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他们假想中的保险箱,许溪辰其实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一切都是根据一张设计图纸推测出来的,至于那里是否真有个多出来的秘密隔间,仍是要去实地搜索一番才知道。
许是周六放假的缘故,往城外去的车格外多,虽说距离目的地并不远,但一路上走走停停开得十分缓慢,许溪辰隐约感觉自己有点晕车的前兆,便将窗户留了个缝隙出来通风透气。
叶南烜以为他觉得闷,便关了空调暖风改为循环风,看了眼手机上的导航说:“前面出了事故,过了这段路就通畅了。”
许溪辰闷闷“嗯”了一声,刚吃完早餐没多久,胃里装着汤汤水水,稍微一晃荡就便开始翻江倒海,以至于他现在能不说话就不说,免得更晕。
好不容易挨过了那条事故路口,车速渐渐提起来,许溪辰总算感觉好受了很多,只不过随之而来的,便是上了高速后,身体本能产生的紧张感。
见他正襟危坐的样子,叶南烜期间抽空偏头看了和他好几次,最后没忍住:“想什么呢,愁眉苦脸的。”
许溪辰避重就轻:“想前一天醉酒的人,第二天到底能不能开车。”
叶南烜笑了声:“放心吧,没喝多少,早上起来也没头疼眼晕,现在很清醒。”
“嗷,那我睡会儿。”许溪辰搓了搓被汗浸湿的手掌心,将座椅往后调了一些,头往侧边一歪,干脆闭上了眼。
眼不见,心不慌。
叶南烜没再说话,只将车载音乐的音量调到了最小。
许溪辰本质只是想掩饰一下车速一快自己就紧张的毛病,谁知这一闭眼还真就让他睡了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车刚刚在车库里停稳。
耳边传来叶南烜略微无奈的声音:“你怎么每次都醒得这么及时?”
许溪辰还迷迷糊糊的,声音沙哑又带了点慵懒,他抬起头看了眼窗外:“这么快就到了?”
“到了,要是想缓缓可以再躺会儿。”叶南烜没想催他。
“不了。”许溪辰打了个哈欠坐起来,解开安全带推门下了车。
车子是直接停在别墅外的车库里的,许溪辰曾预想过很多次跟着叶南烜回他父母家的场景,只不过从没想到会是在多年以后,这样的场合下。
而当门从里面被推开时,许溪辰也完全没想到别墅里还有其他人在。
开门的是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妇女,微胖,穿着件中式的提花盘扣衬衫,笑起来十分随和,一看见叶南烜眼里满是关心和疼爱。
“南烜回来啦?”妇女热情地邀了他们进去,门口赫然摆放着两双室内拖鞋。
看来是知道他们今天要来家里。
不等许溪辰投去疑惑的目光,叶南烜已经不由分说从后面剥下了他的外套,与自己的一起递到了妇女手里。
“嗯,路上有点堵,耽误了一会儿。”他说。
“这就是你说的那个朋友啊,真标致一小伙子。”妇女抱着衣服拿去挂的同时嘴上也丝毫没闲着。
许溪辰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只好礼貌性喊了声阿姨。
“我是南烜家里的保姆,叫我林妈就行。”
“诶,林妈。”许溪辰刚听话地喊完,转头就看到叶南烜在偷摸笑,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
他立马用肘顶了他一下。
坐下后,林妈才想起来问:“怎么早上突然说要回来,我都只来得及去外面超市买些新鲜菜,早点说我就去菜市场了。”
“不用那么麻烦,我回来就是想找点东西。中午随便做点什么都行,只是我朋友不怎么吃辣,味道得清淡点。”叶南烜说。
林妈看了看叶南烜又看了看许溪辰,目光在他们俩之间轮转了一遍,没有多问,只笑着点点头说了句好,然后转身去给两人泡热茶。
趁着这间隙,许溪辰环顾了下四周,看过一遍设计图后他便记住了别墅一层的整体布局,而现场实际看起来除去少数几个柜子改变过方位以外,基本和他脑子里的图相差无几。
“我以为家里没人在的。”许溪辰说,“结果没想到被打理得这么好。”
就连门口的草坪上还有几株刚种下去没多久的西红柿苗。
“自从上次警方调查完,嫌犯抓到了,我就将这里打扫了一遍,时不时也会抽空回来一趟。”叶南烜说。
“林妈在这个家待了二十几年,现在父亲走了,林妈一个人年纪也大了,卡里所有的积蓄都是靠做保姆挣来的,还要供着医院里躺着的植物人儿子用,我便让她继续做着,工资照发,把这儿当家。”
许溪辰点点头:“应该的。”
“林妈也算是如今我唯一亲近的家人了。”说这话时叶南烜嘴角还带着笑意,但许溪辰明显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正逐渐低落下去。
于是他有点胆大包天地揉了两下叶南烜的头发作为安慰。
正在此时,一道黑色的身影从眼前飞速闪过,紧接着往电视柜底下一钻,伏在下面露出半个脑袋,两只竖瞳警惕地观察着这个闯入它领地的陌生人。
直到此时许溪辰才看清,这竟然是上次他们救回来的那只狸花猫。
“都长这么一长截了!?”他惊讶道。
“嗯,身上的病完全治好了,就是看到不熟悉的人会紧张。”叶南烜从桌子抽屉里顺手拿出一根猫条,原本还在警惕的猫一看到这个便咻一下窜了出来,往他膝盖上一趴,尽情享用起了小零食。
