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1

一整个九月下旬,柳琴都穿梭于大山和亲朋好友之间,忙得脚打后脑勺。

最后的成果也是甘甜的,实打实地赚了整整四百二十块。

柳琴坐在炕头拿着记账的小本儿划了又划,最后激动地拿着密密麻麻的小本儿冲尤青摇晃,嗓音都变了声儿。

“四年了,四年了——”

她的两颊通红,眸子里闪烁着激动的光芒,“终于要把饥荒打完了……”

尤青坐在书桌前,放下手中正在演算的铅笔,微微歪着身子回头,静静地欣赏着柳琴此刻的快乐表情。

此刻,她有些感慨,有些遗憾。

柳琴是家里最受疼爱的小女儿,纵是年代艰难,从小却从未吃过什么苦头。

明明有一张好面孔一副好心肠,还有一份人人羡慕的铁饭碗工作。

迎接她的,本应该是欣欣向荣的平淡生活。

却因选错了男人,生下了她五姨口中自己这个所谓的拖油瓶。

离婚收场,沦为他人的饭后谈资,还背上了不属于她、如山高的大笔饥荒。

尤青知道,这四百二十块换做别人,不一定赚来的这么容易。

因为柳琴实在讲诚信,人品靠得住,大家才愿意冒着风险买她的菌子。

“明天礼拜天,青,上午你陪妈去你堂爷爷家,将饥荒还了,晚上再去将林厂长家的一百二还了,咱们就真的无债一身轻了。”

柳琴嘴里喃喃着,一边将钱又数了一遍,眼角眉梢都是喜悦。

尤青站起身来,径直走到炕边,轻轻地从背后将柳琴整个环绕在怀里。

“妈。”

“哎。”

柳琴将钱分装进三个不同的信封,随声应着。

“我会出人头地,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我会证明,我不是你的拖油瓶,我是你的骄傲。”

“谁说你是拖油瓶了?”

柳琴闻言着急道,将信封扔到一边就想要回头质问,“是不是那天你五姨对你胡说八道了又,我真是——”

尤青收紧了怀抱,不让她动弹。

“傻丫头,你不用出人头地,也是我的骄傲呀。”

柳琴释然地一笑,用一只手回绕住尤青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手背安抚。

“青,你不知道,你出生的那一天,听到你呱呱坠地时嚎的那一嗓子,妈妈就什么痛都忘了。”

“他们都说你皱巴巴的好丑,妈妈却越看越喜欢。”

“怀你的时候我吐的天昏地暗,简直不想活了,可出生以后,看着你红通通胖乎乎的小脸蛋,妈妈就没有后悔忍着恶心劲儿吞下去的那些窝窝头。”

“以后你也会有你的家庭,会有你的爱人,会有你的孩子,可你不要忘记,你永远都是妈妈的女儿。”

“累了倦了,就来妈这儿坐会儿,这里永远都是你的港湾。”

“妈,你也是——”

尤青只觉热气糊了自己的视线,鼻腔里止不住地往外流着热乎乎的液体。

她吸了吸鼻子。

“嗯?”

柳琴轻轻晃着身体的幅度,带着环绕住自己的尤青也微微晃动。

就像十几年前将将小小的尤青背在后背上哄睡一般,只是如今小娃娃却成了大姑娘。

“你也是,遇到什么委屈了,”尤青吸吸鼻子,咽下喉中的苦涩,“也不要自己藏着掖着,一定要跟我说。”

柳琴窝心地笑眼眯眯,恍惚中有泪光闪烁。

“那当然啦!”她将尤青的两个胳膊拽向自己更紧。

“我们可是最好最好的好朋友。”

尤青看着玻璃窗上映出的紧紧相贴的两个身影,感动释然的泪水悄然滑落。

她微笑着,将她环绕更紧。

*

十月的碧城,几场雨下过,温度便骤然下降。

四季流转,来到秋日。

母女两个一大早就找出各自最体面的衣服换上,喜气洋洋地手挽手去了街上。

欠了三年的钱才还,亲兄弟也得明算账。

考虑到尤向北亲大伯家还有个四五岁的小孙子,柳琴就狠狠心买了一提幸福饼干和一罐麦乳精提溜着上了门。

说起这尤家大伯这一系,也算是歹竹上生出了好笋。

尤向北的亲爸在家排行老二,上有一兄下有一弟。

老二老三没啥本事,身体也不咋好,都早早的就去了。

就剩尤向北他大伯尤泾川身体倍棒不说,年纪轻轻就在国棉厂混出了头。

人长得精神又实干,老国棉厂的厂长就把唯一的女儿曲小宁嫁给了他,最后他也理所当然地接了班,成了新厂长。

曲小宁三年抱了两儿子,老大叫国勇,老二叫国强。

后来老大国勇又生了两儿子,老二是一女一儿。

一家子把日子过得那是红红火火,蒸蒸日上。

以前没离婚的时候,尤向北喝醉以后也曾跟柳琴埋怨过。

这祖坟的青烟咋就只冒了大伯那一支去。

尤大伯家住的小洋楼离林述年家不远,中间也就隔着两三趟洋楼。

开门的女人穿了件碎花衬衣,剪裁合身,收入白色的棉麻裤中,挺阔有型,优雅精致。

“俺亲娘哎,这是谁来了喂。”

