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振东,你找我有什么事?”王雨直奔主题,她不久前对张凯说很快就会回去,她想早点结束和振东的会面。
振东却避开王雨的问题,他的口吻带着几分恳求,“王雨,我心情不好,能陪我兜兜风吗?”
王雨一阵心软,振东正在经受丧母之痛,别说陪他兜风,就是为他赴汤蹈火她也在所不辞。
王雨立即把张凯抛到脑后,笑说,“当然可以!”
振东拉开副驾车门,王雨爽快地坐进车里。
振东开车带王雨去了梨山。
梨山距离市区大约一个小时车程,晚上来梨山看夜景的人不是很多,盘山路上至少有三分之二的观景台都空无一人。
振东把车停在了半山腰的一个观景台上,这个观景台静谧无人,观景台边上有个八角亭,振东信步走进八角亭,王雨跟进去。
他俩坐在亭子的长椅上俯瞰脚下的夜景,近处是蜿蜒曲折的山路,远处是闪耀着万千灯火的城市,纵然天黑山暗,目之所及仍然空旷开朗,让人觉得身心舒畅。
振东看了一会儿夜景,忽然问王雨,“王雨,你知道我和玲姐的事吗?”
王雨心中顿时一紧,她觉得振东要对她说正事了,刚才在路上振东对她讲了一些他小时候的趣事,那些回忆自然少不了宋西林姐弟俩的身影,但此刻振东再次提起宋西玲,却让王雨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王雨扭脸看着振东,试探着问,“你和玲姐有什么事儿?”她不确定振东指的是不是她知道的那件事。
振东看着山脚下灯火璀璨的城市,直言不讳地道,“我想和玲姐结婚,玲姐不同意,林姨和宋叔也不同意。”
果然是这件事。但王雨只知道振东妈的态度,从来不知道宋家人的态度,她轻声道,“我只知道你妈不同意。”
振东笑了一声,笑里饱含无奈和酸楚,“因为我妈不同意,玲姐和她父母才不同意!”
这句话似乎表明宋家人最初对这桩婚事还是同意的。
王雨问道,“是不是玲姐和她父母本来同意这门婚事,但你妈不同意,玲姐和她父母为了维护你们两家的情谊,最后也跟你妈一样不同意了?”
振东道,“不是,从一开始他们就都不同意。”
都不同意?王雨有点糊涂了,难道想和宋西玲结婚只是振东一个人的独角戏?
振东忽然又道,“如果我妈同意了,他们都会同意。”
振东又把话绕回去了,他的话依然表明,宋家人对这桩婚事是同意的,但宋家人却把自己的意见抛在一边,完全遵从振东妈的意见。
王雨迷惑不解,“这,这是为什么?”她喃喃问着,心里忽然想起几年前她和宋西林打过的一通电话,在那通电话里她对宋西林说她觉得振东喜欢宋西玲,还说振东和宋西玲很般配,如果他俩在一起对宋高两家来说是一件亲上加亲的事,但宋西林却不让王雨把她的感觉说出来,他说他最了解振东和宋西玲的感情,他俩就是单纯的姐弟关系。
而现在表明,她当年的感觉是对的,宋西林是错的。
王雨此时更加困惑,宋西林和振东一起长大,她都能看出振东喜欢宋西玲,宋西林怎么会看不出来?他一定能看出来的!
难道他早就知道振东妈不会同意这门婚事,所以为了维护两家人的关系才不让王雨说破?
但那时振东并没有挑明他对宋西玲的感情,难道宋西林会未卜先知,老早就知道振东妈不会同意?
王雨打住纷乱的思绪,不再胡乱猜测,她看向振东,振东就能给她准确答案。
山风吹动了王雨鬓角的碎发,也将振东消沉且平静的声音吹入王雨耳中,“玲姐在少女时代被流氓强间过。”
王雨的心脏仿佛遭到沉重一击,痛感顿时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从不知道宋西玲的悲惨遭遇,她一直以为宋西玲是温室里长大的娇贵花朵,没有遭遇过任何挫折,一路养尊处优、顺风顺水地活到这么大;她也一直以为宋西玲之所以不谈恋爱不结婚,把自己熬成了大龄剩女,是因为她条件太好,眼光太高,看不上尘世中这些碌碌无为的男人,她此时才明白,原来宋西玲的人生并非她看到的那样完美无瑕。
王雨心中的所有疑问不解自破。
振东妈没有错,这世上应该没有几个母亲同意儿子娶个被流氓糟蹋过的女人,宋家人的做法也毫无瑕疵,他们的风骨令他们一定会遵从振东妈的决定。
王雨此刻没有心思共情振东妈,也没有余力去想象宋家人因为宋西玲的遭遇承受的痛苦,她此时一切的心思和感情都在宋西玲身上。
那不是别人,那是宋西玲啊!那是虎子的亲姑姑,是对虎子掏心掏肺,爱到毫无保留的女人啊。
宋西玲对虎子那份沉甸甸的爱,令王雨早就把她当成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亲人了。
既是亲人,王雨对宋西玲的遭遇当然要刨根问底,哪怕是陈年旧事。
“高振东,把姐姐的事告诉我!她是被什么人欺负的?那个坏蛋坐牢了没有?”
王雨的声音饱含愤怒,仿佛那个坏蛋如果没有坐牢,她就要去为宋西玲报仇雪恨。
振东道,“我可以告诉你,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你必须听完我要说的所有内容,还得对我告诉你的一切都守口如瓶。”
王雨不加思索地说,“好,我答应你!”
