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中

天书宫。

淼悠进了宫门,见小天书坐在地上抹泪,心头一紧,心说这孩子心善,不会是哭梦云君的劫吧...

一问才知,天君要梦神历经红尘劫,即九世在爱而不得中轮转,最终绝情绝爱地回归神本...小天书觉得颇有些残忍,迟迟不愿动笔将这劫书做实,此时月神来了,她也说这样写残忍,倒不如加上第十世:终成眷属。

小天书抽泣着对淼悠道:“神君可知这红尘劫若以终成眷属了结,便是历劫失败,天神身死凡界,再不归神本。我更是不愿书写了,可月神拿出天君的圣佩,说是天君的旨意,还说,你才升任几日,就敢违背了?她是盯着我写完的。”小天书哭得越发厉害,道:“是我害了神君了,他平日待我极好的。”

淼悠听闻,心知月神是怕梦云归来揭露她不善的言行,要将梦云置于死地啊。

她定了定心神,心说不怕的,有幻、魇两只小兽在,可在凡间唤醒梦云,此劫可破。

可如何带着这两只小兽去凡间呢?

诸神去往凡界,天镜可窥,绝不能让月神看见,以她的心思手段,定会加害小兽的。

水神宫。

淼悠为藏匿两只小兽,花了些时日读书找方法,又花了些时日设结界,终于将两只小兽藏入她心海的水境之中。

两只小兽进了极美的水境倒是颇为欢快,又飞又跳,搅得淼悠时不时心中痛痒,须得用手在心口捋捋,才可缓解一二。

藏好小兽,问题又来了...

通往凡界的流云漩涡之上,淼悠已是第二次遭遇月神拦截了。

上一次,她为化解尴尬,对盈泽说:“我怎么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说罢悻悻而归。

这一次,盈泽先开口,她道:“我知你想下界寻他,可我的神力高于你,甚至有掌控你的力量,你想硬闯么?劝你死了这条心。”

可淼悠等不了了,神域一个时辰与凡界一年相当,耽误的时日,已不知梦云历经几世轮转。她掐算,少说有六世了吧,可小天书告诉他,第九世已经开启,前几世他命薄,二十多岁就死了....

淼悠心急,顾不了许多,盈泽话音刚落,她纵身一跃,却被月练捆住,拽回原地。

盈泽道: “你就这般想他?”

淼悠催动水箭,射向盈泽。

盈泽松开月练,用神力将水箭控住,笑道: “你这水箭,远不如我的月辉锋利,试试吧。”

说话间,淼悠卸下全部神力,跳向漩涡。

盈泽的月辉重重打在她颈子上,凿出月牙痕,血渍飞溅。

而月练是无法触及没有神力的目标的。

盈泽瞠目结舌,眼看淼悠坠落。一瞬间,她被漩涡吸了进去。

盈泽自语 : “我竟不知水神是个疯魔的,这样下界,什么都不记得,又能做什么?”

梦云第九世历劫。

人界。太后宫中。

梦云挺直跪地,对太后道:“国事政事皆由母亲做主,儿臣亲事,自己做主!皇后人选,儿臣要钦定!”

太后冷冷瞧着他道:“起来,跪说无用。陛下亲事,便是国事政事,理应由本宫做主。”

“母亲!”

“去吧!立后的诏书已拟,不做更改。”

大婚夜。

皇后宫中。

梦云面色凝沉,走近坐在床沿的皇后。只见她紧绷着身子,垂着眼,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他目光停留在她颈子上的月牙痕处,只觉这痕迹似曾相识,心中莫名生出更多的反感与厌恶。

他在床沿落座,双手撑膝,紧皱眉头,负气自语道: “母后真是越发得...”

瞧见门外有人影晃动,他心知王总管在外听着,便将指责太后的话收回,矛头指向皇后。他冷笑一声,道: “不是母仪天下么,皇后的身子,也能有这般丑陋不堪的印记?”

