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到晚上王谆白还没回来,饭点时杨清至出去找。
两人回来只看见饭桌上动过的菜,王谆白打开王柏房间也不见人。
他刚和几个合作商喝过酒,醉醺醺的扶着杨清至:“他又跑了?”
“出去玩了。”
“我去找他。”
“你他妈别找了。”杨清至拧眉,一把拽过人推搡逼近,声音变大:“我让你为难是吧,是不是我让你为难了?!”
他手劲儿大,王谆白肚子里全是酒水快被他摇吐了,“我没怪你。”
杨清至冷笑:“那你还喝酒,给你发消息你回了没,明知道家里只有我和王柏两个人你还只顾着喝酒?!”
内心的燥郁在看到王谆白醉醺醺那刻早就掩埋在喉间。
杨清至很不喜欢王谆白喝酒,和朋友聚会就算了,毕竟小酒怡情,可杨清至最讨厌因为情绪问题喝酒的枕边人,他记得自己早就跟王谆白说过,踩了他雷点的时候杨清至向来不客气。
“唔。”
是亲吻的微喘声。
王谆白摁着杨清至的后脑勺吻下去,于是争吵不复存在,“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你从来没让我为难。”
柔软的嘴唇带着微凉醉意,让杨清至一时愣在原地。
他听到王谆白含糊不清得大着舌头:“我的家就是你的家,你受了很多苦,我想给你一个家。”
其实杨清至的身世说来也不算特别,世上受苦的人这么多,说再多也是司空见惯,继而索然无味,当谈资的话倒有段能讲上一阵的故事。
张一维随便用根书签把本旧书标记好:“你怎么想知道这个?”
晚风悠扬吹拂,街灯昏黄,掺着别家店铺外面一些俗气的变色红绿招牌,莫名显出些和谐热闹,王柏在张一维书店里翻书,到底个子高,专门找了书架最上头的几本杂书乱翻乱看,“就是不知道才问。”
他皱着眉,头也不抬地质问:“他从哪儿来的?”
张一维抱着手臂思考,注视自己窄小门面里塞满的书架回忆:“你哥说杨清至是孤儿来着。”
确切来说也有过养父母。
“杨清至是弃婴,一两岁的时候就在孤儿院被一对不孕的夫妻领养,他养父母没有生育能力,而且都是工人,家里没什么钱,杨清至十五岁上完初中就辍学离开家了,再说他养父母经常吵架,对他也不好,一有不顺心就打骂,听说他在离开家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是被养父母领养的。”
张一维寥寥几句话就短暂概括了杨清至的前半生,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
王柏把书放回去,掀开眼皮:“那你刚才唬我说什么会做噩梦。”
“市里有新闻嘛,他养父母因为吵架,互相砍死在家了,这不恐怖吗,当时是秋末气温不高,等杨清至回家才发现这事,幸好只过了两天,不过那气味和场面,”张一维抱肩打了个寒颤:“听说上了当地最大的新闻头条板块,很瘆人的,而且这些都是你哥偷偷跟我说的。”
“切。”王柏头皮发麻,可非得故作镇定出言调侃:“你怕了?这么胆小。”
“才没有。”
“那他养父母是神经病?”王柏咬着下唇扶住书架问。
“这就不知道咯。”张一维耸耸肩:“也不一定是神经病咯,可能是各种原因导致的精神崩溃,都是吵架吵的。”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听半天听了个倒霉催的晦气事儿,王柏埋怨:“就是神经病,真晦气。”
张一维摊手,“你自己问我的,可不关我的事。”
然而当晚王柏回家就做了噩梦。
他以为这事在他的接受程度之内,肯定不会到梦里去扰他清净,谁知道会吓得半夜转醒辗转反侧。
肚子也饿了。
王柏正长身体,平时饿得很快,可他自己没发现这个问题,总以为自己晚饭吃少了,每次想着下次多吃点,到下顿又是刚到饱就撇筷子。
“小柏。”杨清至打开灯,被灯光刺得揉了下眼睛,抬手把垂下来的全头发搭上去:“你找什么?”
