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奶奶年纪大,除了溺爱并不懂得怎么教育孩子,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教育就是让孩子去城里读书,所以我爸和我姑很小就去城里上学了,我爸学习不如我姑,他出去留学是砸钱出去的,我姑是凭自己的本事出去的。”
“你爸还留过学?”王雨惊讶道。
“是啊,他跑到英国留学,整天跟一帮中国留学生混在一起,那几年谁知道他学了些什么,英语都说不利索,所以他对留学没有滤镜,当年太奶奶让他把我送到国外念书,他说没必要。他让我在我姑读过的学校上学,他以为我也能像我姑那样考上北大。”
张凯惭愧地笑了笑,随后对王雨道,“你现在明白了吧,我家的钱跟鸿越没关系,都是我爷留下的。”
王雨红着脸道,“你不早点告诉我这些,我还以为你家的钱来的不光彩。”
张凯道,“你怎么不早点问我?”
王雨并不纠结这个问题。
她忽然咬着嘴唇,非常不好意思地向张凯打探道,“那......那你爷给你家留了多少钱啊?”
张凯道,“我真不知道,我爸说等我到了三十五岁才会把家里的财产交给我,他嫌我现在太年轻,没有定力,怕我把家里的钱败光了,”张凯顿了片刻,思忖着说,“我估计我爷给我们留了十亿左右,或者没有十亿,五六亿应该有的。”
王雨张大嘴巴惊呼,“天哪,难道我嫁入豪门了?”
张凯笑道,“你以为呢!”
王雨“啊——!”地大叫一声,双手捂着脸猛笑着倒在床上。
张凯看着她的模样笑着摇摇头,拿着杯子去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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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父的200亩地很快开工了,他找了一个建筑队在那片荒地上干活,那片荒地杂草丛生,崎岖不平,几个挖掘机和推土机干得热火朝天。
张凯骑着摩托车带王雨去看过那片地,王雨惊叹不已,她没想到200亩地竟然有那么大,大得让她已经不知怎么形容了。
张凯每天都要和他父亲去工地守上大半天,王雨便每天跟张母待在一起。
张母喜欢打麻将,她有一个缎面的小手袋,手袋上镶着一圈碧绿的玉珠子,这个精致的手袋专门用于装打麻将的资金。
张母每天带着王雨走东家串西家的打麻将,张母水平不行,总是赢少输多,王雨可是打麻将的高手,那些村妇哪里是她的对手,她第一次帮张母打麻将就赢了三百多块,而张母她们玩的是幺贰块。
王雨名声鹊起,村妇们很快把她踢出战局,她们只跟张母打麻将,不让王雨上桌,甚至不让王雨坐在张母身边,她们怕王雨指点张母。
王雨便每天在那些村妇家里吃水果看电视,等她们牌局结束了她就和张母一起回家。
这段时间张凯经常在晚饭之后带王雨去那个古塔下吹风纳凉。
张村的这个古塔只有四层,上面应该还有几层,但那几层的砖石被人拆走了,原貌就没人知道了,地宫也不知在什么年代被洗劫一空,反正就是个没人在意的破塔。
文物局给这座塔围了一圈铁栅栏,立了个石碑,碑上管这座古塔叫张村塔,建于隋朝,除了这些没有其他介绍了,这座塔的真名和来历显然已经被时光掩埋了。
这天傍晚张凯又带王雨来到塔下,古塔建在山顶,在这里可以俯瞰张村,也能看到附近几个村子的全貌,还能看见远处的山和一条河流,放眼望去远山含黛,水天相衔。
张凯坐在塔下的一块大石头上极目远眺,王雨站在草丛里揪狗尾巴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野花,晚风习习,王雨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张凯聊天。
“我昨天陪咱妈去桂芳婶子家打麻将,桂芳婶子的儿媳妇给我炒鸡蛋吃,她家有只鸡可神了,下的蛋全是双黄蛋。”
“嗯。双黄蛋好,营养更高。”
“彩池姐的女儿要送我一只刚出生的小狗,我没养过小狗,怕养不活就没要。”
“嗯,刚出生的小狗是不好养。”
王雨碎碎念着,张凯的语气漫不经心,但王雨说的每句话他都会回应。
“今天在表婶家打麻将,表婶说咱妈命好,她说咱爸年轻时可帅了,喜欢他的女孩可多了,可咱爸谁都不要,一心要娶咱妈。”
对于公公婆婆的结合王雨是有些疑惑的,张母年轻时是个没出过张村的农村女孩,张父不但相貌出众还留过学,他竟然丝毫不为外面的女人动心,非要回到张村娶个相貌平平的农村女孩。
张凯道,“我爸和我妈从小就在一起抓鱼爬树,人家是青梅竹马。我们张家的男人都很专一,认定一个女人就是一辈子,不会再给其他女人机会,所以我家子嗣才少。”
王雨明白了,不自觉地笑起来,同时心里涌起一阵暖流,张凯说他家的男人都很专一,那么他对自己也是专一的。
王雨拿着一束狗尾巴草和野花走到张凯面前,她把狗尾巴草和野花一根根地夹在张凯的耳朵上,这只耳朵夹满了又去夹那只耳朵,张凯由着她摆弄自己,语气松弛温和,“你给我头上插草,是想卖老公吗?”
“不卖,我老公是无价之宝,多少钱都不卖。”她说罢问道,“小凯,咱们会一直待在张村吗?”
“当然不会,咱们以后要出去创业的!”
“你以后想干什么?”
“还没想好。”
“你会带着我吗?”