振东别过脸望着远处连绵起伏的黑色山峦,开始讲述。
“那件事发生在1995年5月,玲姐即将参加高考,当时我和西林正读高一,童强和童倩是我俩的同班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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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振东的老家返回市区已是傍晚时分,振东和宋西林在安葬振东妈时数度痛哭,过度哀伤影响了脾胃,他俩都没有食欲,于是他俩干脆放弃晚饭,依照昨晚的约定立即行动,振东去找王雨,宋西林去找童强。
振东把宋西林放到艺院新区附近便驾车走了。
宋西林站在街边拨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没有打通,他收起手机沿着人行道行走,他没去艺院新区,他知道童强没住在那里,他步行了大约五百米,来到一个商品房小区,童强和他父母就租住在这个小区里。
宋西林依照童强留给他的地址来到他们的住所。
家里只有童强和他父亲。
这是一套两居室,屋里很乱,童父躺在堆满衣物的沙发上看电视,客厅没有坐的地方,童强便把宋西林带进了他的卧室。
童强的卧室稍微整洁一些,童强在床边坐下之前将一把转椅一脚踢到了宋西林身边。
宋西林没坐童强踢过来的椅子,他冷脸站着,没有任何废话,开口便问,“我什么时候可以和童倩领离婚证?”
宋西林不想来这里,他只想在民政局门口和童家人会面,他昨晚离开振东家后给童强打过一个电话,刚刚来这里之前他又给童强打了一个电话,但这两通电话童强全都拒接了。
童强歪着脑袋看着宋西林,他紧闭嘴巴,表情散漫不羁。
宋西林顿时火冒三丈,“三千万我给你了!”
依照他俩三年前的约定,宋西林付给童强三千万之后童倩就应该跟他去领离婚证,至于童倩愿不愿意,那是童强应该摆平的事,宋西林只和童强交涉。
童强似乎感到理亏,对宋西林的怒吼并未生气,他终于开口了,“我搞不定她,你自己去找倩倩吧,我没对你耍花招,我也想遵守约定,我是真的搞不定她。”
宋西林蹙紧眉头,他和童强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三年,对童强多少有些了解,童强是个极其冷傲的人,他能说出“我没对你耍花招”这种坦诚的话实属不易,既然他说了,情况就肯定是他说的那样。
宋西林对童强的火气减弱了一些,“她不同意和我离婚吗?”
童强没有正面回答,“反正我没办法,你自己去找她吧,兴许你能搞定她。”他说完丢下宋西林,站起来走出卧室。
宋西林沉默地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开童强的卧室。
他知道无须和童强多费口舌了,虽然依照约定宋西林不必和童家人接触,一切问题都应当由童强解决,但童强不是神仙,也会有解决不了的事,既然童强解决不了,他也只能自己面对。
宋西林径直走到门口,还没等他伸手拉门,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赵金花赫然站在门口。
赵金花满头白发,手里提着一个饭罐,她的个子比宋西林矮很多,视线只能看到宋西林的胸口,此时她正仰起脑袋想看看眼前的人是谁。
宋西林一看到她手里的饭罐便知道她刚才去给童倩送饭了。
宋西林这三年来对童家的事一无所知,偏巧童强给他这里的地址时对他透漏了一点他们家的情况。
三年前童倩打完胎后宋西林和童强一前一后去了宁城,宋家在艺院新区的房子便只剩童倩和她父母居住,他们三个一起生活了半年后童倩不知何故忽然将她父母赶了出来,赵金花为了方便照顾童倩在距离艺院新区最近的这个小区租下这套房子,这三年里赵金花每天都会去艺院新区给童倩送饭。
赵金花终于看清宋西林的脸了,她有点胆怯地嚅嗫道,“小宋......”
宋西林和她目光相接,心头忽然涌起一阵心酸,三年未见,赵金花苍老得让他不忍直视,尽管他的父母以及童强他爸在这三年里也变老了,赵金花却是老的最厉害的一个。
宋西林立即压住心酸,硬下心肠,伸手将赵金花一把拨开,抬脚跨出门去。他再也不想对童家人动感情了,这一次他要和童家彻底决裂!
宋西林的身影很快就从赵金花眼前消失了,赵金花忽然十万火急地奔进屋子,童强正抱着臂膀站在沙发边和他父亲一起看电视,赵金花大声问道,“强强,小宋是不是要去找倩倩?”
童强盯着电视,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赵金花立刻跑过去将他向门口推,“你快跟上他!别让倩倩吃亏!”
童强挺着身子不愿去,“他不会对倩倩乱来的。”
赵金花推不动他,气急败坏地打了他一下,“咱们拿了他的钱,倩倩却不肯领离婚证,他现在憋了一肚子怨气,谁知道会对倩倩干出什么来!”
“他不会的。”
赵金花更加用力的打了童强一下,怒叫道,“你给我去呀!”
童强无奈地白了母亲一眼,懒洋洋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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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西林站在艺院新区的“楼王”前,仰头看着自家客厅的那面落地窗,此时夜幕降临,他家楼上和楼下的落地窗全都灯火通明,唯独他家的落地窗一片昏暗,与昨夜一样,他分不清那面玻璃窗上似有若无的光是屋里的还是屋外的。
他想象不到他家里是什么样子,更想象不到童倩在里面的生活状态。
他吸完两根烟后抬脚走进单元门。
很快,宋西林站在了阔别三年的家门口。
他抬手将熟悉的朱红色防盗门轻抚了一下,随后伸出食指准备按响门铃。
但他突然收回了手,他自己也不清楚自己的意图,是怕惊扰到童倩?还是想窥探她的真实生活?或者两者兼有?
