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出声，却又同时缄默，如同一颗石子沉入大海，没有产生一丝涟漪。
安静的氛围下甚至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姜叶攸一边无意识搓着自己的手指，一边清了清嗓缓缓开口，“不好意思啊，我不知道乐乐在彩虹酒吧，你别见怪。”
该说不说，贺霖当初的话还是给姜叶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姜叶攸也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理解并尊重他们的。
就算他有向直男表白，但他也从来不会在公众场合里阐明自己的性向，除了和自己的gay一起聚餐聊天、和男生正常交往外，姜叶攸从来没有表现出gay的一面。
甚至就连蒙乐乐有时候也会开玩笑：要不是知道你谈过男生，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真的gay。
姜叶攸也知道gay圈乱的人是真的乱，但他只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活动，和贺霖谈恋爱后也没有在公众场合里做出很亲密的动作，所以贺霖在外边一直和自己保持距离，他也没有太大的意见。
一直恪守着不要在除了gay之外的人群展现自己喜欢男生的一面，终究还是在今晚破了戒。
也不清楚刚刚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裴裴感到不舒服，要不是有乐乐，他都想自己打车回去了。
虽然心里想逃避，但姜叶攸还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裴裴是个很好的直男朋友，他和乐乐也只是喜欢男生罢了，两方都没有问题，姜叶攸并不想裴裴对他们有意见。
如果对方实在反感，那他就保持距离就好了。他也不想从裴裴的嘴里听到冷冰冰、厌弃的话，这会让他对直男的刻板印象再加一层。
只是……
姜叶攸脑海中划过和裴箫竹相处的片段，左右手反复扣着指甲旁的死皮，然后看着泛血的指甲盖出神。
只是……会有些可惜，不管对方是什么性向，他都觉得他们两可以成为很好的朋友。
许久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姜叶攸还是暗叹，终究gay和直男还是不能成为朋友吗？
姜叶攸不再开口，整个空间中又再一次回归寂静，姜叶攸将脸转向窗外，明明灭灭的光线在他的脸上掠过，眼神里充斥着难过。
裴箫竹在一个漫长的红绿灯前停下，才将自己稍微理清的思绪和对方说，“不用见怪，是我自己要跟着来的，你不用内疚。”
裴箫竹承认，刚进去【木色】的时候，他好像第一次真实地看到了gay圈的场景，和自己二十多年来见过的任何一个场景都不相同。
不管是穿着大胆的男生、簇拥在一起的人群，还是舞台上性感妖娆的舞者，一切都让他无所适从。
那一刻他是抵触的，抵触那里的环境和人，但看到姜叶攸挡在他面前做的动作时，他得承认他并不抵触小老板。只觉得小老板蛮仗义的。
裴箫竹很清楚地认识到，姜叶攸和里边肆意大胆的人时是不一样的，他更愿意相信亲眼看到的姜叶攸，而不是因为姜叶攸似乎套上了“gay”的标签，他就对他有了别的看法。
因此坐回车里，他也在理清自己的思绪，同时找个时机阐明自己的真实想法。
“我对于任何一个人的性取向都很尊重，无论是喜欢同性异性或是其他，都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和权力。”在密闭的空间里，裴箫竹的每一句话都非常清晰地传到姜叶攸的耳中，“我能认识到你，和你交朋友，不会因为你的性取向而有看法，所以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看姜叶攸的反应，裴箫竹也知道他们的性向是被人指责过的，也可能是因为在乎的人给了不好的反馈，这才导致姜叶攸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我得承认，gay圈当中是有些人玩得很花，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有这么一个群体，他们就是向往和异性恋一样，谈一个普普通通的恋爱，不惧任何目光只过自己的生活。”
可惜，并不可能。
尽管现在大家对gay的理解和关注越来越多，但同时也会有各种负面的标签贴在了他们身上，洗不掉摆脱不了。
在知道自己性向的那一刻，他就懂得这是不被众人所理解的感情，就算他高调表白，也只是从心出发，抱着只想表明自己感情的想法破釜沉舟去了。