夜里气温清冷,他随手搭了件衬衫,显得人空空荡荡。
王柏没看他,理直气壮地找吃的:“我饿了。”
其实他以为自己吵醒的是王谆白,结果一看是杨清至,想到刚才是噩梦,连瞥眼这人都觉得晦气。
“柜子里有饼干。”
杨清至放东西的习惯和王谆白不一样,王柏跟着他哥这么久,知道王谆白一般喜欢把东西放在显眼的位置摆放,但杨清至变成这个家里的主厨后则喜欢找个地方把东西全部收纳起来,让空余厨房的台面或者犄角旮旯的小地方全部整洁得空无一物。
之前王柏还以为杨清至是单纯喜欢做家务,谁知道是真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
此时杨清至蹲下身打开柜子把饼干找出来,顺带拿了颗剩的桃给王柏洗。
还是青的野桃,还算新鲜,有斑斑点点的麻子,王柏甩甩水珠咬一口发出脆响,带着饼干回屋去。
杨清至站在原地,把手里拿的削皮刀放了回去。
王柏住校,在家的时间本来就不多,平时放假又刻意往外头跑得勤,只有晚上才回来睡觉,而王谆白工作忙,每天一早开车去市区接货时会把杨清至送到市区的工作地,晚上两人会一块儿回家,月底只休两天,往往都和王柏放假的时间重合,所以两人在家不免抬头不见低头见。
没放几次假转眼半学期就这么过去,六月尾,到了要放暑假的时候,遇上连日的雷雨天。
王柏没有伞,叼着刚吃完的冰棍木条,丢垃圾桶里,边蹲在超市外头躲雨边掏出指甲钳来修剪指甲消磨时间,等雨势变小才顶着书包跑到张一维的书店。
“这是新到的言情小说?”王柏随手拿起一本封面色彩斑斓的塑封书。
张一维坐柜台上看一眼:“**小说。”
“哦。”王柏仔细一看,上头奔跑的确实是两个男生,“没看清。”
王柏知道很早之前就开始流行这个题材的小说,班里的女生还经常互相传阅,可他那时没当成什么新奇的东西,只觉是种少见的文学题材而已,不厌恶,也不欣赏,但自从发现他哥那档子事后,本着我来看看这是什么鬼东西的心态他也拜读了几本,说实话没有任何惊喜。
王柏不讨厌文字,他还经常往学校的图书室借书,在学校连药盒说明书都能认真看下去,别提是一本书了。
他把书包随便放下,去看柜台上的张一维,注意到他看的旧书书帮有些熟悉:“你在看什么?”
“呃。”张一维靠着椅子上试图掩饰,“小说呗。”
“给我看看。”
“不给。”
王柏凑近了些观察,语气冷下来:“一维哥,你怎么也看**小说呢?”
“你懂什么。”张一维有点慌张,换了个姿势侧对王柏把书页开小:“这不是**小说。”
王柏一语道破:“怎么不是,《北京故事》,我看过。”
还改编成了电影,那文案他一看就自戳双目了,没看下去。王柏很不喜欢悲伤还让他流泪的东西。
“嗐。”张一维干了笑几声,把书放下了,挠头,他以为王柏不可能知道,结果这么小概率被发现,“我以为言情呢,我可是纯纯异性恋。”
他随即挂起严肃脸色装模作样质问:“你也看过,我要告诉你哥。”
王柏坦然:“那是因为我想了解他啊。”
“哦。”张一维正欣慰着,就听到王柏说:“结果发现了解他就像去吃了坨屎。”
张一维简直吃了开心果似的,笑得不停,连声说要把王柏这句话告诉他哥,看看王谆白的反应。
王柏忧郁地看着他,觉得自己跟张一维真没话说了,背着书包就要走。
今天最后一场期末考试考完他自觉良好,和张佑喜凑钱吃完炸鸡后两人在书店旁的客运站各自回家,他就是因为不想回家才在这儿消磨呢。
张一维一看就知,为了留住人,拿出本开过封的新书放在桌子当做鱼钩:“下学期就正式步入高二生的王柏同学,放假你有什么计划呢?”
“没有。”
王柏又想了想:“我朋友约我去他家玩。”但他不太想去。
一来新乡村太远,上次住在张佑喜家好几天,挺不好意思再去,二来他已经逐渐厌倦了这种没有一分钱只能张口讨要、手心朝上的日子,所以这个暑假他想着去打工,然而问题摆在眼前。
工作去哪找?
王柏犹豫着。明眼人都知道,工作都在市里。
可王谆白总是不想带他去,嫌他麻烦。王柏想起杨清至。他们俩好像总是一块去一块回的。
跟着王谆白跑车还这么不要脸。
“小柏,你让王谆白带你去市里啊,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肯定想去市里玩吧,叫杨清至带你逛逛。”张一维想起什么,“不过暑假杨清至是有点忙的,尤其高考之后,好多叛逆少年。”
逛是不可能逛的。王柏听到个不利于自己的消息,脸色很差:“他在上班?!”
“你都没发现他在上班?”张一维质疑王柏的观察力。
王柏面色难看:“他不是个混子、没正经工作吗?”
“有的。”张一维为生活叹息:“一个大男人没工作怎么养活自己。”
“他在哪上班?”王柏硬着头皮问。
“市里地下街旁边的纹身店,纹身穿孔,店里老多精神小妹鬼火少年了,他还没告诉过你?”张一维脸上带了丝奇异的微笑:“小柏呦,你还想着赶走他呢?”
张一维的表情好像在告诉王柏。
——杨清至可有本事了,你不可能把他赶走的,你要是赶走他他转头带一大群精神小妹鬼火少年攻击你。
把你吓死。
“我可不敢惹他。”王柏头一次阴阳别人,转头就拿着书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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