他从衣兜里掏出钥匙,用钥匙轻轻拧开门锁,随后轻轻拉开防盗门。
一片昏暗。
屋里并非没有光源,只是光源太暗,暗到令宋西林一时间什么也看不清。
他跨进屋子,视线立刻落在屋里唯一的光源上,那是一盏靠近阳台的莲花灯,一截燃着微小火光的蜡烛嵌在一朵白色莲花中。
距离有些远,跪在莲花灯前的人便成了宋西林眼中一道纤细的黑色剪影,那人双手合十,头颅低垂,嘴里轻声细语地念叨着什么,她太投入了,对宋西林的到来毫无察觉。
宋西林知道那是童倩。
他觉得心口有点堵,他不知道童倩在搞什么鬼,他家曾经明亮华丽的客厅被童倩搞得像阴间一样昏暗诡异,偏她自己又生活在这里,宋西林不知该气恼她还是心疼她。
“倩倩—”,怕惊吓到她,宋西林的呼唤极其轻柔。
童倩的念叨声骤然停止。
她定格片刻后慢慢转头向宋西林看来,她看着宋西林的姿势又定格了几秒,随后急切地站起来。
宋西林走到餐厅门口,按下水晶吊灯的开关。
开阔的客厅霎那间一片明亮。
童倩猛然抬手捂住双眼。
宋西林看向童倩,童倩披散长发,身穿一条白色睡裙,宋西林看不到她的脸,却看到她举起的手臂瘦得像两根没有血肉的枯枝。
他看向她身边的莲花灯,莲花灯摆在一张贡桌上,贡桌后方有一尊白瓷观音像。
宋西林这才明白,童倩刚刚在跪拜观音菩萨,她嘴里念叨的应该是佛经或祈求之类的东西。
童倩的眼睛渐渐适应了灯光,她把双手从眼睛上移开,眯着眼看了宋西林片刻后,脸上忽然现出一副喜悦的表情,“西林,你回来了!我天天祈求菩萨让你回来,菩萨终于显灵了!”
她忽然重新跪在菩萨面前,满怀感激地道,“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感谢您对我的怜爱,我会多做善事,将您的慈悲与爱传递下去,尽我所能帮助更多的人,让他们和我一样感受到您的慈爱!”
童倩说完后站起来向宋西林走来,她满脸笑容,开心得像个无邪的孩童。
宋西林看着童倩,心脏一阵刺痛,童倩太瘦了,颧骨高高突起,穿在身上的睡裙空荡荡的,里面似乎只剩下一副骨架,还有她的肤色和她的头发,她似乎常年不见阳光,肤色是一种病态的惨白,她不知什么时候长了白发,曾经漆黑的长发里掺杂着不少银丝,枯瘦和衰老令她的美丽荡然无存。
宋西林的心生疼生疼的,他没想到仅仅三年时光童倩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西林,你还没吃饭吧?我现在就给你做饭。”童倩像个贤惠的家庭主妇,微笑着越过宋西林走进餐厅。
宋西林来不及探究她的异常,她的举止神态和说话的语气,仿佛她和宋西林是一对正常且恩爱的夫妻,宋西林只是出了一趟远门而已。
宋西林跟在她身后,忍着心痛问道,“倩倩,你这三年是怎么过的?”
他怀疑她三年没有出过这个屋子,他还怀疑她每天的生活就是在菩萨面前祈求自己的归来,他不愿相信这是真的,但这一刻他强烈地认为她的生活状态就是这样的。
童倩似乎没听到他的问话,她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嘴里自言自语,“面粉在哪儿呢?”
“倩倩,我吃过饭了,你不用给我做饭。”宋西林在她身后道。
童倩不理会他,我行我素地继续翻找。
宋西林站了片刻后,转身来到客厅。
刚刚水晶灯亮起时,他粗略地扫视了一下客厅,他看到客厅里贴着很多写着字的纸条,刚才无暇细看,他现在想去看看那是什么。
餐厅玻璃门上、楼梯扶手上、沙发背上,墙壁上,屏风上乃至阳台的藤椅上,只要是目之所及的地方,几乎都能看到被胶带或图钉固定的纸条,纸是宋东风书房里的宣纸,被裁成长条状,字是毛笔字,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宋西林认得童倩的字,纸条上的字全是她亲笔所写。
“战胜黑暗!”“战胜孤独!”“战胜恐惧!”“童倩不怕!”“童倩加油!”“加油加油!”
纸条上重复的全是这些内容。
宋西林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他差点掉下眼泪,他似乎看到了童倩一个人在这所大房子里孤独害怕的可怜模样。
“好像没有面粉了,我看到一袋方便面,我给你煮方便面吧。”
宋西林转过身,童倩站在他身后。
宋西林红着眼睛抬起手臂,指向那些纸条,哽咽着问道,“你为什么要一个人住在这里?你为什么要把你爸妈赶走?为什么不让他们在这里陪你?”
童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那些纸条,忽而咧嘴笑道,“我觉得你不肯回来就是因为我爸妈住在这里,我只有把他们赶走了你才会回来,你瞧,我做对了!西林,以后这所房子里只有咱俩了,没人打扰咱俩了,咱俩可以安安静静地过日子了!”
宋西林瞬间冷静,他对童倩的怜悯因为童倩这番话陡然消失,他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也想起自己要和童家彻底决裂的决心。
他立即退后一步,和童倩拉开距离。
“倩倩,你哥跟你说了吧?”宋西林板着脸问道。
“西林,你吃方便面吗?”童倩笑容缱绻地望着宋西林。
童倩答非所问,宋西林呆了一下,随即仔细观察童倩,童倩目光有神,不像精神有问题的样子。
如果她精神正常,那她这样就是故意为之了。
宋西林直接了当地说,“倩倩,明天跟我去民政局领离婚证!”
童倩笑道,“我这就给你煮方便面,我知道你喜欢吃我擀的面条,可家里没有面粉了,你今晚将就一下,我明天就给你做西红柿鸡蛋面!”