而叶南烜也顺势用手轻轻按住猫背,示意许溪辰可以任意摸了。
许溪辰简直求之不得。
“我本来打算放在公寓养的,但后来转念一想公司那边很忙,经常加班很难照顾好它,还不如送到别墅来,这里很大,不至于像公寓里那样逼仄,也能让林妈有个伴。”叶南烜说。
“这小可怜也是过上好日子了,想当时刚捡到的时候,奄奄一息的样子咱们都以为它活不下来,一转眼变得这么活泼好动。”肆意抚摸了好几下小猫柔软的小肚子,许溪辰心都快化了。
“小五太皮了,花园里的月季都让它刨了几盆。”林妈将茶杯托盘搁在茶几上笑骂着,眼里却丝毫不见嫌弃,“不过有它在家里,这房子里也算是热闹起来了,不然冷冷清清的总归让人觉得寂寞。”
“小五?”许溪辰偏头问叶南烜。
“嗯,当时医生说它必须撑过五天的危险期才能活下来,中途用了那么多药它都硬生生扛过来了,所以给它取名小五。”叶南烜挠了挠猫下巴解释道。
手里的猫条眼看着见了底,吃饱喝足的小五便不再任人蹂躏,很快挣脱叶南烜的束缚脚一蹬跳下了沙发,不等许溪辰反应过来它已经径直从茶几底下穿过,扒着窗帘三五下爬到顶,然后矫健地往立柜空调顶上一跳,高傲地仰起头,居高临下审视起了所有人。
“这吃完饭就忘本的臭猫。”叶南烜对着它骂骂咧咧。
许溪辰不语,只看着他俩笑。
——
趁着林妈去厨房忙活午饭,叶南烜便递给许溪辰一个眼神,许溪辰瞬间心领神会。
该干正事了。
根据设计图上所示,墙后面多出来的空间就位于钢琴房和保姆房之间的走廊尽头,待叶南烜移开上面装饰画,许溪辰轻轻叩了两下那面墙壁,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果然如他所料。
“中空的。”他说,“现在就看这个多出来的隔间入口位于哪边了。”
叶南烜抱起装饰画又将其挂了回去:“我倾向于钢琴房。”
许溪辰点头:“那去看看。”
推开琴房的门,映入眼帘的是只推开了一半的落地窗与被风托起的窗帘,以及阳光下隐约浮荡在空中的微尘。
靠窗的那个角落摆放着一架盖着绒布的钢琴,钢琴旁有一个单人沙发,许是林妈每天都会进来打扫的缘故,琴房里就连琴凳上都是干干净净的。
“妈妈以前是音乐生,很喜欢弹钢琴,所以当年买下房子后,我爸专门为她准备了一间琴房。”叶南烜走进去将窗帘往旁边一搂,用绳子从中间系成了一股,朝着许溪辰勾了勾下巴,示意他来看,“这窗外边的风信子全是我爸请人栽种打理的,只不过现在不是花期,还看不到开花。”
许溪辰踩着柔软的地毯走过去,果然在窗外的草坪上看到了很多被厚实叶片层层包裹托载的花苞。
他不禁想象了一下花园里整片整片颜色各异的风信子盛开的时候,坐在钢琴前的人只要微微一侧头便能将这份美景尽收眼底;风一吹,浓郁的花香也被带进琴房,沁人心脾。
“到时候肯定很漂亮。”许溪辰说。
叶南烜眼睫微微垂着,草坪是他视线的落点,他似是还陷在回忆中,直到听闻了许溪辰的话才点了点头,应了声:“嗯。”
许溪辰无意打扰他,便自顾自走到另一边,试图在有一人半高的实木书架上找找线索。
书籍的种类他只大致看了一遍,大多是一些经济学与建筑学相关的编年史和图册,少数有几本乐谱被放在角落的位置,而难以够到的最上层则放着一排连带着书皮都泛了黄的老旧藏书。
书架的第二层放着一个十分显眼的相框,许溪辰打开玻璃门将其拿起来看了看。
那是一张合照,里面叶南烜还尚且是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小孩,头发是短短的寸头,背着书包,揣着手站在母亲旁边,表情拽拽的跟个小少爷似的。
叶南烜的母亲很漂亮,眉眼深邃,有一头及腰的长发,她出生于新疆,母亲是新疆人,所以她也同她母亲一样,从小就是个标准的美人胚子,西方人一般立体的骨相更使她看起来像个混血儿。
这样看来叶南烜的长相当真是像极了他的母亲。
可是后来,大概是叶南烜刚升入高中没多久,她不幸患了癌症,那头漂亮的长发也因住院化疗逐渐脱落殆尽;再后来,她孱弱的身子再也经不住药物和病痛的摧残,自确诊那一天起仅仅过了一年便离开了人世。
许溪辰曾听叶南烜讲过这些,所以现在他也不打算提起,以防勾起他的伤心事。
然不等他将照片放回去,叶南烜已经从后面靠了过来。
“看什么呢?”他问。
“看你小时候。”许溪辰说着,随后举起合照,放在叶南烜的脸旁认真比对了一番,语气困惑,“怎么都不太像了。”
“那时候才刚上初中,模样都没长开,怎么可能和现在一样?”叶南烜好笑道。
“还是以前可爱。”许溪辰评价道,“像个毛栗子。”
宛如听到了极其荒唐的言论,叶南烜的表情都微微凝滞了一下。
怀疑了半天人生后,他说:“许溪辰,你哪天真该去看看眼睛了。”
许溪辰将相框稳稳放回原位,头也不回:“看什么眼睛,我的审美一直在线,也一直没变。”
然而叶南烜似乎在这个问题上异常较真,甚至有意大跨一步赶在许溪辰前与他面对面站定,连带着眼尾都委屈巴巴垂了下来,不依不饶地问他:“那你再仔细看看,到底是以前的我好看,还是现在好看。”
许溪辰:“......”
好一个送命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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