酥赫依旧维持着那半身入棺的姿态,好像她已融与这瓦格力内的座座泥塑,这位置居然也无一人发现,毕竟人们已不再相信上帝,自然没有神父的角色会站在讲桌前进行无意义的宣词。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有心无力了,
或许,连那存心也要在丝丝被捆缚的气力中消磨殆尽,哪怕无为无动,她的四肢依旧在以缓慢的速度萎缩,
甚至在午日半分,看着不远处一处日落的光斑,都闻到来自肉躯发出的腐臭。
当萨贝尔找到酥赫时,她轻轻点了点对方眉心。
酥赫睁眼,上来就问:“你们把他们杀光了?”
多不负责任的问题。
萨贝尔微摇头,她的手拂向对方的下巴,酥赫不自觉动了动舌头,嘴唇就贴上对方冰凉的小臂。
酥赫缓缓抬眼,见萨贝明明轻微鬓眉,却又主动凑了凑自己的手臂示意:“不用了,”酥赫推开她的手,声音像被水浮肿过,咬字不清,还十分费力。
萨贝尔眉心更锁,她再次张望四周:“出来,”行为举止都显得局促。
酥赫顺着对方气力离开跻身多日的桌台,回望,才见看守禁室的人不见了,但没闻到一丝血腥气,
他们偷摸来的。
萨贝尔想带她走,酥赫依着她,却在路过禁闭室时,听出室内稀碎怪异的声响。
见她被吸引住,萨贝尔警告:“赶紧走,他们很快就会发现。”
“你不知道这里边是谁?”
酥赫无辜地张大眼,萨贝尔直接攥紧对方手腕,强行拉拽:“我知道,快走。”
“你是专门来找我问罪的吗,”酥赫被她牵着跑嘴不停,她们都快离开教堂,只要翻过那扇窗,
萨贝尔却无视她,
酥赫的目光从被抓住的手腕,爬上对方的眼,
她太想知道答案了,
对方不答,看向另一处方向,
酥赫也去看,就在一棵茂盛的古桐树旁,一人半露身形,稍一偏头,露出托腰的长发,
有些眼熟,
酥赫主动去追那身影,她慢吞吞的移速猛然加快,在触及那人的肩膀,
见垂落两鬓的短发,
那托腰的发只不过是仅有的一小捋,害她错以为对方是名女性。
“瑛…”酥赫念出对方的名字。
昔日的伯爵殿下浑身抓痕,衣衫多处破裂,形销骨立,神情转瞬错愕。
萨贝尔赶来:“我们走吧。”
“犹瑟呢?”酥赫问,她看向面前两鬼:“你怎么会想要救他?”
瑛没反应来,萨贝尔脸色难看,身后的瓦格力教堂已经传出异动,显然他们的逃跑被察觉了。
萨贝尔见酥赫态度犟种,对瑛道:“先走。”
二字的含义不相琢磨,酥赫的脖颈处鼓动冒出不正常的几捋青筋,她在短暂地停留原地,后发了命地追逐前方正逃窜的两鬼。
她知道了,
巨力穿刺腹部,瑛不可置信地张嘴,低头见破了皮肉的五爪呈勾,耳边响起咒骂:
“克维萨的贱种。”
“酥赫!”萨贝尔瞬间讶怒,她作势反击,酥赫抽回手,接下她冲自己袭来的抓痕,
身上顿时多出三道抓痕。
刀剑夹在脖子,返出银白的光。
萨贝尔又立即带着重伤的瑛再次撤退,
她抛弃了她,又为什么,要露出恶心的带有不舍意味的神情。
直到完全消失在视野,酥赫才发觉刀身离自己过近,她的手拂向锁骨处,缓缓扭头,
裘曼通红着眼,
复杂的注目中夹杂滔天的恨意,
酥赫也看去指尖的红,她连痛觉也感受不到了。
“……”
后来才证实,犹瑟根本就不打算商谈,也不存在前来偷袭营救,他比印象中还会取舍,居然连罗塔纳这枚忠心的狗都不要,想一人撑大称王。
裘曼差点当场杀了她,
留她一命,
不是什么人类愚钝到还想进行狗屁的威胁商谈,什么留一名置换土地,
他们也意识到吸血鬼根本就是奸滑之物,
双方彻底撕破脸,人们高举胜旗,将猎捕来的货物串绑绞架,准备当场献祭,以火焚烧,振雄风,祭亡灵。
不存在旧情,他们这些高品质的鬼被提前放血,正运输到驻扎方的总部。
酥赫在被裘曼割脉后,一直神志不清,她再次拥有意识,身上却压着重重的人形,乌黑的发挡住她的视线,酥赫喃喃唤:“勒阿斯特?”