她说完欲进厨房。
宋西林立即冲过去拦住她的去路。
童倩收住脚步,笑着问,“西林,你挡着我干什么?我要给你做饭。”
宋西林阴沉着脸,“我说明天跟我去领离婚证!你听见了吗?!”
童倩依然笑着,伸手去拨宋西林,“快让开,我要给你做饭!”
宋西林瞬间明白童强说的我搞不定她指的是什么了,童倩对离婚之事根本不接茬,你说东,她说西,就如对牛弹琴。
童倩拨不动宋西林,笑着绕开宋西林继续向厨房走。
宋西林的脸色难看至极,他喘着粗气,胸中充满愤恨和厌恶,不久之前他还对童倩心存怜惜,此刻却觉得童倩就像一条死死缠住自己的毒蛇,他想起自己三年来妻离子散的凄惨生活,情绪陡然失控。
他转身冲进餐厅,打开餐边柜拿起一个瓷盘,童倩还没走进厨房,宋西林用力将瓷盘摔在地板上。
“当啷”一声巨响,瓷盘炸得满地碎渣。
童倩的脚步在厨房门口猛然收住,她的身体随着巨响猛烈颤抖了一下。
“有完没完?!你要把我纠缠到什么时候才肯罢休?!”宋西林咬牙切齿,通红的眼睛布满泪水,“杀人可以偿命,无期徒刑也有减刑出狱的一天,为什么惹上你们童家我就像掉进了无底深渊,永无出头之日?”
童倩慢慢转过身子,她脸上的笑容褪得干干净净,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宋西林。
宋西林的泪水滑出眼眶,他哽咽着哀求,“倩倩,放过我吧,我知道我们宋家对不起你们,但这份亏欠我前后还了二十年了,我觉得已经还清了。”
童倩摇摇头,“不,你还没还清。”
“你还想要什么?你说!只要我有,我立刻给你!”
童倩冷声道,“那好,咱们现在就去卧室。”
“去卧室干什么?”
“造孩子!你还欠我一个孩子!”童倩一步步逼近宋西林,面色冷若寒霜,“你别忘了,我上一个孩子是你让我流掉的,你当时对我发过誓,只要流掉那个孩子就跟我生个健康的宝宝!”
宋西林无奈苦笑,“倩倩,你冰雪聪明,何必自欺欺人,我让你流掉孩子是为了和你们童家彻底了断,你流掉孩子的当天我就对你哥提出离婚了,你哥不可能没有告诉你。”
童倩冷冷看着宋西林,“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你欠我一个孩子,你给我一个孩子,我就跟你离婚。”
怒意再次爬上宋西林的脸庞,“我给你什么孩子!你说来说去还是要缠着我!”
童倩轻轻摇头,“不,我不缠你,我只想要个孩子,我活的苦不堪言,我的日子没有盼头,没有寄托,你给我个孩子,有了孩子我就有生活目标了,只要你给我个孩子,我立刻跟你离婚。”
宋西林的情绪再次失控,他抬起手臂指向大门,口不择言道,“外面满大街都是男人,你想要孩子跟他们生去!”
童倩又摇摇头,“不,我只要你的孩子,如果你不想跟我生孩子,你把虎子给我也可以。”
宋西林疑惑不解,“你为什么非要我的孩子?”
童倩的眼里忽然溢满泪水,她颤声道,“因为我爱你!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我只爱过你一个人!你不要我可以,给我个孩子,给我留点念想。”
宋西林看着童倩半天说不出话,他开始是惊愕,然后是苦笑,最后一脸冷酷。
“倩倩,我这辈子都不会跟你生孩子,更不会把虎子给你,你死了这条心!”
童倩忽然抓着睡裙向上拉扯,睡裙宽大,脱起来毫不费力,一拉一扯间,她脱掉了睡裙,她瘦骨嶙峋的身体上眨眼间只剩一条内裤和一个胸罩。
“你想干什么!?”宋西林气得大叫。
童倩一声不响扑到宋西林身上,不由分说地撕扯他的皮带,宋西林慌乱之下步步后退,童倩抓着他的皮带不松手,两人拉扯着从餐厅移到客厅。
宋西林的忍耐到了极限,他不再顾虑是否会伤到童倩,他抓住童倩的双肩用力一甩,童倩的体重太轻了,宋西林这一甩将她甩出去三四米远,童倩摔在地板上。
“你疯了吗?!”宋西林气血翻涌,愤怒遮盖了动粗的愧疚,他对着童倩怒骂,“你怎么这么下贱,这么不要脸!”
童倩从地上坐起来,面色冰冷地看着宋西林,泪水却簌簌滑落。
童倩的模样令宋西林悲愤交加,同时又心痛难忍,他指向童倩的手不停抖动,“倩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以前一身傲骨,自强自爱,你不是那种没有本事,要靠向男人出卖身体才能活下去的女人,你为什么非要作践自己,非要靠男人过日子?”
他指向客厅里的那些纸条,“你为什么要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这里?你还年轻,为什么不走出去找点事做,结交一些朋友?你为什么非要在这里等我?为什么要把我的孩子当成生活寄托?我有那么重要吗?我的孩子有那么重要吗?”
童倩流着眼泪,一脸倔强地说,“有!”
宋西林苦笑起来,笑的心酸无奈,“你这是何必,我又不爱你,你何必把我和我的孩子看的那么重要。”
童倩道,“我知道你现在不爱我了,但你曾经爱过我,对我来说,曾将爱过就足够了。”
宋西林瞬间气急败坏,“我曾经也没爱过你!”