那女人一脸惊喜地将柳琴和尤青热情地拉了进去。

长相优雅,嗓门却是个大的,很是豪爽。

“大嫂子,俺大伯娘在家吗。”

虽说早已和尤向北离了婚,但叫习惯的称呼不是那么容易改的,也没那个必要。

“在,老太太在屋里喝茶呢,快进来。”

“大伯娘好。”

尤青听见柳琴喊她大嫂子,便猜到了她就是尤国勇的媳妇,便主动问候道。

“哎,这是青青吧,几年没见都这么大了。”

尤大伯的大儿媳尹巧应了声,嗔怪地接过尤青手中递过去的礼品,随手放在置物柜上,便拉着柳琴往一楼的南屋走去。

“娘啊,快看看是谁来了。”

尹巧老远就喊出声,推开南屋的门。

一个精神矍铄、须发半白的年逾七旬的老太太正坐在桌前带着老花镜读报纸,见人来了,不紧不慢地摘下眼镜,扯出一副亲近又不失威严的笑意。

“大伯娘,我来看您来了。”

柳琴热情地拉着大伯娘的手问候。

“哟,柳琴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了,赶紧坐下。”

老太太一边招呼,精明的眼神顺带扫过柳琴身后的尤青。

“这是青青吧,比小时候更俊了。”

尤青乖巧地一笑,也随着老太太和柳琴的落座跟着坐了下来。

“俺大伯呢,怎么没看到他。”

柳琴接过尹巧递过来的热茶,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好奇地问曲老太。

曲老太瘪瘪嘴,随手挥了挥,“他呀,就是个贱骨头!成天操心不完的事儿,天天不去厂里巡视就浑身难受。”

柳琴呵呵笑着,又跟她寒暄了一圈家里人的近况。

最后所有的人都提了一遍,曲老太的目光落到了尤青的身上。

“听说,青青去了春生的厂子上班了?”

尤青点点头,“是的奶奶,我现在就在林厂长的汽水厂做质检。”

曲老太淡笑着点了点头,“嗯,好好干,春生人品好,在他手底下干活有奔头。你这丫头指望不上父母,就得靠自己努力。”

尤青但笑不语。

这老太太今天话里话外都端着一副我们比你们高贵的架势,她赔笑已经赔累了,只想赶紧离开。

她偷偷地用手指戳了戳柳琴的后腰,催促她赶紧迈入正题。

柳琴清了清嗓子,又扯了几句家常,随即从布包里摸出一个信封,恭敬地双手推到曲老太面前。

“大伯娘,如今青青也上班了,我也算熬过来了,这手头宽裕了一些,就赶紧将前几年该你们的账还回来——”

“急什么。”

老太太皱着眉睨了一眼,丝毫不当回事,没退回,也没有收下。

“这钱我当时借你的时候,就没想着让你还。”

她终是卸下了脸上维持多时的虚伪笑容,眉头间只剩高位者的不耐,满脸写着不悦。

柳琴干笑着,眸子里也透出隐藏不住的几分尴尬。

“小北从小就不干正事没错,可这百年修得共枕眠,好好的家就这么叫你给拆散了。”

“女人嘛,凡事多忍忍,这辈子就过去了,你看看周围比你遭罪的女人多了去了,谁离婚了?你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

说到底是尤向北那边的亲戚,再不争气,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为他说好话。

尤青在心里冷笑一声,刚想站起来拉着柳琴赶紧离开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再说了,就全是小北的错吗?”曲老太轻哼一声,满脸刻薄相。

柳琴仿佛被人点了穴,浑身动弹不得,只面上挂着尴尬的笑,手却在桌子下面暗暗地攥紧。

尹巧在一旁也是尴尬得紧,紧抿着唇想要转移话题,又怕婆婆的矛头指向自己,也是纠结得很。

“这老话说得好,一个巴掌拍不响,你柳琴就敢说自己一点错没有吗?”

曲老太轻轻嗤笑一声,眸子里盛满了精明之色,望向柳琴的目光里是唯恐天下不乱。

尤青面部涨得通红,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礼义廉耻,什么尊老爱幼,今天通通抛到脑后!

竟然欺负到她妈头上去了,是可忍孰不可忍!

今天她偏要倒反天罡,让这老太太知道花儿为什么这么红!

刚想发作出来,门突然被推了开来,露出一张好奇的鹅蛋脸来。

“奶奶,伯娘,谁来了啊?”

尹巧刚在这里尴尬地脚趾扣地,看到二弟家的大女儿尤妍冒了头,仿佛看到了救星。

她急忙将站在那里一脸阴沉的尤青推给了侄女,呵呵地干笑。

“妍妍,是青青来了,你带她去楼上房间玩会去,小时候她最爱跟在你屁|股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忘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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