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急促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冰冷的空气刮擦着灼痛的喉咙。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睡衣,紧贴皮肤,带来内外交攻的寒意。视线模糊,金星乱迸,与梦中那暗红光芒炸裂的残影重叠、撕扯。她颤抖着抬起手,指尖神经质地、一遍遍用力搓揉着后背肩胛骨中间那片皮肤,仿佛要将那无形的、冰冷的烙印生生抠掉!皮肤被搓得通红、刺痛,但那深入骨髓的粘腻注视感,纹丝不动。
床头柜上的闹钟,电子数字猩红刺目:7:48。
迟到了。
这两个字像冰冷的针,瞬间刺穿了混乱的恐惧。心脏猛地一沉,随即被一种更复杂、更令人窒息的恐慌攫住。迟到的后果——老师冰冷的视线、同学的窃窃私语、教导处可能的训斥——这些属于现实世界的、琐碎却沉重的压力,如同浑浊的潮水,混合着尚未散尽的梦魇冰寒,瞬间将她淹没。现实与噩梦的界限,在这一刻被彻底搅碎、混合成令人作呕的泥沼。
她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跌下床,双腿软得像煮过的面条,每一步都踩在棉花和碎玻璃混合的虚妄感上。冷水泼在脸上,刺骨的冰凉带来一丝短暂的清醒,镜子里映出一张惨白如纸、眼窝深陷、瞳孔深处残留着未散惊骇的脸,额角旧伤的黄褐色淤痕在惨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刺目。她胡乱套上校服,手指颤抖得连纽扣都扣错了好几颗。收拾书包的动作完全是机械的、慌乱的,课本和笔被粗暴地塞进去,发出哗啦的噪音,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刺耳。
冲出家门,清晨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明亮,毫无遮拦地刺进她尚未适应光线的瞳孔,瞬间逼出了生理性的泪水。街道上属于白昼的喧嚣——汽车的鸣笛、自行车的铃响、早点摊的叫卖——如同无数根尖锐的针,蛮横地扎进她因噩梦而过度敏感的神经。每一种声音都放大了无数倍,带着嘈杂的棱角,刮擦着她脆弱的耳膜。她下意识地缩紧肩膀,仿佛这样就能抵御这过于“真实”的声浪冲击。
她跑了起来。不是正常的奔跑,而是带着一种亡命徒般的踉跄和急促。书包沉重地拍打着后背,每一次撞击都让她感觉后背那无形的冰冷烙印灼烧得更厉害,仿佛那只梦中的巨爪正隔着时空,用怨毒的目光在她背上施加压力。肺部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街边橱窗玻璃模糊地映出她狼狈的身影:头发凌乱,脸色惨白,校服歪斜,奔跑的姿态怪异而僵硬,像一个被无形丝线操控着、急于逃离某个恐怖现场的提线木偶。
校门紧闭,只剩下侧门开着,门卫大叔那张熟悉的脸此刻显得格外严肃和不耐烦。他皱着眉头,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狼狈的样子和额角的旧伤,什么也没说,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她快进去。那目光里没有关切,只有被打扰的厌烦和一种无声的审视。她低着头,像被当场抓获的小偷,从大叔身边飞快地溜过,后背的灼烧感在门卫的注视下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着她自己孤独而慌乱的脚步声,啪嗒、啪嗒,声音被放得巨大,如同敲打在紧绷的鼓面上。经过的教室门窗紧闭,里面传来老师们或高亢或低沉的讲课声,混合着学生们模糊的应答。每一扇紧闭的门后,都仿佛隐藏着无数双窥探的眼睛。她不敢抬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脚下飞速交替的鞋尖,只想快点钻进自己教室那个靠窗的、相对隐蔽的位置。
终于到了教室门口。门紧闭着。她能清晰地听到里面化学老师那特有的、略带沙哑的嗓音在讲解着分子轨道理论。她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痛肺叶,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赴死的决心,轻轻敲响了门板。
“笃笃笃。”
敲门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显得格外清晰、微弱,又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
门内的讲课声戛然而止。
一瞬间,死寂。
她能感觉到,门板后面,整个教室的空气都凝固了。几十道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瞬间穿透了薄薄的门板,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那感觉……那感觉竟如此熟悉!冰冷,粘稠,带着无声的审视和探究,如同梦中那亿万溺尸穿透血水与石板的、亿万个空洞的凝视!现实与噩梦的界限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后背那无形的冰冷烙印,在几十道现实目光的聚焦下,猛地爆发出刺骨的灼痛!她浑身僵硬地站在门外,像一尊被剥光了钉在耻辱柱上的祭品,等待着门内那个属于现实世界的、冰冷的审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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