他吼得字字如锤,内疚却像虫子啃咬着心脏,那些和童倩同甘共苦的日子历历在目,那些在相处中滋生的感情真真切切,他怎么可能没爱过她!
但此时此刻,童倩的纠缠只让宋西林觉得无比恐惧和痛恨。
童倩瞪大泪眼看着宋西林,宋西林的话仿佛是一把刺穿身体的利剑,她疼得五内具裂,发出的声音微弱无力,“咱们以前同居的时候,你不止一次说过爱我,你说要跟我生一儿一女,你说你会一辈子对我好。”
“那都是骗你的!”宋西林厉声道。
“骗我的?”
“对!骗你的!我那时确实想和你结婚,照顾你一辈子,但那些和爱情无关,我想照顾你,就跟给你家拉煤挣钱一样,都是为了偿还我们宋家对你们童家的亏欠!”
童倩满面凄楚,却不甘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没有爱过我吗?”
“没有!”宋西林答得斩钉截铁,似乎是为了让童倩死心,他又补充道,“我怎么可能看上你这种女孩!我的家世背景你们家望尘莫及,我那时如果要找女朋友只会找和我门当户对的女孩,我之所以跟你在一起,是因为我无法泯灭良知,对你哥因为救我姐遭受的牢狱之灾和你们家由此产生的困难视而不见!我跟你在一起只是为了照顾你和你的家人!我没有爱过你!从来没有爱过你!”
童倩不再流泪,她开始发抖,她坐在地上,脸色青得吓人,她嘴唇颤抖,身体颤抖,紧握的双拳也在颤抖。
宋西林睁着一双猩红的眼睛,深恶痛绝地对童倩说道,“你别痴心妄想了!你一个被富商玩过的残花败柳,哪配养我宋西林的孩子!”
童倩抖得更厉害了。
宋西林迈步走向门口,他在门口站定,回过头冷冷道,“童倩,我跟你家的协议我已经兑现了,现在就差你了,明天9点我会在民政局门口等你,请你不要违反约定,这是我跟你们童家最后一次打交道,希望你们遵守承诺!”
宋西林跨出门去。
电梯里,宋西林靠在墙角哭的稀里哗啦,他边哭边打自己嘴巴,“倩倩,对不起,原谅我,倩倩,我爱过你,真的爱过你......”
他涕泪横流,双肩剧烈耸动,他不想伤害童倩,但他没有办法,童倩自己说的,她这些年生不如死的时候都是靠着回忆他俩在一起的岁月熬过来的,并且在刚刚的对话中,她在明知会失去宋西林的情形下还想养一个属于他的孩子,以此给自己留个念想。
她爱宋西林爱得如此之深,宋西林只有把她伤到遍体鳞伤,伤到万念俱灭,伤到失去所有希望,才能令她将他放下。
电梯门打开,宋西林带着一脸泪痕走出来,他站在电梯口擦掉眼泪,休整了片刻,方才迈步走向单元门。
童强坐在单元门口的台阶上抽烟,看到宋西林出来了他立即站起来,“谈的怎么样?”
宋西林没理他,面无表情地径直离去。
童强皱眉看了一会儿宋西林的背影,抬手弹飞烟头走进单元门。
童强刚走出电梯就看到宋家大门敞开着,他心一紧,立即跑进宋家。
童倩坐在地板上不住颤抖,瘦骨伶仃的身上只穿着胸罩和内裤。
童强看到这一幕顿时气火攻心,他对童倩喝问,“宋西林是不是欺负你了?”
童倩紧咬牙齿一字不出,只是一个劲儿地发抖。
“草他妈的!”童强怒不可遏地掏出手机拨打电话。
宋西林很快接听了。
“草你妈的宋西林,你个狗日的杂碎!”童强破口大骂。
宋西林显然知道童强为何骂他,他只说了一句话就把电话挂了,“衣服是你妹子自己脱的,我没碰她。”
童强的怒火瞬间卡在胸腔,他神色无奈地看了童倩一会儿,叹出胸中浊气,扭脸寻找童倩的衣服,童倩的白色睡裙就在餐厅地板上,童强把睡裙捡过来,蹲在童倩面前把衣服套在她身上。
童倩的身体还在发抖,她脸色青黑,双眼布满血丝,她抖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哥,去把宋西林杀了,把他儿子也杀了,给我和咱爷报仇!”
童强吃惊地看着童倩,“倩倩,你说什么?什么报仇?”
“哥,我有一些事瞒着你,我现在才知道不该瞒你。”
童强满眼困惑,“你瞒了我什么?”
童倩不看童强,瞪着双眼道,“我怕你伤害宋西林,我为了保护他才瞒着你,我现在知道我错了!我错的不可原谅,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咱爷!”
“你瞒了我什么,你倒是说啊!”童强急了。
童倩盯着童强的眼睛,一字一字道,“哥,宋家撒谎了!宋西玲当年真的被流氓强间了,宋家为了宋西玲的名声伪造了一张身体鉴定报告,如果他们不撒谎,贺律师就能让你当庭释放,你就不用坐十年大牢,他们害了你,他们毁了你的人生!”
童倩说完死死盯着童强,童强却并没表现出她期望之中的暴怒或崩溃,童强淡淡说道,“倩倩,那些都过去了,不要提了。”
“为什么不提?!”童倩突然发狂,她愤怒地将蹲在她面前的童强一把掀倒,随后扑上来揪住童强的衣领用力摇晃,她的叫声响彻房子。
“他们害了你,害了咱爷,还害了我—!”
童强坐起来,童倩依旧紧紧揪着他的衣领,她眼神疯狂地继续大叫,“你知道咱爷是怎么死的吗?咱爷不是意外烧死的!咱爷是被侯杰的父亲和大伯烧死的!如果宋家没有撒谎,你就不会坐牢,你在家的话就能保护咱爷,咱爷就不会死于非命,咱爷的命是宋家害的!”
