浮现屏风后的那一双怒视的杏眸。
周进的人?
他道:“他们在西市聚众做什么?”
“说是知县想出了一个治蚜子的法子,让他们在西市收购木片,被选上的,便能和县衙长期合作。”
江稷闻言,转过身来,眼尾上挑道:“楚津,你信这话吗?”
“属下不知。”
江稷接着道:“周进那个蠢货,除却吃喝什么也不会,若不是他舅父,他早就不知道被发配去何处了,他能想出什么治蚜的法子来。”
楚津躬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这话是那女子说的?”江稷又问道。
“正是。”
这蚜害是连州里都解决不了的问题,已经上报朝堂多日都无人敢言,周进手下还有如此人物能解决这蚜害?
江稷起了兴致,他倒想看看这女子能有什么法子。他道:“你去查一查今早在县衙里发生了什么,还有这个女子,盯紧她,若她再和周进接触,事无巨细皆来禀报。”
“是。”
似是想到什么,江稷叫住正大步往外走去的楚津。
“等等,还有一事,须你去探明。”
今晨那女子看他的眼神,几息功夫,从愤怒到收敛锋芒,变幻极快,但他看的很是真切。
他可以肯定,这女子断然认识他。可他脑中,却丝毫没有关于此人的记忆。
江稷指尖无意识的摩挲,此人若不是熟人,那便只能是仇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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