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平时最是好脾气的柳琴被气得脸成了猪肝色,尤青的下颌线绷得紧紧。
曲老太看着是在说尤青没教养,实则打的是柳琴的脸。
可这,也恰恰是尤青最不能忍受的。
她可以遭受白眼、侮辱,可她的母亲不行。
尤青抬头挺胸地走到尤妍面前,坚定地逸动唇瓣。
“请你再说一遍刚刚的话。”
“说你有爹生没爹养,没教养!”
尤妍得意地一笑,就像是一条躲在主人怀里的哈巴狗,狗仗人势,更壮狗胆。
仿佛在说,我有靠山,你没有。
【啪!】
响亮的巴掌声划破寂静。
尤妍瞪大了眼睛,脸颊火热,呼吸静止,瞳孔剧烈地颤抖着,仿佛还不敢相信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记得堂奶奶刚刚说,一个巴掌拍不响。”
尤青啧啧两声,嘴角挂着无谓的笑,眼里却淬了无畏的冰。
曲老太的眉头皱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揽着孙女的手气得发抖,可满腔愤怒却无从下口。
她懵了。
遇到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小辈,她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现在,听见响了吗?”
尤青冷笑一声,挥了挥自己的右手,“这可是一只巴掌,看好了。”
刚刚曲老太借着教训尤青打她妈的脸,那她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这巴掌打在尤妍脸上,无异于掴在曲老太脸上。
见尤青再次举起手,尤妍吓得条件反射,急忙用两只手捂住自己的鹅蛋脸。
“尤青!”
柳琴虽然心里很是解气,可流言杀死人,她不想让闺女的名声变坏,急忙想要制止住她。
“我妈没错!若非说有错,那么在这场失败的婚姻里,她唯一的错,就是嫁给了尤向北!”
尤青咬牙拔高音量,横眉冷竖。
她本身的长相就偏冷艳,此刻眼角眉梢染上愠色,看着竟有些超越年龄、不可挑衅的威严。
“不要觉得自己是债主就可以趾高气扬,随便践踏人心。”
尤青咬着唇瞪大眼睛,“这钱可是你们的好侄子尤向北欠下的!我妈顶了这些饥荒,是她好心!她要面子!”
“在场的比谁都清楚!”
柳琴面上阻拦,心里却升上一股暖流。
闺女大了,很多事,都能共情甚至替她出头了。
她很暖心。
尤青深吸一口气,继续朝着曲老太开炮。
“堂奶奶想树威风立规矩,给你的好儿媳们去立!”
“再不济,也是该去给尤向北现在那个老婆去立!在这跟我妈摆什么谱!”
“带上老花镜回去好好翻翻你们尤家的家谱!我妈!柳琴!还在家谱上吗?!”
这话一出,尹巧瞳孔震惊,不敢相信这话是从尤青这从小就听话的孩子口中说出来。
“好了好了消消气,大家都在气头上,有些口不择言——”
尹巧表面挡在自家婆婆前为她挡下尤青的攻势,实则内心也为这个小姑娘震撼、感动。
其实有时,她真的很敬佩柳琴,说离就离,远离尤向北那个烂男人。
她平日也没少遭这个强势婆婆的刁难,只是自己的男人尤国勇还算个体贴的,娘家也给力,否则她也真是没活路。
闺女就是贴心,不像她的两个儿子没心没肺。
柳琴没白遭那些苦,她养了个好女儿。
“顺带帮我跟尤家所有的亲戚带句话!以后我和我妈,是穷是富,是要饭还是当官,都跟你们尤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尤青终是将自己内心那团窝囊气成倍地返还了回去。
曲老太这辈子哪吃过这样的气,尤其还是一个从小就乖巧好欺负的小辈,此刻竟敢指着她的鼻子训斥。
就跟——就跟中邪了一样……
看着那祖孙两个吃瘪愤怒却又怕她发疯打人的畏惧模样,尤青顿感神清气爽,酣畅淋漓。
果然现代人的那句话说的很对。
拒绝精神内耗,有事直接发疯。
【叮!恭喜宿主,收获一格电量。】
猝不及防的系统电子音响了起来。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脸上的愠色霎时无影无踪,迅速往身后扭头望去。
先是暗戳戳地看到了二堂哥尤晏璋正偷偷朝她憋着笑伸出大拇指。
尤晏璋和他的爷爷尤泾川一样,早就苦他奶奶霸权已久。
尤青又将视线转移到那个背对众人的窗前背影。
避嫌着这边“家丑”战况的——识趣外人林述年。
她说过吧!
人总是喜欢自己身上缺失的那一部分!
闷骚如林述年,果然喜欢怼天怼地小辣椒那一款!