“我当然要带着你,咱俩这辈子也不能分开。”
王雨笑了,她把手里的野草野花全部夹在张凯耳朵上、插在张凯的头发里了,转身又去草丛里揪草揪花。
“昨天虎子给我打电话了,他说想咱俩了。”
张凯道,“我也想虎子了。”
“我一直有种奇怪的感觉,我觉得你和虎子有一种很特别的缘分,你还记不记得咱们有一次在李涛家聚会,宋西林非让虎子选一位叔叔或阿姨,虎子当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你,其实虎子那时候特别害怕陌生男人,可他选了你,而你又特别喜欢虎子,你和虎子为什么这么喜欢对方,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奇妙的缘分?”
张凯道,“有没有奇妙的缘分我不知道,我那时候认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应该是越缺什么就越渴望什么,看见虎子我就忍不住给他所有的父爱,虎子那时候虽然很小,但再小的孩子也有辨别能力,谁喜欢他,谁不喜欢他,谁对他好,谁对他不好,他都能感觉到,他一定是感觉到我比其他人更爱他,才会毫无顾虑地选择了我。”
王雨想了想,觉得张凯说的有道理,“原来是这样。”片刻后又道,“咱们以后有了孩子你还会这么喜欢虎子吗?”
“当然会,虎子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的第一个孩子,我对他付出了那么多感情,就算我以后有了亲生的孩子,我对虎子的爱也不会减少半分,虎子在我心里的位置没人能代替。”
王雨看着张凯笑了一会儿,继续回过头拔狗尾巴草,“你姑还在欧洲旅游吗?”
“她已经回到香港了,我爸让她回来一起打造度假庄园,她说办完离婚手续就回来。”
“哦。”王雨没再继续问张凯他姑的情况了,她对张凯她姑不怎么喜欢,也可以说印象不好,那次张凯他姑让张凯和王雨去腾格里沙漠,目的是让张凯拉拢人头,以便日后把她的两个继子踢出鸿越,虽然张凯对王雨的解释是他姑争那么多不是为了钱财,而是为了证明董事长对她的爱,但王雨理解不了那种爱情观,也懒得理解,她就是不太喜欢张凯他姑。
夜色降临,山下的住宅亮起一片零星的灯火,张凯说,“咱们回家吧。”他说完抬手把王雨插在他头上的花花草草全部拍打下来。
“啊!你干什么!我把你打扮了半天,你一下子就把我的劳动成果毁掉了!”王雨气呼呼地叫嚷着跑向张凯。
张凯道,“你明天接着打扮我。”
王雨瞪着眼睛,鼓着腮帮,“不行!你赔我的劳动成果!”
张凯笑问,“怎么赔?”
“把我背到山下!”
张凯立即蹲下身子。
王雨笑着趴到他背上,他背着王雨开始下山,但他只背着王雨走了一小段路王雨就说,“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
“你不是让我背你下山吗?”
王雨笑说,“我怕你背不动我。”
“谁说我背不动你,我八十岁也要背你下山!”
“你八十岁都拄拐棍了,还怎么背我?”
“我拄着拐棍也要背你!”
王雨笑着从他背上跳下来,她舍不得让张凯继续背她,下山的路这么难走,张凯背着她会累坏的。
同时她心里甜丝丝的,张凯前些天说八十岁也要和她一起看晚霞,今天说八十岁也要背她下山,张凯说的这些话其实就是告白,他把自己的一生都和她绑定了,她曾经希望听到的诸如我爱你爱到愿意为你去死之类的无脑告白,在张凯朴实的话语之下显得那么苍白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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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在人行道上的这片夜市几乎座无虚席,碳烟在空中飘荡,摊主的吆喝声和食客的谈笑声不绝于耳。
一个身形消瘦的小伙子垂着头孤独地坐在一张摆在角落的桌子边,夜市的欢闹似乎与他毫无关系。
童强双手插在裤兜里,步履懒散地在食客中寻找了半天,终于看到了角落里低着头的小伙子。
他走到小伙子面前,迟疑地叫道,“小杰?”
小杰抬起头。
童强不由一愣,曾经帅气且充满活力的小伙子如今瘦得不成人形,他衣着寒酸,一脸萎靡,看着弱不禁风。
童强在小杰对面坐下,蹙眉看着他。
小杰的笑容卑微讨好,“强哥,三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他说完尴尬地笑了两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旋即生硬地说,“强哥,你饿了吧,你想吃啥?”
童强无声地看了他一会儿,问道,“你是怎么回事?身体怎么成这样了?”
小杰却避开童强的问题,一脸讨好地站起来,“强哥你想吃啥,我这就要去!”
童强骂道,“吃你妈!给我坐下!”
小杰站了片刻后,听话地坐下来。
“说!怎么搞成这样的?”童强语气凶狠。
小杰咳嗽了几声,接着沉默了一会儿,低着头说,“强哥,我快死了。”
他抬头看向童强,眼底含着一层泪水,“三年前我带晴晴去医院做孕检,晴晴查出了艾滋病,孩子做掉了,我也染上病了。”
童强一拳砸在桌子上,“我当初跟你说了多少次,别在郑成军的休闲会所找女人,你他妈的就是不听!你早听我的话哪会搞成这样?!”
小杰就像案板上的鱼,无喜无悲,“强哥,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我活不长了,晴晴还没发病,我想趁着还有点力气,给她弄点药钱,让她晚点发病。”
童强咬着牙瞪着小杰看了半天,才问道,“你找我是想跟我借钱?”
小杰摇摇头,“我快死了,借你就还不上了,我不想欠你的,我确实需要钱,我想自己挣。”
童强冷笑,“你想怎么挣?”
小杰又咳嗽了几声,才说,“我在网上碰到一个想买孩子的,他想买个男孩,我跟他谈好了,我给他弄个男孩送过去,到时他给我七万。”
童强冷冷地看着他,“你从哪儿给他弄个男孩。”
“幼儿园门口,居民小区里,或者公园里,这些地方都有小男孩,我打算能骗就骗一个,骗不了就抢一个。”
童强哼了一声,“你都计划好了,找我干什么?”
