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个男人没有一张能拿得出手的脸，那么这个男人对袁矜越来说就毫无价值。】
在本学期第三次被袁矜越的追求者询问如何追到她时，袁矜越唯一的室友言宝珠如此回答了这位男同学。
不出意外，言宝珠收到了对方阴阳怪气的回复。
【现在女生都这么肤浅吗？脸又不能当饭吃。】
言宝珠冷笑一声，反手点了删除好友。
就不该和这种人多嘴。
言宝珠自己生了一通闷气，对床的袁矜越却毫不知情，她趴在床上，手指重重地从手机屏幕上滑过，随之而来的是更重的叹气声。
“怎么了？你们家乔朗又多久没营业了？还是又有黑粉攻击他了？”
袁矜越摇头，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眼神空洞：“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游戏输了？你姐催你回家？还是……”
“我的画又被拒了。”
“……”
言宝珠沉默片刻，道：“要不还是算了，太难了。”
在这个年代，单靠一腔热血，企图凭一支画笔闯出点什么名堂来，太难了。
袁矜越轻轻“嗯”了一声，侧过身来，手肘撑床，问她：“小宝珠，你当初为什么学美术来着？”
能考上梁大美术系的人，文化课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那么选择这个专业应该就是出于纯粹的热爱吧。
至少袁矜越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认为的。
“还能因为什么，”言宝珠自嘲地笑了笑，“特别想上梁大，但是纯靠文化课成绩考不上呗，那时候觉得学美术应该很轻松，没想到这么累。”
袁矜越诧异地张了张嘴：“就这样？不是因为喜欢吗？”
“喜欢也占点吧，但更多是现实原因，”言宝珠叹了口气，“我是要靠这份学历吃饭的，不是谁都像你一样生来就在罗马。”
听了这话，袁矜越也没生气，她好奇地问：“那你现在想好以后要干什么了吗？”
言宝珠摇摇头：“以前很天真，觉得有了这份学历之后就可以随便挑工作，什么互联网大厂都能进得去，一边拿高薪一边给喜欢的角色出图。现在嘛，认清自己其实没什么天赋，也不想再做这种不着边际的美梦了。毕业之后大概就回家那边考个教师编，或者去机构里工作，业余在网上接接稿子，这样也就够了。”
袁矜越低着头听完，又轻轻“嗯”了一声。
见她这样，言宝珠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道：“你跟我又不一样，不用考虑这些啊。你喜欢画画那就画呗，这个被拒了就找下一个。再不济就找你妈妈和姐姐，让她们帮你办个画展，把名气打出去不就好了。”
袁矜越抿唇，吸吸鼻子道：“不行的，我们家情况比较复杂，我不想靠家里人。”
一年半的时间相处下来，言宝珠其实隐约猜到一些。袁矜越家庭条件不错是有目共睹的，这样家境的女孩子，又对艺术有着非比寻常的执念，家里人却没有把她送出国，甚至读的是普高，高考也是走正常艺考路子上的大学。除了在学校附近拥有一套作为画室的公寓以外，这条求学之路上，袁矜越好像和身边的同学没有太大的区别。
大概是家里人对她不够重视吧。言宝珠的脑子里已经脑补出一场豪门大戏。
“不聊这些了，”袁矜越从床上坐起来，“晚上去哪吃饭？”
期末周刚结束，言宝珠因为做社会实践的关系要留校一段时间，袁矜越家在梁城本地，也不急着回去，便答应留下来陪她两天。
反正她们住的是双人寝，也不用担心打扰到别人，最近几天袁矜越总是拉着言宝珠在外面晃荡到很晚，几乎把学校附近的店吃了个遍。
言宝珠道：“其他学院的期末考试应该也都结束了吧？要不我们叫上兰潇学姐一起吃个饭？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前段时间袁矜越在追选秀综艺，她疯狂地迷上了里面一个叫乔朗的小爱豆，长得唇红齿白，说话轻声细语的，性格也很有意思。很多秀粉觉得他长得太娇弱瘦小，对这种类型不太感冒。可袁矜越就喜欢这一款，每周掐着点给他打榜投票，最终乔朗勉勉强强捡了个末尾出道。
“出道就行，”公布结果那天袁矜越撇撇嘴，“都是真金白银呢。”
打投那点钱对于袁大小姐来说当然只是洒洒水，但言宝珠听说数额后却大为震撼，痛斥了资本家下作的捞钱手段。袁矜越笑嘻嘻地哄好了小宝珠，还央求她把一个在当站姐的远房表姐介绍给袁矜越认识。
说是表姐，其实言宝珠和兰潇学姐并不太熟，只是在朋友圈看到她的分享，得知这个姐姐最近也在追乔朗。听说她是资深站姐，追行程的经验很丰富，出的图也都质量极高，在粉圈里口碑很好。
“好呀好呀，”袁矜越忙不迭答应，又道，“兰潇学姐好厉害啊，学医的还能挤出时间跟行程出图，未免太擅长时间管理了。”
“呃……”言宝珠挠挠脸，“信息有误，高中的时候听她妈妈说她是学医的，但前两天我才知道，其实她早就转专业了。因为是家里逼她学的这个专业，她没什么兴趣，所以就没花多少心思在上面——哦，她现在保研了，好像是编导专业。”
“好强的行动力。”袁矜越咋舌。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言宝珠转转眼珠子，调侃她：“学医的怎么就挤不出时间了？你那个射手哥不是还天天陪你打游戏？他好像成绩还不错的吧？”
袁矜越颇为无语地对她比了个“击毙”的手势，重新躺回床上，懒洋洋道：“睡午觉了，出门叫我。”