虽然结果不好，但他从不遗憾。
这件事给他最深的印象就是，不要让不了解不尊重他们的人进入到自己的生活圈子里，就算是自己喜欢的人也一样。
“所以，做你自己就好。”裴箫竹认真说着，这一刻，他真的将姜叶攸从酒吧内看到的人群分离开来。
姜叶攸，就是一个喜欢咖啡，爱玩但很照顾人，很有义气的一个朋友。
“谢谢你……”姜叶攸突然一个懊恼，攥着拳头敲了一下脑袋，怎么感觉自己还被安慰了呢！明明给对方带去烦恼的是他啊！
发现姜叶攸的动作，裴箫竹失声一笑，“没关系。”
车里凝滞的空气终于流通起来，放下心来的姜叶攸也不自觉分享刚自己的见闻。
“哇，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人在一起扭动。”
“还有那个舞台上的演员，我的天哪。”
“客人竟然这么外放的在台子上跳舞，真的大开眼界。”
……
仿若自己才是直男的姜叶攸侃侃而谈，语气里全是惊叹。
这也不能怪他，他也是第一次去彩虹酒吧，受到的冲击不比裴箫竹少。
返程的路上便在姜叶攸侃侃而谈的惊叹声和裴箫竹时不时的应和声中度过，搭配着他们的背景音，是后座已经熟睡的蒙乐乐。
“到啦！今天晚上谢谢你！”姜叶攸侧脸露出灿烂的笑容，“明天请你喝咖啡。”
说完两人便一起将蒙乐乐搬下车，看着已经疲软站不起来的乐乐，姜叶攸只能是蹲下，在裴箫竹的帮忙下费力将乐乐背起来。
相较于姜叶攸而言，蒙乐乐更高大一些，背上乐乐之后衬得姜叶攸身材非常娇小。裴箫竹本想说要不他来，但转眼一想可能不方便也就放弃了。
蒙乐乐毛茸茸的头就卡在姜叶攸的颈间，刺挠的感觉让他直眨眼，“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晚安。”说完只能是摇晃着头视为挥手告别。
“嗯，你也是。”姜叶攸的小动作惹得裴箫竹莞尔一笑，与他摆了摆手，他家也很近，就在隔壁小区。
走了好长一段路后，姜叶攸才带着蒙乐乐回到了自己的家，好在乐乐偶尔也会到这里住，一切洗漱用品都有。
艰难地把蒙乐乐放倒在沙发上，姜叶攸从冰箱里拿出之前备着的解酒材料——甘草、山楂、桑葚干、葛根、葛花放到电热锅里煮着。
喝完酒不能立即洗澡，看乐乐这个样子恐怕也起不来了，姜叶攸随即拿了蒙乐乐的毛巾帮他擦拭着脸和胳膊，再帮他换上睡衣。
端着解酒茶走到蒙乐乐身边的姜叶攸，“蒙乐乐，乐乐。”
半晌一直未有人答应，姜叶攸只得上手将乐乐拔了起来，再轻轻拍着乐乐的小脸，“蒙乐乐！”
“啊？谁叫我，我好困……”蒙乐乐迷茫地睁眼，头无力地瘫倒在一边。
“是我叶子，你先把解酒茶喝了再睡。”姜叶攸将蒙乐乐的头摆正，把茶递送到他的嘴边。
蒙乐乐这才有些清醒，强撑着睁开眼睛，在一整个天旋地转间认清了这就是叶子的房子，“啊~原来我回来了啊，谢谢你~叶子~你最好了。”
“我不好，你先喝了明天我再和你算账。”姜叶攸温柔说着，直接拿起乐乐的手让他握住杯子，看着他喝下去。
好不容易哄着他喝完，姜叶攸也不想让乐乐挪位置了，便让他继续睡在沙发上。
忙活了一阵的姜叶攸，坐在地板上观察着蒙乐乐的状态，发现他又重新陷入睡眠后，便回头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一抬眼就发现了电视柜旁显目的蓝色小兔。
裴箫竹……裴裴真的是他见过的最不一样的直男了，在见过彩虹酒吧里的场景，知道他也是gay以后，裴裴还能面不改色和他正常交流，姜叶攸都想给他颁个奖了。
安静下来的环境让姜叶攸再次想起了车里的对话，裴裴的反应不似作假，真诚的话语中充斥着尊重和理解。
裴裴真是一个很好的直男朋友啊。还在疯狂感慨的姜叶攸，脑海中突然闪过自己挡在裴裴面前做的手势。
啊！！！！！！姜叶攸你在做些什么，你为什么这么做！！！！！！
姜叶攸把头埋在膝盖间无声尖叫，他当时脑子怎么想的！为什么要在一个直男面前装人家男朋友，要不是人素质好，他都要被口水淹没了。
栓Q，他还牵着人家走，救了大命！
姜叶攸恨不得回头给几个小时前的自己几拳，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平常人也干不出这事吧！
叹了好长一口气，姜叶攸在裴裴的微信页面逗留许久，才慎重地给对方发了一条微信：
【谢谢你的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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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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