小杰直言不讳,“我考虑过了,我带个孩子肯定不能坐火车,长途车人多,也坐不成,我想先抢个出租车,再去抢孩子,到时候开车把孩子送给买家,我身体不好,几千公里的路我一个人开不下来,我想让你跟我换着开过去,强哥,我不会让你白跑一趟,事成之后我给你一万,你放心,如果这个事翻把了,我会一个人担下来,绝对不会连累你。”
童强站起来。
小杰立时哭了,“强哥,我都快死了你也不帮我吗?”
童强垂眼看着他,“我问你,如果你手上现在有一笔钱,你会花到自己身上还是花到那个表子身上?”
小杰不知童强何意,脑子一白,诚实地说,“强哥,我都快死了,把钱花到我身上就是糟蹋钱,如果我手上有一笔钱,我肯定要留给晴晴。”
童强转身就走,小杰在他身后哭起来,“强哥,我不怪你!我三年前也没帮你,你在苦窑罩过我,你的恩情我这辈子没法报答了,只能等下辈子了!”
小杰身体孱弱,哭的悲伤凄惨,惹得夜市上的食客都向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童强没有回头,径直走到马路边,小杰的哭声像索命绳一样从身后传来,搅得童强心烦意乱,他本来要在路边拦出租车,小杰哭得让他一时忘了自己要干什么,他烦躁地东看一眼西看一眼,他都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小杰似乎见他没走,想用哭声留住他,于是哭得越发凄惨、越发大声,那哭声听得童强气血翻涌、太阳穴猛跳,渐渐地,渐渐地,小杰的哭声在童强耳中幻化成童倩的哭喊,“宋西林骗我流掉孩子,让我永远失去了做母亲的权利,他害死我的孩子,他的儿子却活的好好的,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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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到了七月下旬,这天张母忽然想在新宅的后院开垦一块菜地,王雨便和张母一起在后院忙碌起来。
后院的土地因为常年不种东西异常干燥坚硬,因此开垦这块地就跟开荒一样。
王雨协助张母用石灰粉把菜地轮廓画了出来,菜地不大,大约十五六个平方。
张母握着锄头开始锄地,没锄几下子忽然有个婶子来叫她打麻将,张母让王雨跟她一起去,王雨说她想留在家里锄地,张母没有勉强她,因为她去别人家除了看电视也没有其他消遣,还不如待在自己家舒坦。
张母便对王雨说,“这地硬得很,不好锄,你要是锄不动就撂着,回头我慢慢锄。”
张母待王雨一直很好,王雨忽然想在张母面前表现一下,便信誓旦旦地说,“妈,你去玩吧,这块地包在我身上,我一定能锄完!”
那个婶子不断催促张母,张母临走时又对王雨叮咛道,“别勉强,锄不动就撂着。”
张母走后王雨挥舞锄头开始锄地,她才锄了十几下人就懵了,她以为自己能干农活,割麦子她都不在话下,她以为锄地她也能轻松搞定,却没想到锄地和割麦子完全是两个级别的体力劳动。
锄地要出力,出的还是不小的力气。
这地真硬啊,一锄头下去才能挖出来一点点土,而王雨十几锄头下去,还没有张母刚才那三五锄头挖出来的土多。
王雨已经向张母夸下海口了,她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锄下去。
不一会儿她就累得气喘嘘嘘满身大汗了,而她用力挖了半天,才挖了这块地的十分之一左右,挖了这么一点点地,她就已经没有力气了,两条胳膊开始不听使唤地颤抖。
她站在太阳地里怀疑了半天人生,又埋下头开始挖地,她正挖时太奶奶和美莲来了,太奶奶站在屋檐下看着她挖了几锄头,立刻对她嚷嚷起来,“地不是那样锄的!不能用蛮力,要用巧劲儿锄地!”
美莲却对王雨说,“锄地是个力气活,不给力气哪能把地挖开?就是要使劲挖!”
王雨觉得美莲说的没错,挖地哪有什么巧劲儿,太奶奶懒得跟王雨多说,她还是不喜欢王雨,她对王雨丢下一句,“你锄不了就别锄了。”便和美莲出门遛弯去了。
王雨继续挖地。
她每挖十几下就站着发一会儿呆。
她没想到锄地会这么辛苦,这点地都把她锄傻了。
她发够呆后又继续锄地,如果她身上没有那股坚韧的品质,她早就撂下锄头回屋吹空调去了。
她硬是抡着胳膊用她的蛮力把这块地锄了一半儿。
然后她回屋了,她真的干不动了,她出了一身大汗,累得身上的肉似乎都在痉挛,她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了。
黄昏时分张母和张凯父子俩一前一后回来了,大家都没有看出王雨的异样,张母下午赢了钱,似乎把锄地的事忘到九霄云外了,她乐呵呵的,对于后院那块地一句都没提。
吃过晚饭后张凯骑着摩托车把王雨带回老宅,刚进屋王雨就对张凯哭了,她没有眼泪的哭着向张凯诉苦,说自己锄地锄得浑身都疼,张凯心疼地埋怨了她几句,他说锄不动就不要锄嘛,为什么要把身体伤成这样,王雨却说她对婆婆承诺了,既然承诺了就一定要做到,她说她明天还要去新宅锄地,她一定要把那块地锄完,王雨把她做财务人员时的那股认真劲儿刻进骨髓了。
她洗完澡后趴在床上彻底不能动弹了,她胳膊疼,肩胛骨疼,后背疼,腰疼,疼得她龇牙咧嘴,不停叫唤。
张凯心疼至极、无奈至极,却毫无办法。
她趴了一会儿后觉得呼吸不畅,想要翻身,可她浑身疼得翻不了身,她哭喊,“小凯你快把我翻过去,我这样趴着上不来气了!”