言宝珠见她真恼了，也不再取笑她，哼哼两声，转过身玩自己的去了。
袁矜越却有点睡不着，那天之后，每次说起这个“射手哥”，她都心情复杂。
半个学期前她因为无聊下载了一个手游，一开始只是陪言宝珠玩，后来言宝珠段位上去了不能和她打排位，她就偶尔开把娱乐自己玩。
有一次她刚上线，就有个附近的人拉她进房间，她便和这人打了两把娱乐局，结果发现对方技术还不错，索性加了他好友，之后也经常喊他一起玩。
玩着玩着，他们偶尔也会聊聊天，袁矜越得知对方叫唐绪，也是梁大的，还跟她是同一届。她觉得很有缘分，就时不时喊他打游戏，一来二去的也渐渐熟了起来。
有时候言宝珠有空，袁矜越就会叫唐绪带上她俩一起玩，唐绪玩射手位很厉害，言宝珠就开玩笑喊他射手哥。
说来也奇怪，袁矜越看过唐绪的主页，他段位很高。按理说这个段位的人都在忙着上分上星，不会特意上线打娱乐局，唐绪却好像刻意照顾她的段位似的，一上线就拉她玩娱乐模式。
袁矜越问他不上分吗，唐绪说他其实不怎么玩游戏，对分数也并不在意，而且上分的过程很无聊，不如和她打娱乐有意思。
袁矜越知道他不是那种油嘴滑舌的人，相反，唐绪话很少，开麦的时候更是沉默寡言，除了提醒她注意视野，基本不会说多余的话。所以当她听到唐绪说“我觉得跟你玩比较有意思”的时候，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大概是因为唐绪表现得太过温顺无害，这种小绵羊似的性格引起了袁矜越强烈的好奇心和征服欲，于是在她的要求下，两人见了一面。
只是见完面后，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作为旁观者的言宝珠旁敲侧击地问袁矜越，是不是唐绪长得太丑了，毕竟袁矜越那副颜狗德行她也清楚得很。
“不丑，”袁矜越当时很罕见地沉默了，半晌才道，“没有脸上那道疤的话，他的脸应该会是我的天菜。”
说着，她在自己的右边眉骨到左侧鼻翼之间比划了一下，迟疑道：“大概……有这么长的一道。”
言宝珠大吃一惊：“这么长？他不会是那种专门打架的小混混吧？”
“不至于吧，”袁矜越蹙眉，“好歹是我们学校的，还是医学院本博连读，应该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那不好说，”言宝珠撇嘴，“然后呢？你一见到他就被吓跑了？”
袁矜越叹了口气：“我做事也不至于这么不体面。那天跟他吃了顿饭，吃完A钱给他，然后回学校就把他微信删了。”
其实按照袁矜越的待人处事之道，随便删联系方式也是一种很不礼貌的行为。但当她回到宿舍打开微信，看到对方忐忑不安地问她是不是对自己不满意时，她秉持着“给不了回应就不要耽误对方”的原则，毫不犹豫地删了好友。
她仍然记得当时的唐绪是多么小心翼翼地给她发消息。
【我到寝室了。】
过了五分钟。
【你到了吗？】
又过了五分钟。
【我室友说，初次见面女生坚持要AA就是没有意愿继续发展的意思，你是不是对我不太满意？是我今天哪里冒犯到你了吗？】
袁矜越还是没有回。
又过了漫长的十分钟。
唐绪：【抱歉，是不是我脸上的疤吓到你了？】
袁矜越实在没有办法继续看下去了，她觉得自己此刻的犹豫是对他的二次伤害。
于是她很礼貌地回复：【对不起，是我的问题。我觉得你性格太乖了，跟我不太合适，实在抱歉。】
然后她就点击了删除好友。
……
“我还是有点不理解，你先别睡，快点出来说说，”言宝珠才躺下两分钟，又猛地坐起身来拉开床帘，耐不住好奇地问她，“他的疤真这么吓人吗？你说要是没有那道疤那他就是你的天菜，说明他底子应该不错啊？真的不能尝试着发展一下吗？”
“不能，”袁矜越本来也没睡着，她懒洋洋地捏了一缕头发绕在手指尖玩耍，“我接受不了男朋友有任何瑕疵。”
言宝珠“咦”一声：“大画家别把艺术代入现实好吗？再说了，就算是艺术品也是有瑕疵的。”
袁矜越被她这个反应逗得笑出了声：“那又怎样？我姐姐说了，男人不管是性格好还是人品好，都有变坏的可能，只有长相是一辈子的事情。”
“不能做个祛疤手术？”
“他好像也不缺钱吧？要做早做了，可能是面积太大不方便做。”
“那好吧，”言宝珠被她说服了，“反正你长得漂亮又有钱，挑一点也是应该的。”
“就算没有这些，我该挑剔还是一样挑剔的，这世上普通又自信的人还少吗？”袁矜越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言宝珠想起今天那个自信男同学，终于彻底认同了袁矜越的逻辑：“你说得对，支持女人挑选帅哥自由。”
她想到跟着他俩打游戏的日日夜夜，惆怅地叹气：“如果没有那道疤就好了，感觉你俩性格真是太合适了，天造地设。”
“没什么可惜的，”袁矜越淡淡道，“等你谈过恋爱就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真正天造地设、不能分开的人，大家都会在能力范围内选择最合适的。”
“你也是吗？”
“我也是的。”
袁矜越回答完就躺下睡了，言宝珠也没有再说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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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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