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倩顿了两秒，气急败坏的喊道，“我不上学了！我要退学！”
“退学？”赵金花努力平息着剧烈起伏的胸口，“你去监狱给你哥说，他同意你退学你就退。”
“我死也不让他送我上学！”童倩对母亲愤怒的大喊一声，转身向屋子奔去。
空气安静了。
站在院子中央的童父悄无声息地观望着眼前的一切，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赵金花扭脸看着像根木桩一样杵在原地的宋西林，冷冰冰地说，“童倩早上6点出门。你走吧。”
—
市局家属院大门口，宋东风一家人和林平的妻儿站在马路边，正在等待振东爸的到来。
密集的鞭炮声不断在四面八方响起，这是每家每户在大年初一早上必放的“开门鞭炮。”
那边林平的妻子和林静夫妇聊着家常，这边宋西林年仅5岁的小表弟抱着他的腿、仰着可爱的小脸稚气十足地问，“哥哥你下一次什么时候来我家？”
宋西林托着他的后脑勺笑答，“我有空就来。”
“那你什么时候有空？”小孩天真的眼睛满含期盼。
宋西林讪讪的笑起来，这问题根本没法回答，可小表弟却翻来覆去地问这两个问题。
小孩的妈妈虽然在聊天，注意力却一直在孩子身上，她看到宋西林的窘境立即走过来对儿子说，“你不要缠着哥哥了，你再缠着哥哥哥哥就讨厌你了，以后再也不来咱家了！”
小家伙当了真，立刻放开宋西林的腿乖巧地说，“哥哥你别讨厌我，我不缠着你了，你有空一定要来我家呀！”
宋西林对小家伙连连点头。
小家伙眉开眼笑地跟着妈妈去林静夫妇那边了。
宋西林松了口气，立即扭脸去看身边的姐姐，孰料姐姐正静静地、专注的看着他。
宋西玲穿着一件雪白的羽绒服，披肩的黑发被晨风吹得微微飘动，她的脸庞白皙如霜，表情虽然平淡漠然，眼底却蕴藏着一抹温柔。
“姐。”宋西林的声音哑哑的，他咧嘴对姐姐笑起来，眼睛却蓦地潮湿了。
从昨晚到现在，他还没和姐姐好好的说上几句话，眼下却即将分离——宋西玲要跟随父母去福州看望外婆，宋西林因为大年初四就得到校上课，只能独自留下。
在这之前他和姐姐已经有半年没有见过面了。
宋西林本以为这个寒假可以像往年一样和姐姐一起度过，没想到整个寒假学校都在给高二年级补课，直到大年三十他还在学校正常上课，而宋西玲的补习学校也取消了寒假，同样是大年三十放假，她的假期比弟弟多几天，初八才正式上课。
因为宋西玲不愿回家，林静夫妇早早就商定好在林平家过除夕，过完除夕就飞去福州看外婆。宋西玲离家半年，这让林静夫妇尤为珍惜和期待与女儿的团聚时光，以致于儿子无法同行也无关紧要。
他们一家人还是第一次没在自己家里过除夕，也是第一次不能一家人守在一起过完整个年。
昨晚宋西林披着夜色踏进舅舅家，一看到半年未见的姐姐他就异常激动和喜悦，但他只来得及叫了姐姐一声就被小表弟缠着去屋外放鞭炮去了——舅舅去外地执行公务，没有人陪小表弟放鞭炮了，小表弟等他已经等得望眼欲穿了。
放完鞭炮后开始吃年夜饭，宋西玲在饭桌上几乎没有说过话，长辈们与她搭话她都是寥寥几字、态度淡漠地敷衍过去，而宋西林则被小表弟问东问西缠的没玩没了，竟没办法和姐姐多说几句话。饭后宋西玲说她累了就径自去客房休息，宋西林本想去客房和姐姐聊一会儿，却被精力旺盛、将玩具摆满客厅的小表弟缠得寸步难行......
而今天一大早刚吃过饺子，他们就站在了市局家属院的门口......
“姐——！”宋西林拖长尾音又叫了一声，他鼻子酸酸的，这半年来他只能暗地里偷偷叫姐姐，这让他有种莫名的委屈，他看着姐姐纤瘦的身体心疼地说，“你瘦了，你要好好吃饭啊！”
宋西玲眼圈泛红，她盯着弟弟轻声埋怨道，“要好好吃饭的是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功课很累吗？”
宋西林笑着，眼底泛起泪光，他掩饰地抹了把眼睛，委屈地道，“嗯，不是一般的累！我们现在整天赶进度，从早到晚都在上新课，家庭作业多到教人绝望，我每天写作业要写到凌晨1点，我上了这么多年学，第一次觉得上学是个苦差事。”
宋西玲认真听完，蹙起眉头嗔怪道，“你是男孩子，怎么能轻易叫苦？上学的苦都吃不了，以后还能做什么？你要记住，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宋西林笑着对姐姐点头，眼底又潮湿了——姐姐变了，变得待人冷漠少言寡语，但唯独对他还是像以前那样该教训就教训，生怕他在学习上产生惰性。姐姐还是那么关心他在意他！他们的姐弟情一如从前！
宋西林喉头涩涩的，他在向姐姐诉苦，可他这半年来所吃的苦何止是学习......