“你说什么!”童强脸色大变,“咱爷不是意外死亡?咱爷是被侯杰的父亲和大伯烧死的?”
童倩没有回答他,她大叫着诉说自己的遭遇,“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给姓赖的做小三吗?你们都以为我贪图富贵,其实我是被侯杰的父亲和大伯逼的!如果我当年不跟姓赖的,侯杰的父亲和大伯就要弄死咱爸!哥!如果你没坐牢侯杰的父亲和大伯绝对不敢残害咱爸,也绝对不敢逼我给姓赖的做小三,都是宋家!宋家害你坐牢,害得我没人保护,我被有钱人玩弄就是宋家害的!”
童强额角青筋暴起,他怒道,“侯杰的父亲和大伯想弄死咱爸,他们还逼你做小三,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我弄死他们!”
童倩掀了童强一把,怒气冲天地训斥道,“你是不是傻了?!你弄死侯杰的父亲和大伯干什么?!你应该弄死宋西林!咱家的灾祸全是宋家害的!”
童强没有说话,他坐在地上双拳紧握,牙齿咬的咯咯响。
童倩从地上爬起来,她手指童强,身体醉酒般东摇西晃,口中歇斯底里地怒叫,“你起来呀,你去杀了宋西林!你去把他儿子也杀了!”
她围着童强转圈,神经质地大喊大叫。
“你知道咱爷被烧成啥样了吗?咱爷浑身皮肉翻卷,身体烧成了一团黑炭!鼻子眼睛都烧化了!”
“爷——!”童强心痛欲绝,冲口大叫一声,爬起来朝着西方跪下,狠狠地在地板上磕了三个响头,他边磕头边哭,“爷!爷!我的爷啊!”
童强和爷爷感情至深,他从不知道爷爷的死状,也从来不敢想象那个画面,现在从童倩嘴里知道爷爷惨死的模样,他犹如万箭穿心,心脏痛得无法承受。
然而童倩还在绕着他癫狂地叫喊。
“宋西林说我是被富商玩过的残花败柳,他说我靠着向男人出卖身体过日子,我愿意那样吗?我学习那么好,我本来前程似锦,却沦为有钱人的玩物,他正义凛然地侮辱我,他有什么资格侮辱我!我变成这样就是被他们宋家害的!”
“宋西林骗我流掉孩子,让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他害死我的孩子,他的儿子却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哥,你快去杀了宋西林,快去杀了他儿子,宋西林害死咱爷,害死我的孩子,你去杀了他,杀了他儿子!”
童强正为爷爷的惨死哭得神志恍惚,童倩的叫嚣声一阵阵灌入耳中,就像雷声在脑中滚过,“宋西林害死咱爷,害死我的孩子,你去杀了他!杀了他儿子!”
气血犹如狂潮直冲头顶,童强猛地大喝一声,“宋西林,我杀了你!”
他爬起来冲到门口,瞬间不见了踪影。
童倩疯狂的叫嚣声戛然而止。
她大口喘息着站在原地,偌大的房子忽然一阵寂静。
童倩狂乱的眼神刹那间宁静下来。
待到呼吸渐渐平稳,童倩快速冲出房子。
童强站在电梯门口等电梯,电梯还没来,童倩跑上去紧紧抱住童强的胳膊,她不喊不叫,之前的癫狂和暴躁在她身上荡然无存,她语气平静地对童强道,“哥,你不能去,咱们现在有三千万,可以过上很好的生活,你不能杀人,我和爸妈不能没有你。”
童强身上的暴怒也消失不见了,他直挺挺站着,沉着脸一言不发。
“哥,我错了,我刚才不该对你胡言乱语。”
童倩垂下头,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她很清楚自己刚才为什么会指使童强去杀宋西林和他儿子。
宋西林一句从未爱过她和一句残花败柳令她仿佛恶魔附体,那一刻她真的想要他死,她为了激起童强的杀心把她家的一切灾祸都归咎在宋家头上,她还卑鄙得用爷爷的死状刺激童强,但童强真的要去杀宋西林了她立刻就清醒了,她不是个糊涂蛋,杀人是要偿命的,她就是再恨宋西林也不能赔上她哥的性命,她还没蠢到那个地步。
童强和童倩一样,此时也恢复理智了。
兄妹俩无声站着,他俩狂躁的情绪就像盛夏的一场雷阵雨,来的急也走得快,他们现在完全冷静下来了。
童强无声站了片刻,说,“我不杀宋西林。”
童倩忽然扑通一声跪在童强脚边。
童强垂眼看她,她一脸哀求地说,“哥,我说的不是宋西林。”
兄妹俩都是聪明人。
童倩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不该让童强知道的事,她刚才极力把她家的一切灾祸算在宋家头上,但童强那么聪明,怎会看不透那些事,爷爷的惨死、父亲被人残害以及她自己沦为赖老板的小三,制造这些灾祸的罪魁祸首分明就是侯家人,和宋家人没有半毛钱关系。至于宋西林诓骗她流掉孩子这笔账,童强已经让宋西林做出赔偿了,赔偿金就在三千万之中。
结论就是,宋童两家的恩怨已经两清了,而童家对候家的仇恨还一笔没算。
“哥,求你了,不要找侯家寻仇,你已经坐过10年牢了,你不能再出事,你如果再出事,我和爸妈也不想活了。”
童强看着童倩含泪的眼睛,伸手将她扶起来,淡淡说道,“我听你的,不找他们寻仇。”
童倩抹掉眼泪,像个撒娇的小女孩,对着哥哥笑了。
童强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也对她扯出一抹笑意。
电梯门开了,童强跨进电梯,对童倩说道,“明天跟他把离婚证办了。”
电梯门合上之际,童倩听话的对童强点点头。
—
山风猎猎,坐在八角亭中的王雨和振东已经沉默许久了。
振东把宋童两家二十年来的恩怨纠葛全都说完了。
王雨听完后一直沉默,振东等了这么久,终于忍不住问道,“王雨,你听完他们的故事有什么感触?”