皇后默不做声,身子绷得更紧,苍白的双手紧握在一处。

梦云道: “你知朕暴戾、乖张,名声不好,却还要嫁过来,是喜欢这后位么?朕要让你知道,这位子,不好坐。”

说话间,方才宴席上酒里催情的药物发作。

梦云咳了两声,只觉有缠绕周身的火气逐渐升温,一时间口干舌燥,身下更是躁动难安。

他起身去开门,门从外面锁着。

王总管颤巍巍道:“ 陛下就...遂了太后的意吧...明日一早!一早老奴就为陛下开门...”

梦云无奈、气恼,大步回到床前,索性粗鲁地将皇后推倒。

凤冠摔在地上,她发髻散乱了。

梦云解了自己的衣裳准备行事,又见皇后颈子上的月牙痕,心生不悦,索性用贴身的衣裳将皇后的脸和颈子盖住。

衣下的淼悠泪水满面,忍着疼痛,忍着受辱的悲伤,又为几分尊严,努力忍着不哭出声。忍耐已使她透支所有气力,她想抗拒,却无力对这般粗暴做丝毫抵御...

梦云肆意行事,终于泄了药力,躺在一旁,好奇是什么样女子能这般忍着,一声不吭。

他小心翼翼拿开衣裳,见不知汗水还是泪水浸湿的发缕贴在她侧颜上,她还在颤抖,瞧着可怜。

他起身抚去那些发缕。

她不愿他触碰,别过头。

他轻将她面庞抚正,细瞧这泛着红晕的带雨梨花...如此姣好的容颜,竟有着熟悉的眉眼...

他心动了,可为何与此同时,他又心碎得非同一般...

你垂眼不瞧我,无比的委屈与悲伤写在面上,若瞧我,便还有愤怒与厌恶吧...

我做了什么...

梦云楞在那里,心生无比悔愧。

淼悠侧身,全然躲进被子。

梦云冲外喊了声:“开门!”

御书房。

梦云自语:想来是不愿见我了,她对...那个,不会有什么阴影吧。又问身旁总管:“皇后是自愿入宫的,还是母亲胁迫的?”

总管面露难色,道:“既是太后挑选,宗族荣耀...”

梦云烦乱:“别说了!”

往后数日,梦云几次三番想去皇后宫里,皆因愧疚而止步。

皇后宫中,淼悠郁郁。

每每想到陛下厌恶她,泪水便会止不住地流。

每每泪流,心头痛痒,须得用手捋捋,才可缓解一二。

那是幻、魇,每见水境之水向外散失,总要飞来跳去的。

心头痛痒的时间久了,淼悠受不住,便不哭了,又觉得自己忘了件十分重要的事,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出。

小天书、虹老在天镜中查看梦神与水神的经历,直瞧得唏嘘不已。

小天书道:“若不是水神姐姐有先见之明,让我编写了她的历劫书,凭她没了记忆又失了神力,定是遇不到梦神的。也多亏虹老相助,才使她二人在凡间有了相牵的情缘。可水神姐姐历劫之后,该如何回归神本呢?”

云松下。

虹老放下酒盏,坐端直,认真对小神们说:“你们不知,那时候,我与小天书愁啊,总不能救回一个,又搭出去一个吧?按说水神只要被梦神忽视,就会流泪,水境中的水化作泪水涌干了,幻、魇两兽就能离开水境结界,将梦神唤醒,助他回归神域。可水神呢,她该如何回归?她那劫书,是小天书空造的,没有天君授意,便没有成功历劫一说...我就知道,当初他二人种出那对神缘花,虽得无上神缘,却必经磨难!未料这般棘手!

深宫中,淼悠寂寞,时常在远处望着陛下,总觉得自己像这样躲在一旁偷偷瞧着他,不只这辈子,还有上辈子,不过上辈子的宫宇比眼前的庞大、恢宏,又洁白得令人更觉寂寥、清冷...