张凯赶紧给她翻个面,让她仰躺着。
张凯洗完澡后躺在她身边,他想给她按摩一下,谁知刚碰到她的胳膊她就疼的大叫起来,张凯不敢碰她了,只好离她远远的,唯恐碰疼了她。
王雨沉沉地睡到天亮,她是在张凯轻柔的按摩中醒来的,张凯轻柔地按摩着她的左耳,他经常这样为她按摩左耳。
王雨闭着眼笑了。
张凯移身过来轻轻抱住她,柔声问,“身体还疼吗?”
王雨的身体其实还是很疼,尤其是胳膊,好像疼得比昨天还厉害了,但她昨晚闹得那么凶,今天再闹就有点不像话了,毕竟她是大人不是小孩,另外她也舍不得让张凯继续担心她,便说,“睡了一觉就不疼了。”随后她带着哭腔恐惧地说,“今天怎么办啊,我还得去锄地,我好害怕啊。”
张凯连忙安慰,“别害怕,有我呢,我帮你把剩下的地锄完,你不用管了。”
王雨长长地吐了口气,就像得到大赦似的。
张凯起身去卫生间,他回到床上后对王雨说,“今天不用锄地了,我也不用去工地了。”
王雨闭着眼问,“为什么?”
“天阴得厉害,我刚在卫生间看到外面已经开始下小雨了。”
张凯把王雨抱进怀里,“我最近天天在工地忙,咱们难得睡个懒觉,今天什么都不做了,咱们美美睡一觉。”
王雨身体疼,巴不得躺在床上,听张凯这样一说,她安心地继续睡了。
阴雨天似乎令人格外沉迷睡眠,两人很快进入深睡眠,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的雨声忽然像敲锣打鼓一样骤然变大,张凯和王雨几乎同时被骤然响起的暴雨声惊醒。
这巨大的暴雨声仿佛一剂催化剂,张凯的**瞬间膨胀,他一言不发地迅速脱去自己的睡衣,随后急切地去解王雨的睡衣纽扣,王雨的身体依然疼痛,但她也因为这场暴雨体内生出一股巨大的**,两人激烈地纠缠在一起。
院子里的雨势越来越大,屋里的气氛也热烈到白热化,雨声震耳欲聋,屋里的男女开始控制不住的叫喊,男人收敛一些,女人则放肆大叫,那一声声高叫似乎要和滂沱的雨声比个高低。
很久之后,雨势渐渐微弱下来,屋里的男女也渐渐没了声音,雨还在下,从中雨逐渐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雨落在树叶上发出沙沙沙地声音,此时屋里的人已经偃旗息鼓了。
张凯将夏凉被盖在两人身上,王雨紧闭眼睛缩在他怀中。
张凯脸上全是汗水,额头上贴着一层细密的汗液,额角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流淌。
他不管那些汗水,伸手将王雨紧紧抱住,他脸上挂着满足的笑容,已经结束了,他仿佛还意犹未尽,刚才不止王雨叫了,他也叫了,他嗓音沙哑着对怀中人说,“宝贝,你太好了。”
王雨的嗓子已经喊哑了,她张张嘴,想对他说你也很好,但她发不出声音。
张凯还有些兴奋,他吻着王雨的脸庞,爱意绵绵地小声诉说,“我从来没有这么激动过,你叫的真好,我太喜欢了。”
他们做了这么多次,王雨还是第一次叫出来,而且叫的如此大声,王雨能猜到他为何这么兴奋,他应该是第一次听到女人的大叫,幸亏他俩住在四周无人的老宅,否则王雨肯定不会叫,张凯自己也一定不会叫。
王雨浑身疼得似乎身体被车轮碾压了一遍,她不否认她的叫声有飞上云端时的快乐,但大部分叫喊其实是因为身体的疼痛,她身体很疼,昨天的体力劳动令她背疼腰疼胳膊疼,尤其是胳膊,简直疼得要命。
但她不会告诉张凯她叫是因为她身体疼痛。
她甘愿为张凯付出,她那么爱他,只要他喜欢,只要他快乐,她什么疼痛都能忍受,什么都愿意为他而做。
她抬头吻了一下他的嘴唇,她嗓子哑了,用气流说了三个字,“我爱你。”
张凯欢喜地将她抱紧。
不久后他们又睡着了,
张凯刚刚出了大力气,王雨身体疼痛还和张凯共度了一场欢爱,他们太累了,很快又进入梦乡。
中午张母打来电话让他们过去吃饭,张凯被手机吵醒,声音沙哑地对他妈说他和王雨正在睡觉,张母似乎猜到了什么,立刻挂了电话。
他俩一下子睡到黄昏。
他们醒来后张凯问王雨饿不饿,王雨说不饿,张凯笑问,“是不是我把你喂饱了。”
王雨说是啊是啊。
玩笑之后张凯说他倒是饿了,但他不想动,他就想这样和王雨抱在一起。
于是两人静静抱在一起。
安静片刻后,张凯忽然问,“小雨,你说咱们的孩子会不会在今天来到这个世界了?”
王雨知道张凯说的是他俩早上在暴雨声中的那场激战。
但她说,“咱们的孩子可能早就来了。”
王雨说的也有道理,他俩的性生活很频繁,并且从来不做避孕措施,谁知道哪次已经中了。
张凯又兴奋了,“真的吗?”
王雨说,“你可以抽空给孩子想想名字了。”
张凯道,“如果是男孩就叫张凯旋。”
王雨问,“为什么叫张凯旋?”
张凯道,“我出生时太奶奶给我取名张凯旋,我爷上战场那会儿太奶奶天天叨念着凯旋归来,她把凯旋这两个字刻进骨子里了,我爷不在了她也记着,我一出生她就给我取名张凯旋,但我妈不喜欢和战场有关的名字,后来她俩各退一步,给我取名张凯。我倒是很喜欢凯旋这个名字,以后咱们的儿子就叫凯旋,你同意吗?”