王雨轻轻吸口气,接着轻叹了一声,方开口说道,“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觉得童强挺可怜的,虽然我很同情玲姐的遭遇,但我觉得当年宋家做的不对,他们保住了玲姐的名声,童强却蒙受冤屈坐了十年大牢,这对童强很不公平。”
振东并不想谈论童强,他只想让王雨在宋童两家二十年的纠缠中了解宋西林的人品,以及宋西林和她离婚的原因和苦衷。
他问道,“西林为了童家牺牲掉你们的婚姻,你觉得他那样做对不对?”
王雨顿了片刻,答非所问地说,“他是个好人。”
振东笑了,“这么说你原谅他了?”
王雨道,“我早就不恨他了,何来原谅?”
振东又沉默了,只是这次沉默并未持续太久,他开门见山地说,“王雨,西林想和你复婚,宋家和童家这二十年的恩怨是西林让我告诉你的,他希望你听完后能够谅解他。”
王雨摇摇头,“我不是不谅解他,我刚对你说了,我早就不恨他了,何来谅解?你帮我告诉他,覆水难收,破镜难圆,我是不会跟他复婚的。”
王雨说完,她和振东之间再次陷入沉默。
许久之后,振东忽然笑着问道,“王雨,你还记不记得西林在我们医院装病的事儿?”
王雨说记得。
振东继续道,“那次我带你去见他,他坐在轮椅上装病,你以为他真的变成傻子了,扑在他腿上哭的伤心欲绝,我记得你当时哭着对他说,你没有本事,挣不到大钱,以后他跟着你,可能很久才能吃一次肉,但你不会让他挨饿受冻,”振东笑了一下,看着王雨道,“王雨,我当时听到你说的这些话差点掉下眼泪,我觉得世间再美再动听的情话也不及你说的那几句话。”
王雨沉默不语。
她明白振东这番话的用意,振东想勾起她的回忆,让她想起她和宋西林曾经深厚似海的感情,由此回心转意,但振东不明白,他说什么都是徒劳。
随后她岔开话题,“高振东,我知道我不该说这种话,但是我很想知道你的想法,因为你和玲姐都是我很在乎的人。”
振东挑起眉,等她继续说下去。
王雨抿了抿唇,说道,“高振东,你妈不在了,你和玲姐的婚事没人阻拦了,你迟早都会和玲姐结婚,对不对?”
振东转脸看着远处的黑色山峦,声音忽然有些沙哑,“我不会再向玲姐求婚了,我爸走的早,我妈从没想过再婚,她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我,我却没有机会报答她,我妈生前不同意我娶玲姐,我想满足她的愿望,不和玲姐结婚了。我想好了,以后我就守在玲姐身边过完此生。”
振东口吻落寞地又道,“即使我想和玲姐结婚,玲姐也不会嫁给我,她不同意,她父母也不同意,他们这辈子都不会同意的。”
王雨心里一阵酸楚,她觉得振东和宋西玲就是一对苦命鸳鸯,她想起振东和宋西玲抱着虎子在草坪上玩耍的画面,她相信宋西玲也深深爱着振东,但世事残酷,宋家人和振东被亲情和道义牢牢束缚,结局也只能这样了。
不过这样也不算太坏,只是少了一纸证书而已,振东和宋西玲还是能相伴一生的。
振东忽然鼓起腮帮呼了一口气,转脸看着王雨道,“王雨,咱们不说我的事儿了,说说你和西林吧,虎子还小,你真的不想和西林复婚,给虎子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王雨一脸严肃的看着振东,“我绝不可能和宋西林复婚,你不用劝我,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西林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一点机会都没有!”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没有多说的必要了,振东笑了笑,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王雨点点头。
—
王雨回到家已经快凌晨12点了,她以为张凯早就睡觉了,却没想到张凯竟然坐在沙发上等她。
张凯没开电视,屋里寂静无声,灯光把客厅照得一片通明,他就那样落寞地,孤独地坐在沙发上。
看到王雨走进家门,他身形缓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沉默无声地看着王雨。
王雨看着他的模样怜悯和心疼顿时溢满心间,张凯面如土色,眼中似乎含着深深的恐惧,就像一个害怕被大人遗弃的小孩。
他一声不响地看着王雨,仿佛在等王雨给他一个审判结果。
王雨莫名慌乱起来,连忙结结巴巴地解释自己回来这么晚的原因,虽然张凯什么都没说。
“高振东,他,他母亲刚过世,他心情不好,想让我陪他去梨山散心,我就陪他去了。”
张凯的嗓音极度低哑,“他找你只是让你陪他散心?没说别的?”
“没说别的啊。”王雨笑的有些心虚,但她不会把宋西林想和她复婚告诉张凯,她爱张凯,不愿意让张凯知道这些,至于振东告诉她的宋童两家的那些事,她就更不会告诉张凯了,她答应过振东要守口如瓶。
张凯沉默地看了她片刻后,说道,“快去洗漱吧,你明天还要上班。”
他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
王雨看着张凯的背影,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明白张凯到底怎么了,他的心情似乎更坏了。
—
振东回到家,不等他将钥匙插进锁孔,宋西林就从屋里把门打开了。
“振东,怎么样?”宋西林急不可待地问道。
振东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宋西林顿时颓然地向后退了两步。
振东走进屋子,关上门,伸手在宋西林肩头轻拍了两下,“咱们坐下说。”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
宋西林盯着振东,似乎已经猜到了结果,他表情黯然,眼神破碎,但显然还想亲耳听到。
“王雨让我告诉你,覆水难收,破镜难圆,她不会和你复婚。”
振东低声说完,宋西林立时哭了,他将脸埋进双掌,哭泣中说出的话字字锥心,“她怎么这么狠心,我们才做了一年半夫妻,我们才做了一年半夫妻啊!”