对方跨坐在她身上,应声蹭了蹭她。
酥赫轻哼:“真的是你吗,”
身上压力稍减,
“禾?”
又一道声音唤她,酥赫矮过头从压她人的腋下瞧去,是柯卡芙,还有她父亲,
摇摇晃晃的铁车,高耸的架栏将他们困在其中,疲态苍白。
是她,
这次肯定是她,
牙咯咯作响,酥赫立刻直起身,狠狠用头撞去,压她的女人一声闷哼,仰倒了下去,
酥赫直直站起来,押送她的侍卫发觉她们的异样,铁车缓缓停下,酥赫也站稳脚跟,她看向脚下女人仰倒,修长雪白是脖颈,滑稽伸开的双腿,用脚对准对方柔软的肚皮踩去。
与此同时,她也注意到对方一侧空荡荡的衣袖。
短暂慌神,勒阿斯特痛苦地蜷缩,酥赫也不松手,去踢打对方的背部。
罗塔纳父女震惊地看向她们扭打一块,
酥赫被愤怒冲晕了大脑,勒阿斯特被揍,却只会躲闪,这更加触了她的霉头。
于是她下手越来越重,柯卡芙不去阻拦,她的父亲却出言:“住手,”
酥赫不听劝,他居然就以身去遮挡,
而勒阿斯特就这么懦弱地被护在身下,
酥赫看到,对方眼中擒着血水,吸盘触手似的,让人黏腻又谴责,她甚至不罢休只用一种方式表达她的不满,开始无羞耻地大声嚎啕、尖叫,
最终侍卫的一鞭子把他们抽怯了,
“安静!”
酥赫先挨一响,他们紧接后挨一响,
酥赫余光见侍卫看戏,裘曼依旧掩不住对他的厌恶,铁车再次行驶,她不想深思他们认为。
浑身不可愈合的伤也让她没办法继续造次。
而勒阿斯特见她被抽倒,又腆着脸爬过来,用鼻子去嗅她。
“滚,”
夜,篝火滋滋作响,炙烤食物的香气传来,一下午都缠着她的勒阿斯特转移注意,将头像铁杆栅栏外挤。
一士兵凑近,他手里抓着刚刚烤好的兔肉,故意将食物凑到勒阿斯特脸前,眼见肉刀嘴巴,挥起拳头砸向对方的脸,将对方击倒。
“嘿,你怎么连女人都打?”这士兵的朋友调笑。
“她是人?”说罢呵呵就走。
勒阿斯特彻底失智的模样如顽童,她受伤后第一反应居然是往酥赫这儿挨。
酥赫不搭理她,她又献宝一样用独臂去勾对方衣服,好像非要博取关注。
倒头就睡。
她阖眼阖得利索,半梦半醒,又感到后颈被人摸着,这感觉十分不适,对方就像透过皮囊去摸索肉里的骨骼,
酥赫一睁眼,就见勒阿斯特心虚地缩回手,
此时接近凌晨,篝火已然熄灭,
半昏的天衬得容颜愈冷,酥赫看到勒阿斯特在笑,一种得逞似的傻笑。
她不解,想去推开对方,却发现自己又被布条勒住,这肯定不是士兵的手笔,他们巴不得内部相残狗咬狗,
勒阿斯特伏在她身上,蹭了蹭她脸颊,酥赫僵硬几秒,对方冰凉的舌划过耳,尖锐的牙刺入肉,
小小的矩形车牢,有约半尺是被全部包围没有外界视野的,
柯卡芙闻着味儿就醒了,她眯起眼,就见两具身躯纠缠一块,勒阿斯特将头埋在禾边,
她的视线与酥赫碰撞,彼此都是凝滞的。
勒阿斯特饮血后,抬头挡住了禾的脸。
柯卡芙倘若是人,心脏扑通跳着,怕是要跳出人前。只见她最厌恶的鬼压着她还算有好感的,朋友?耳鬓厮磨,竟是咬着蚕食着,
拥吻起来...