“我当然同意,太奶奶那么长寿,她取的名字一定很有福气。”王雨顿了顿,问,“如果咱们生的是女儿呢,你给女儿娶什么名字?”
“女儿的名字我得认真想想,一定要娶个很美很美的名字,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好。”
张凯低头在王雨额头上吻了一下,声音疲惫地说,“我真的饿了,但我就是不想动,只想抱着你这样躺着。”
他话音刚落,他的手机忽然响了。
张凯叹了一声,放开王雨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一眼,忽然一骨碌下了床。
王雨回头看他,他刚刚还有气无力地不想起床,电话一响他就像打了鸡血似的。
张凯手忙脚乱地穿衣服,手机还在响。
王雨问,“谁打来的?”
“我姑。”张凯拿着手机迅速去了堂屋。
王雨并不介意张凯避开她打电话,张凯在鸿越做了三年总裁,避开人在私密的环境中打工作电话或者比较重要的电话是他的习惯,王雨知道他的习惯。
张凯和他姑的通话时间不长,没过一会儿张凯就回来了。
“你姑找你没什么事吧?”王雨问。
“有事儿。她说她把一份很重要的文件寄到鸿越给我租的那套住宅了,她让我尽快去取那份文件。”
王雨从床上坐起来,“什么文件?”
“她没说,她说那份文件很重要,让我必须立刻拿到手上。”
王雨皱起眉,不解道,“她为什么要寄到鸿越的那套住宅?她为什么不寄到张村?”
“我前一阵儿跟我姑通电话时告诉她7月底我会去鸿越那套房子住几天,随后才会退掉房子,她可能以为我已经过去了。”
“你什么时候去拿文件?”
“我想明天就去,咱俩一块儿去。”
王雨和张凯7月底要回市区治疗耳朵,同时要退掉鸿越的房子,他们原计划下周回去,张凯他姑的这通电话让他俩的计划提前了一周。
张凯脱掉睡衣开始穿长裤,“小雨,起来吧,咱们去那边吃饭。”
王雨躺着不动,“我不饿。”
她其实感觉到饥饿了,但她没有食欲,什么也不想吃,她身体疼痛,没有一点力气,只想躺在床上。
张凯穿好衣服走到床边,弯下腰拉她起来,“不饿也得吃饭,起来吧小懒猪。”
王雨被他拉起来,她垂头坐着,浑身没有一点力气,她觉得很不舒服,她不仅躯体疼痛,胸腔也闷闷的有点犯恶心,她觉得身体异常难受。
张凯只当她早上被自己“蹂躏”狠了才变成这副模样,于是笑着道,“宝贝你歇着,老公给你穿衣服。”
他拿着王雨的衣服热情地要给她穿,王雨笑了,抬起疼痛的胳膊推了他一下,“一边去。”
王雨穿好衣服下了床,天已经蒙蒙黑了,外面还在下雨,张凯把王雨搂在臂弯下,另一只手将一把大伞倾斜在她头顶,两人走出院子来到车前,张凯举着伞等她坐进副驾后他才上了车。
两人驾车来到新宅。
美莲已经回家了,餐桌上的饭菜格外丰盛,他俩回来的有些晚,太奶奶已经吃过饭了,正坐在客厅看电视。
张母和张父把桌上的饭菜热了一遍,一家四口围坐在一起开始吃饭。
张凯边吃饭边对父母说了他姑要他取文件这件事,并说他和王雨明天就要回市区。
王雨从踏进门就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她萎靡不振地拿着筷子,半天都不夹菜。
张母看她一眼,笑着拿起小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到她面前,和蔼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别样的关心,“小雨多吃点饭,好好补补身子!”
鸡汤的香气扑入鼻腔,王雨不觉得好闻,却觉得很恶心,她瞬间抑制不住地呕吐起来,这一吐就吐得惊天动地,她浑身颤抖,呕吐声大得把张父张母以及张凯全都吓了一大跳。
她滑下椅子跌坐到地上。
张凯连忙蹲下身把她抱进怀里,她吐得止不住,在张凯怀里依旧剧烈呕吐。
张父急得大喊,“张凯!你个狗东西,你今天给小雨吃什么了!”
张凯冤枉地回道,“她今天什么都没吃。”
张母紧张地蹲在王雨面前,一面给她抚背一面焦急地问,“小雨你怎么了?怎么吐的这么厉害?”
太奶奶也拄着拐棍来到王雨身边,她弯腰瞅着王雨,“这是咋的了?”
王雨满头大汗,她终于停止呕吐了,她看着张母焦急的脸庞,气若游丝地说,“我应该怀孕了。”
张凯和他父母立时沸腾了,张父兴奋地用力拍了几下巴掌,“太好了太好了!咱们张家有后了!”
张凯把王雨抱到客厅的贵妃榻上,让她躺在上面休息,他激动地手足无措,“小雨你躺着别动,我拿点饭过来喂你!”他说罢快步跑向餐桌。
张母在王雨面前急得团团转,不知道该做什么,忽然她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对王雨道,“我真是高兴糊涂了,小雨你冷不冷?我去给你拿毯子!”还不等王雨回答她就朝卧室跑去了。
张凯端着一碗饭菜兴冲冲地跑过来,张父也跟着过来了,张凯把一勺饭菜喂到王雨嘴边,两个男人眼巴巴地盯着王雨,似乎都希望她张嘴吃饭,王雨却偏开头,一口都不想吃。
张凯和他父母对她怀孕这么高兴,这叫王雨不由心虚了,她对怀孕是有经验,但她也不敢打包票,万一要是肠胃出了问题呢。
她虚弱地看着张凯,“我也不敢肯定,等明天买个试纸测一下才能知道是不是真的怀孕了。”
张凯一听立刻站起来说,“我现在就去买试纸!”