皇后每坐在妆台前,会盯着镜子里的月牙痕出神,会让侍女画各式各样的彩妆去遮盖,或是特意命她们做些高领子的衣裳,穿起来好把那痕迹遮住。可最后,她都会擦去彩妆,换下衣裳,喃喃自语: 何必呢,陛下看见这些彩妆还是会想起它原来的模样吧...何必呢,炎炎夏日,我穿高领子的衣裳,谁见了都会想到我在掩饰些什么吧...

因这让人烦恼的月牙痕,皇后时常躲着陛下,远远见他,会绕道离开。

陛下以为皇后厌恶他,惧怕他,便不忍打搅,不往她宫里去。

皇后宫。

皇后坐在庭院的廊子上出神。

侍女为她披上薄氅,她回过神。

侍女知她郁郁,安慰道: “娘娘,天要转凉了,到时宫里人人都穿高领子的衣裳,娘娘很快就能去见陛下了。”

皇后笑得苦涩,叹息道: “见了,他眼神里一星半点的不高兴,伤得还得是我呀。中秋会宴左右是躲不过了,盼他能在众人面前给我留些颜面。”

宫中赏月园。

中秋会宴。

皇后按宫中礼仪,着盛装进了园子。

陛下迎上来,伸出手接她,她没料到,一时楞在那里。

梦云小声道: “都瞧着呢。”

淼悠这才意识到,有无数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瞧。

她赶忙把手搭过去,小心翼翼与他触碰,却被他攥在手心。

两人牵着手一并朝席位走去。

梦云心说可算等到会宴了,借今日之机,待你好些。气也该消了吧,都过去这么久了。

席位上,梦云为淼悠夹了几样小菜放在盘子里。淼悠这才敢抬眼瞧他,见他面含笑意瞧着自己,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嘴角上扬。

高处席位上的太后道: “传言帝后不睦,本宫心急,物色了佳人为陛下充盈后宫,今日一见,帝后和睦,倒像没这个必要了。也罢,佳人们献舞吧,陛下瞧着喜欢再留。”

六佳人鱼贯而出,舞姿绰约。虽各个貌美,身形曼妙,却不乏狐媚之气。

梦云心说,尽是些不入眼的俗物。

会宴散去之后,梦云拉着淼悠的手,朝她宫里去。

梦云柔声道: “那夜是朕不好,迁怒于你了,别放心上。”

淼悠轻声道:“没放心上。”

梦云: “可还恼朕?怕朕?”

淼悠摇摇头。

“去你殿里可好?”

淼悠点点头。

皇后寝殿。

梦云将淼悠抱起,轻将她放在床上,俯身亲吻了额头,唇畔,又吻上颈子。

他解开衣领,瞧见一只彩妆画着的蝶儿,想起那里原是一枚月牙痕,脑海里忽然闪过一道皎白的寒光。

梦云忽然顿住。

淼悠迅速起身,合上衣领,颇有些难过,轻声道:“陛下还是介意这道疤痕。”

梦云在床沿发呆,想做解释,却不知该如何说,脑海始终有一道寒光,直扰他思绪。

淼悠不忍两人就这般僵持,委屈道:“陛下...请回吧。”

梦云起身出了殿门,这才回神,自语:怎这样就出来了?

回身见淼悠抱着双膝垂泪,他心疼地皱眉,却失了回到她身边的勇气。

太后宫中。

太后对王总管道:“本宫含饴弄孙心切,传话给陛下,叫他收了那几个佳人,宠幸过的,封妃。”

王总管躬身道:“老奴这就去传。”

夜里,王总管前面走着,护卫带着六佳人,径直朝梦云的寝宫去了。

次日,六佳人以处子之身封了娴妃。

皇后宫。

淼悠郁郁更重,面对一桌美味晚膳,一口没动。

入夜睡不着,在院中不自知地垂泪,整个人忽就倒在地上,额上擦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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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梦流转
连载中瑶光熹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