太诡异了,
她们在做什么,
柯卡芙虚弱之际,见她们饥渴纠缠,自己也昏了头地感到一丝空虚,她怕是被放血放傻了。
酥赫也被那不知名的吻冲晕了神,很快抗拒,并啃咬起对方。
她们模样胜似互食,绑着她手的布条被解开,酥赫抱住对方,翻滚一圈,位置调换,她压在对方之上,欲言又止。
柯卡芙眼眸一眨,对准她们的方向抿唇。
血猎醒后,惯例抽一根撬矛,对准血鬼的胸骨上方捅破放血,裘曼发现了他们身上的咬痕,却误以为他们是舍身求法,想以一鬼死供养三鬼伏,因此他毫不犹豫地向酥赫再捅三腔,
勒阿斯特却此时树懒般勾住酥赫,替她挡去伤害。
捅谁都是捅:“你们逃不掉的,”裘曼对酥赫有私怨:“你这该死的叛徒,我恨不得千刀剐了你。”
酥赫闻言竟哈哈大笑,她推不开怀里的身,就干脆抱紧它。
而裘曼被她飘飘一态激怒,一撬矛指向:“把她捉下来!”
这铁了心要教训她一顿的模样,酥赫看了眼柯卡芙,她永远不会是真正酥赫,更不会真如她母亲赫薇,她的话语很薄,却非人微言轻:
“裘曼,我再该死,也轮不到你来教训我,麦兰达明知我是威廉姆的女儿,却将我们四人派去克维萨当卧底,死局,你不知道是死局吗?”
她吐话时,身前还沾着另那只疯鬼,那张脸深深垮着,被磨透出深深的两道泪沟,明明不在哭,却比任何时候都丧气:
“他还在已人脑的思维考虑我们这帮畜生,他以为布兰森会因为发现我是汉可尔亲脉余孽,将我斩尽杀绝,他以为萨贝尔会因我是私生女而对我心生厌恶随后除掉我,又或者,我们接应不够,无食无伴,顺其自然地被发现身份,然后绝望地成为盘中餐。”
句句都不堪入耳,裘曼因恐惧而想毁掉她,他举矛相对,勒阿斯特却提前反应,扑向裘曼,阻止了他。
也正式此时,周边荒野凭空投来箭矢,柯卡芙瞧准时机,与他父亲躲避暗器的同时,滚下了不曾来得及关紧的铁栏。
“别让他们跑了!!”
一人怒喊。
酥赫掐住裘曼,脊背发烫,总晓闻到身上的某些恶臭,于是松开手,而勒阿斯特依旧菟丝样缠着她,碍手碍脚:
“臭死了。”
她边骂边接过柯卡芙抛向她的纱帽,身上缠着她不放的手脚却越来越紧,酥赫没空顾她,寻着罗塔纳等的方向朝隐蔽处躲闪,看清了,是拉普和安娜以及几个小鬼接应。
拉普捉清了酥赫怀里的,表情颇为古怪:“把她给我,”他甚至话都不说完,就提前上手。
酥赫只知他对着勒阿斯特的颈侧腰侧一脉左右画符,用极快的速度描绘着生疏的阵图,最终破口一掌,一切只在瞬发之间,勒阿斯特口吐黑血,散了架似的倒在了她怀里:“你对她做了什么,”
“没时间解释了,跟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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