他把手里的碗掼到他父亲手里,转身就向大门跑,外面还在下雨,而且漆黑一片,王雨急得使出最大的力气对他喊道,“小凯别去,明天再去买!”
张凯已经跑出门了。
张父讪讪地端着碗站在王雨面前,张凯可以给王雨喂饭,做公公的给儿媳妇喂饭就太不成体统了,他正尴尬时张母拿着一条大毛毯过来了,她把毛毯盖在王雨身上,王雨枕着沙发靠垫无力地合上眼睛。
张父把手里的碗递给张母,“你给小雨喂点饭。”
王雨闻言睁开眼睛连忙说,“爸,妈,我真的不想吃饭,你们别管我了,我想睡一会儿。”
张母忙说,“你睡你睡,我们不打扰你了。”
夫妻俩轻手轻脚地走远了。
屋外的雨越下越大,王雨睡不踏实,心里一直挂念张凯,她不知道张凯去哪里买试纸了,很久都不回来。
她正焦躁不安时,张凯终于回来了,张凯的头发和衣服被雨淋湿了,他对王雨说村里的药铺没有试纸,他开车去县城的药店买到了试纸。
他把王雨从贵妃榻上扶起来,两人一同走进卫生间。
王雨采完尿液回到贵妃榻上继续躺着,她浑身无力,一秒钟都不想站立。
张凯和他父母在卫生间门口检测王雨的尿液,不一会儿张母兴奋的声音穿到了王雨耳中,“有了!有了!两条杠都红了!”
王雨闭着眼睛微微笑了一下。
太奶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孙媳妇真的怀上孩子了?”
张父道,“奶!您有虫虫孙了!”
太奶奶忽然悲怆地长叹一声,“来一个就要走一个,我就要见阎王了!”
太奶奶的话太晦气了,王雨心里一沉,那边张母已经生气了,“奶!你说的什么话!什么来一个就要走一个,你不会走的,你还要看着张凯的孩子长大结婚呢!”
太奶奶不为所动,“等天晴了把我的寿衣拿出来晒晒,张村跟我一辈的人就剩我一个了,我也该去找他们了。”
太奶奶的拐棍“咚咚咚”地敲在地板上,她回屋了。
王雨坐起来,太奶奶的那番话让她心里堵得难受,仿佛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太奶奶的催命鬼似的。
张母走过来,看到王雨脸色不好,知道她听到了太奶奶的话,连忙说道,“太奶奶老糊涂了,人老了口无遮拦,最喜欢胡说八道,别理她!”
王雨无声地点点头。
张母又道,“外面风大雨大,你刚怀孕,身子单薄,我怕你吹了风生病,你今晚和张凯别回老屋了,就睡在这儿。”
王雨听话的“嗯”了一声。
张母和张父住的是张凯以前的卧室,王雨和张凯今晚住在客房。
王雨睡在床上,张凯洗完澡揭开被子躺进来,随后把王雨抱在怀里,张凯沉默了许久才语气不安地问王雨,“小雨,你知道这个孩子是什么时候怀上的吗?”
以王雨的经验,她一般会在怀孕40天左右开始呕吐,她算了算日子说,“应该是咱们从机场回来的那几天怀上的。”
张凯半天没出声,随后忧心忡忡地说,“我今天早上太激动了,控制不住自己,对你使了那么大的力气,咱们的孩子会不会被我伤到了?”
王雨扭过头看张凯,张凯脸色发白,眼神恐惧,王雨想起自己怀虎子时被爸爸踢下墓坑也没出事,便伸头亲了亲张凯的脸颊,安慰道,“别害怕,我的身体特别皮实,咱们的孩子肯定没事。”
张凯没说什么,但还是一脸后怕。
王雨怀孕令张凯兴奋地一直睡不着,睡不着的不只有他,张母也睡不着,她半夜还在厨房忙碌。
王雨倒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她睡地正沉时张凯把她轻轻推醒了,她睁开眼睛,张母端着一只碗站在床边,张凯把王雨扶起来,让她靠在自己怀里,张母在床边坐下,用筷子挑起几根面条,细心地吹了几下,喂到王雨嘴边,“小雨,我给你下了点鸡丝面,你一天没吃东西,不吃饭身体抗不住的。”
王雨不想让张母喂她,可她两条胳膊疼得抬不起来,她只好张开嘴,吃下了张母喂过来的面条。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屋里一阵安静,王雨靠在张凯怀里,张母坐在床边给她喂面条,母子俩把她像宝贝一样呵护宠爱,这温馨的场面把王雨感动的泪眼婆娑,她真的没有食欲,但她想让张凯母子俩高兴,便强迫自己吃了半碗面条。
王雨吃了点东西,张凯母子放心了,于是都安心地休息了。
张凯睡不着,在床上动作轻微地翻来覆去,王雨被他影响地一直睡不实,她在半梦半醒间听到张凯轻轻的傻笑了好几次。
天快亮时张凯才沉沉地睡着了。
而这时候王雨胸腔里的恶心感开始作祟了,那股恶心一股股地涌上喉头,王雨怕影响张凯睡觉,一遍遍地将那股恶心拼命压下去。
她跟这股恶心抗争了很久,终于在天色大亮时败下阵来。
她跳下床冲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啊呜啊呜”地狂吐起来,张凯被她惊醒,马上跑进卫生间,“小雨!”,他正想给王雨拍背,他父母的卧室忽然传来一阵嚎啕大哭,那是张父的哭声。
张凯的身体剧烈颤抖了一下,立即抛下王雨跑向父母的卧室。
王雨大声呕吐,可张父的哭声比她的呕吐声还要大,“秀莹!秀莹!你怎么这么傻呀!”