振东伸手揽住宋西林的肩膀,轻声道,“西林,先别哭。”
宋西林止住哭泣,睁着一双潮湿的眼睛看向振东,“她是因为张凯才拒绝和我复婚吗?”
振东道,“我没问,我也不能问,如果我问她是不是因为张凯不愿跟你复婚,那就把吴耿卖了,吴耿是喝醉时告诉我王雨爱上了张凯,他清醒时从来不跟我聊王雨的私事,吴耿和王雨友情深厚,我不能让他俩生出芥蒂。不过在我看来,王雨不肯跟你复婚就是因为张凯,王雨以前过过不少苦日子,她对待生活能屈能伸,你们有虎子,你和童家的恩怨也了结了,你们一家三口的好日子就在眼前,如果不是因为张凯,我找不出她不愿和你复婚的理由。”
宋西林喃喃道,“我以为她知道我的苦衷就会回到我身边,她难道真的不在乎我了......”他说着眼泪又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西林别哭!还有办法!”
宋西林含泪看向振东。
振东道,“吴耿那次喝醉时还对我说了一些事,他说王雨虽然爱上了张凯,却未必有结果,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张凯这几年一直在找他的女朋友,张凯的女朋友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张凯为了找人花了不少精力和金钱,他找遍了他女朋友的亲朋好友,也雇过很多私家侦探,就是找不到一点线索。”
宋西林微蹙眉头,“我见过张凯的女朋友,印象中他们感情很好,她女朋友为什么跑了?”
“吴耿没说,我不知道,但是通过这件事,我猜测王雨只是暗恋张凯,张凯对她未必有意。西林,我是这样想的,你去帮张凯找他女朋友,张凯人脉不行,他雇的那些私家侦探都是从网上找的,10个有10个都是骗子,你跟他不同,你不但能找到靠谱的私家侦探,你还有你舅这个手眼通天的靠山,不就是找个人嘛,警方可是正规军,尤其现在人员信息联网了,警方找人就更容易了,如果张凯的女朋友找回来了,王雨就只能离开张凯,到时你肯定有机会。”
宋西林拳掌一击,“我明天就去找我舅!”
振东脸上忽然浮起几分愧色,他低声道,“希望王雨不要怪我,我毕竟跟你一起长大,我肯定会尽我所能的帮你。”
宋西林搂住振东的肩膀,感激道,“振东,谢谢你。”
“你先别谢我,万一你也找不到张凯的女朋友呢,那样的话王雨还会和张凯过下去。”
宋西林放开振东,沉着脸摇摇头,“不,振东,我不会让王雨和张凯一直过下去的,我让你告诉王雨我家和童家的恩怨,是希望王雨谅解我后答应和我复婚,如果这条路走不通,我就要亲自找张凯谈谈了,他当年答应我的事我相信他不会食言。不过现在你告诉我张凯正在找他女朋友,那我就先帮他找女朋友,张凯毕竟帮我照顾过王雨和虎子,我帮他找到女朋友,就当还了他这个人情。”
振东点点头,问道,“你今晚和童强谈的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和童倩离婚?”
宋西林沉默片刻,说,“明天,明天应该没问题。”
振东再次点点头,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振东忽然低声道,“我总觉得,你和王雨复婚没那么容易......”
宋西林在振东后背轻轻拍了两下,语气坚定地说,“王雨我势在必得,哪怕用卑鄙无耻下三滥的办法,我都要让她回到我身边!”
—
阳光亮得刺目,不到九点半,宋西林就和赵金花一家四口走出了民政局大门。
童倩和童强走在一起,兄妹俩面色寒冷,全然不理走在身边的宋西林,宋西林同样一脸寒霜,没有向童家人投去一眼。
他们不止是此刻不理彼此,办理离婚证的整个过程中,宋西林和童家人同样没有任何交流。
童强他爸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跟在童强兄妹身后,他目无表情,依然是那副世间万物与他无关的冷漠模样。
赵金花走在队伍最后,她的眼睛一直盯着宋西林的背影,然而宋西林从和他们会合到现在即将分道扬镳,没有看过她一眼。
一出民政局大门,两路人立即一东一西。
宋西林快步走向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赵金花忽然小跑着追上宋西林。
“小宋。”赵金花怯怯地叫道。
宋西林的脸色现出一丝厌恶,但他还是停下了脚步。
赵金花跑到宋西林面前,伸手把一把钥匙递到宋西林眼前。
宋西林垂眸看去,这是艺院新区的钥匙,那套房子是他父母的,童家人还给他理所应当。
他伸手把钥匙拿过来。
赵金花眼睛微红,似乎对宋西林还有诸多不舍,她略带哽咽地道,“小宋,这些年你对我们家的好我会永远记着,以后啊,你再也不用操心我们了,你给的三千万,我们这辈子都花不完,我们打算回我的老家商州开个小饭馆......”
宋西林冷声打断,“我不想知道你们的事!”
他甩下赵金花上了他的劳斯莱斯,迅速打着引擎,一脚油门绝尘而去。
他再也不想和童家人有任何瓜葛,他不想知道他们去哪儿,也不想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他只想桥归桥、路归路,此生和他们永不相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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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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