*
出了尤大伯家,柳琴就默不吭声地低头走在前面。
尤青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泛上一阵心疼。
她是只顾发泄,却忘了柳琴是最顾脸面之人。
看着她有些微微颤抖的肩膀,尤青叹息一声,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挎住柳琴的手肘。
“妈,对不起——我知道我今天有点过分,给你丢人了——”
话还未说完,尤青看向捂住脸的柳琴,愣怔了一下。
只见柳琴将双手放下,竟是笑得眼角眉梢都舒展开来,肩膀乱颤。
“说什么对不起,妈还要谢谢你呢——”
柳琴蹭去眼角笑出的泪,紧紧地挎住自己女儿,脚步轻盈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尤青眸子掠过一丝讶异,嘴角微微上扬。
“好久没这么畅快了——舒服!”
柳琴深深呼出一口气,仿佛将在尤家受了十几年的窝囊气一股脑排了出去。
“妈也想明白了,女孩子啊,还是长成一朵带刺的玫瑰比较好。”
她揽住尤青,踩着微微泛黄泛红的落叶,邂逅色彩斑斓的希望秋季。
*
前段时间刚拿到第一份工资,柳琴说什么也不要,尤青索性就去商场给自己添置了几件秋季战服。
穿上珠粉色的格子翻领连衣裙,戴上同色的粉色发箍,镜子中的自己甜美又明媚。
尤青坐在床上小心翼翼地套上肉|色丝袜,唯恐一个不小心被自己的指甲给勾花。
再穿双锃新的白色回力胶底鞋,活脱脱的一个优雅高贵的资本家大小姐。
礼拜日的下午,很多人都没有上工,街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尤青正是如花的年纪,又一身新奇亮眼打扮走在街上,吸引一条街年轻小伙子们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敲开林厂长家的门,恰好蒋蕙锦也在。
“蒋主任,您也在啊。”
尤青和柳琴进了门,先跟林厂长笑着打了招呼,又和蒋蕙锦问候。
蒋蕙锦笑着点了点头,“闲着没事,坐着喝点茶,闲聊天罢了。”
林春生赶紧招呼柳琴坐下。
无事不登三宝殿,怕是柳琴有话要说。
他朝尤青指了指楼上,热情一笑:“尤青,述年在楼上呢,你去找他聊会天,我们大人说会话。”
尤青点了点头,正中下怀。
她乖巧地笑着重新将白色布包挂在肩头,脚步轻盈地往楼上走去。
二楼没有同一楼一样铺地砖,而是铺了打蜡的红色木地板,下午的暖阳从窗户投了进来,耀得地板发出金灿灿的红光。
她微微抿着唇瓣,并不知道林述年的房间的具体位置,怕是只得一间间的悄悄探测。
幸好,刚从楼梯拐角上来,第一个房间的门就微微敞开着。
尤青刚想敲门示意,忽然发现一个修长的身影正侧卧在床上安静地休息。
她收住敲门的动作,小心翼翼地将门推开的更大些。
一股橘子清香蔓延了过来。
很干燥,很清爽。
窗户微微留了一条缝隙,午后暖风从窗口吹进来,轻轻摇曳着两侧的窗纱。
房间布局极简,靠窗的位置放了张单人床,旁边便是书桌,靠墙的一侧是衣柜和书柜,仅此而已。
尤青屏着呼吸将自己的布包放在书桌上,转过身来悄无声息地看着林述年的睡颜。
他的呼吸平稳,一条手臂压在头部下面,另一只安静地落在身前。
睡姿和他的人一样,松松散散,舒展烂漫。
他额前细碎的发丝微微耷拉在一侧,眉宇微蹙,嘴角自然上翘,比平时的他多了点孩子气。
本来也只是个十八岁的毛孩子。
尤青想到这儿,禁不住无声地捂着嘴偷笑。
视线顺着他的长睫毛下移,在右脸颧骨位置,有一道还未完全干掉的暗红色血痕,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更显突兀。
她心虚地抿着唇角,转过身想要从布包里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棉棒和消炎药膏给他清理一下。
忽又觉得怕惊醒他的好梦,还是等他睡起来再说。
尤青转过头看了眼墙上的钟表,正即将指向三点钟。
她蹑手蹑脚地将椅子拖出一点,坐了上去,翻出自己的数学本继续做题。
这年代不像后世,不会的题可以去网上尽情搜详细的解答思路。
在这里,只有一个冷冰冰最简略的答案躺在书页最后,好似在嘲笑尤青的智商。
她几天前就开始将一些一知半解的数学难题汇集到了错题本上,准备借这个机会好好利用一下林述年这个活老师。
林述年醒来的时候,恍惚以为自己进了梦中梦。
一个穿着珠粉色格子裙的少女正坐在他的书桌上,正眉头紧蹙苦恼地咬着笔头,时不时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音。
尤青?
她怎么会进自己的梦。
如墨的长发柔顺的披在少女的肩后,长达腰际,珠粉色的发箍衬得她肌肤光洁如玉,清丽灵动。
与上午那个剑拔弩张的小辣椒形象判若两人。
不,分明还是一个人。
虽然打扮的着实乖巧,可与难题奋战的她嘴唇微嘟着,依旧是倔强不服输地执笔。
仿佛和难题也要来激战个你死我活。
跟尤青同窗整整两年,他倒是从未发现,她竟是如此可爱的性子。
鬼使神差的,他右眉挑起,嘴角也跟着上扬。
他有些,不想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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