张凯的哭声瞬间也响彻房屋,“姑!姑!啊——!我的姑啊!”
王雨听到张凯父子的哭声,吓得心脏狂跳,她丢开马桶站起来,一只手捂着嘴巴,边呕吐边奔向公公婆婆的卧室。
太奶奶也拄着拐棍颤巍巍地朝张父张母的卧室走,她在王雨前面走进了卧室,太奶奶吓得声音都变调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你们哭什么?秀莹怎么了?”
张父穿着睡袍,满脸泪水,他忍住哭声,似乎想隐瞒太奶奶,可张凯跪在地上哭地歇斯底里,“姑——!姑——!姑——!”
太奶奶的拐棍“啪”地一声掉在地上,眼看太奶奶要摔倒,王雨和张母同时跑过去把太奶奶扶住了,张母哭着把太奶奶扶到床边坐下,王雨走到张凯身边,想把他拉起来,但张凯只顾着大哭,她拉不动张凯。
太奶奶忽然大喝一声,“小凯!你给我住嘴!我要跟你爸说话!”
张凯的哭声立时小了,很快便止住了。
太奶奶含泪看着张父,“说!秀莹是怎么死的!”
太奶奶说了这种话,张父没法隐瞒了,索性哽咽着全盘托出,“刚才我在深城的一个老部下给我打来电话,他说秀莹从总部大楼跳下来了,天亮了才被人发现,她现在已经被拉到殡仪馆了。”
太奶奶道,“她不是在香港吗,怎么跑到深城去了?”
张父道,“鸿越那仨父子昨天去深城主持集团会议,秀莹撵过去了。秀莹和他们三个在会议室吵了一架,半夜从总部大楼跳下来了。”
“秀莹为什么跟他们吵架?”
张父道,“实际情况还不清楚,我那个部下在会议室门口偷听到几句,他说那父子三个不但不给秀莹分财产,还通过蒙骗的手段霸占了秀莹的财产。”
太奶奶怒喝道,“你为什么不陪在秀莹身边,任由那三头狼欺负她?你跑回来干什么!?”
张父哭道,“她没告诉我这些啊!我一直对她说,不要跟他们争财产,咱家的钱这辈子也花不完,她说她只要自己的财产,我以为没什么事,就让她自己去处理,我没想到他们会霸占秀莹的财产,啊啊啊——!”张父哭的说不下去了。
太奶奶也哭起来,“咱家又不是没钱,他们要就给他们嘛,为啥要跳楼,我的傻秀莹啊!我就知道来一个会走一个,为啥不让我走啊,我都这么老了!”
张父忍住哭声说,“奶,我现在要赶去深城。”他对张母说,“快给我收拾东西。”
张凯立刻从地上爬起来,他哭着说,“爸,我要跟你一起去!”
张父看了张凯一眼,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说你姑让你去拿一个什么文件,她昨天几点给你打的电话?”
张凯道,“大概5点。”
张父思忖了一下说,“秀莹和他们是早上吵的架,她下午让你拿文件,这个文件一定很重要,说不定跟她的死因有关。”他忽然不容辩驳地对张凯道,“你不要跟我去深城,你立即去拿你姑的文件!”
张凯哭道,“我拿到文件就去深城,我想看看我姑。”
张父睁着红肿的泪眼对他点点头。
张凯立刻朝门外走,王雨拉住他的手臂,“我要跟你一起去!”
张凯道,“你留在家里。”
王雨倔强地道,“我不!我要跟你在一起,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
张父道,“张凯,你带着小雨,你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开车。”
张凯点点头,拉着王雨走出卧室。
—
张凯和王雨没吃早饭,匆匆收拾了一下就开车出发了,昨晚已经不下雨了,此时又开始下雨。
张凯的情绪坏到极点,他一边开车一边哭叫,“姑!我的姑啊!你为什么要这样?他们霸占你的财产给他们就是了,为什么要气得跳楼?我和爸给你建了一个庄园,这个庄园就是给你的!你答应过我们要回来管理庄园,你为什么食言啊!”
张凯哭个不停,不时将车停在路边大哭一场,他哭够了继续开车,开一会儿又停下来继续哭。
看到张凯如此痛苦,王雨心里难受至极,她对张凯他姑的死也很痛心,但还远远达不到痛苦的程度,张凯伤心欲绝的样子让她对张凯他姑忽然生出一股怨愤。
王雨气愤道,“你姑也是的,你家这么多钱,又不缺吃又不缺喝,为什么要走绝路?你姑跟黄云娜一样,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寻死,我这辈子都理解不了她们!”
王雨从小到大经历过太多穷苦的日子,她的观念中只要有粥有餐有住处,人能安安稳稳地活下去,其他一切就都不重要了,她不明白黄云娜和张凯他姑为什么拥有这么好的生活还要寻死,她理解不了,完全理解不了!
张凯哭道,“我姑很爱我姑父,她一直认为我姑父也很爱她,我姑父抢她的财产让她醒悟过来,原来我姑父并不爱她,因为家里有钱,我姑从来都不看重金钱,她是发现我姑父对她没有一点爱才寻了短见!她接受不了这个事实!”
王雨听得心烦意乱,一个大自己三十岁的糟老头子,至于爱到这种程度吗?
她不想讨论张凯他姑了,她理解不了那个女人的爱情观,她觉得那个女人和黄云娜一样,都是经济条件太好了,什么也不缺,说难听些就是吃饱了没事干,非要打着爱情的旗号把自己作死才满意。
王雨不再提张凯他姑了,张凯哭她只是安慰他。
张凯哭的很厉害,依然因为哭泣不时将车停在路边。
王雨很懊悔,她跟张凯过的这三年中为什么没想着去考个驾照!如果她会开车,现在她就能替张凯开车了。
但她不会开车,张凯只能一边哭一边开车。
他们的行驶速度很慢,快10点才上高速。
张凯上了高速便不再大哭了,高速上车速快,并且现在正在下雨,他睁着通红的泪眼专心开车,王雨心疼地看着他,不断伸手为他擦去流出眼睛的泪水。
不久之后他们到达了一个正在修建的服务区,这个服务区正在修建却没有封闭进出口,张凯一打方向盘,将车开进了这个服务区。
王雨问,“小凯,你要干什么?”
张凯说,“我要上厕所。”
王雨放眼看去,这个服务区没有一个人,应该是因为下雨暂时停工了,地上到处摆着建筑材料,一排房子还没建起来,看不出厕所在哪儿。
她正想让张凯下车就地解决,张凯忽然将车开进了一个桥洞,这个桥洞的另一边也是一个服务区,这个服务区是对向车辆的服务区。
这边的服务区也是正在修建的状态,也和那边一样看不到一个人,但这边的情况比那边好,这边的房子已经盖完了,王雨远远看见一个房子上面标注着“卫生间”三个大字。
张凯问,“小雨,你上厕所吗?”
“我不上。”
张凯听到王雨不上厕所,立即将车停在离卫生间较远的地方,王雨知道他的心意,王雨呕吐严重,他是怕厕所的味道熏到王雨。
他急着上厕所,却还放心不下王雨,“小雨,你饿吗,后备箱有饼干,我先给你拿点吃的。”
“我不吃!你快去上厕所!”
张凯下了车,抓着车门对王雨道,“你渴吗,要喝水吗?”
王雨急道,“你快去上厕所呀!”
“后备箱有水,你渴了就去拿,我马上回来。”
说完这句话,他才关上车门,大步走向卫生间。
王雨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胸腔时刻都在犯恶心,她其实很虚弱,这一路为了不让张凯担心她,她故意表现得像个没事人一样,现在张凯走了,她才放松了。
她放倒座椅躺下去,脑海中浮起张凯刚刚的模样,他哭了一路,刚才问她饿不饿渴不渴时,声音那么沙哑,眼睛那么红肿,他伤心成那个样子还把她放在心头。
王雨鼻子有点酸,她好心疼她的小凯,但下一秒,她的胸腔忽然再度涌上来一股恶心,她抿紧嘴唇强行压下这股恶心,随后闭上眼睛休息。
她假寐了很长时间也不见张凯回来,她正觉奇怪,忽然听到一阵隐隐约约的哭声,那像是个孩子的哭声,哭得歇斯底里,好像出了什么事。
王雨犹豫着推开车门,那阵哭声更明显了,那就是个孩子的哭声,好像是从卫生间那边传过来的。
王雨的心莫名揪成一团,她觉得这个哭声很熟悉!很熟悉!
她脑子一片空白,不由迈开双腿踉踉跄跄地朝卫生间跑去,她正跑着忽然看到一辆黑色的小轿车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那辆车开得很疯狂,直直地朝着服务区的出口开去。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王雨的心脏几乎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她跑到卫生间门口,狂吼一声,“虎子!”
她冲进卫生间,顺着震耳欲聋的哭声来到男厕,空旷的地板上躺着一个人,那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孩子在他的臂膀下哭得声嘶力竭。
王雨一眼就认出了躺在地上的人,那熟悉的衣服,熟悉的身体,那是她的小凯啊,而小凯怀里抱着的孩子,正是虎子!
王雨卧倒在张凯身边,张凯死死抱着虎子,虎子哭得满面通红,王雨想搬开张凯的胳膊,好把虎子从他的禁锢中解救出来,可张凯把虎子抱得太紧了,王雨怎么都搬不开他的手臂。
王雨急了,哭道,“小凯,你放开虎子啊。”
张凯似乎听到了王雨的哭声,这次王雨一下子就把张凯的胳膊搬开了,她把虎子抱起来放到一边,这才向前爬着去看张凯。
张凯一动不动,他脸色如纸,眼睛半睁,嘴唇没有一丝血色。他的脸就像王雨曾经看到的奶奶的脸,变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面具。
“小凯——!”王雨的泪大颗大颗滚出眼眶,她摇着张凯的身体,“不要跟我开玩笑,快起来!不要跟我开这种玩笑,我害怕!”
但张凯纹丝不动。
王雨忽然感到手上有一股黏腻的东西,她抬起手,她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她定睛看向张凯,张凯整个人都躺在血泊里。
“啊——!”王雨狂喊一声,接着又对张凯哭叫起来,“你快起来!你给我起来!我刚刚怀了你的孩子,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疯狂哭喊,站在一边的虎子也在哭喊,她却仿佛听不到自己和虎子的哭喊,反而异常清晰地听到了从自己心里传来的一个声音,“他不行了!他活不了了!他活不了了!”
王雨忽然想起小黑,她看到小黑的第一眼就觉得它活不了了,但张凯救活了它,那么张凯也是有救的!
她又去看张凯的脸,张凯眼睛半睁,嘴角下弯,他好像很疼很疼,他流了这么多血,怎么会不疼呢,他的脸像张面具定格住了,但他依然是一副很疼很痛苦的表情。
王雨崩溃了,张凯拯救了小黑,可谁来拯救他啊,王雨直起上身,歇斯底里地哭喊,“救命啊!救命啊!”
她疯狂地哭喊,站在她身边的虎子也在疯狂地哭喊,“魔鬼叔叔杀了张爸爸!”
“救命啊!救命啊!”
“魔鬼叔叔杀了张爸爸!”
“啊——!”王雨狂喊一声,世界在她眼前剧烈颠簸,她摇摇摆摆地站起来向卫生间门口走去,她模糊的视线中似乎出现了几个人影,她拼劲全力喊道,“救命——!救命——!”
那几个人向她跑来,她眼前一黑,直直地仰面倒下。
张凯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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