“滴滴”两声短促的喇叭声将大家的视线吸引过去。
一辆黑色小轿车缓缓停靠在路边，副驾驶车门打开，振东钻出汽车笑嘻嘻的对大家道，“新年好！新年好！”
林静连忙回应，“新年好！”
振东爸也乐呵呵地下了车,宋东风对他道，“老高，太抱歉了，过节还要麻烦你，我真是过意不去！”
振东爸豁然地说，“别客气，都是举手之劳，大过年的待在家也没什么意思，出来跑跑还能消消食儿！”
宋东风很感激振东爸，但并非真的过意不去——他原本是要打车去机场，怎知得到消息的振东爸执意要来送他们，怎么婉拒都无济于事。
振东拘谨地走到宋西玲面前，腼腆地说，“玲姐，新年好！”
宋西玲对他绽开一个淡淡的微笑，“振东，新年好。”
宋西林看着汽车对振东道，“高叔开的是5座轿车，咱俩有一个人不能去送机。”
正在往车上搬行李的振东爸听到他的话连忙说，“后勤部的大车今天没在，只有这部小车能用，我对振东说了坐不下，他说他到这儿就成，不去机场。”
宋西林笑了笑，伸手拍拍振东的肩膀。
这部车确实有点小，后备箱只能放下两个行李箱，振东爸只好把第三个行李箱放在后排座位上，这样一来后排座位就只能坐两个人，宋西林显然也不能去送机了。
宋西林只得和父母、姐姐就地告别。
载着家人的汽车驶出视线后，宋西林和舅妈、小表弟告了别，然后跟振东一起向公交车站走去，他们要回艺院小区。
宋西林边走边问振东，“是你闹腾着让你爸来送机的吧？”
振东却岔开话题道，“你妈把你托付给我妈了，你现在就跟我回我家！”
宋西林顿了顿，说，“我现在不去你家，我有点事。”
振东奇道，“你有啥事儿？”
宋西林淡然地说，“我想去趟自建村。”
“去那儿干啥？送煤吗？煤厂早就放假了！还是去给犇犇辅导功课？你不是告诉犇犇这几天不过去嘛！”
宋西林依旧淡然地道，“我想去童倩家看看。”
振东仿佛被什么东西卡住了，顿了片刻，他无奈的说，“你去她家干嘛呀，人家会理你吗？你去也是白去，他们不会理你的。”
宋西林没有说话。
振东说的是事实，童家的人至今都没人理会宋西林。
宋西林护送童倩上下学已经3个月了，这3个月里童倩从来没有理过他。
宋西林每天5点多走出家门，乘坐第一趟早班车来到童家，推着他的自行车护送童倩去学校，童倩却从来没有坐过他的自行车，她依旧是步行上学，对紧紧跟在她身后的宋西林不闻不问；放学之后宋西林总是提早在学校门口等童倩，童倩还是走路回家，就当保护她左右的宋西林是空气一般。
还有赵金花，虽然她默许宋西林护送童倩、进出她的家门，可她也从未理睬过宋西林。
宋西林并没有因为护送童倩上下学和她们拉近丝毫距离，她们还是把他当成陌生人，甚至仇人。
宋西林和振东乘公交车回到艺院小区，宋西林对振东说，“你先回去，我从自建村回来后就去你家。”
宋西林回到家中，在阳台上挑选了两袋礼品——每逢过年过节阳台上就会堆满各种礼品，那都是父母的学生或同事送来的。
宋西林提着礼品乘公交车去了汽车厂自建村。
自建村家家户户的大门上都贴着大红色的对联和门神，家家户户的大门前都散落着燃放过的炮竹烟花的破碎纸屑，所经之处一派喜庆......唯有童家的门口既没有对联也没有炮纸，破败的木门大开着，放眼望进去，萧索的院子毫无生气，让人觉得一阵凄凉。
宋西林提着礼品跨进大门，硬着头皮穿过院子朝正屋走，他听到正屋里有人在说话。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正屋门口，破旧的棉布帘子里传来童强他爷哀凄的声音，“强强每年的大年初一都要给我磕三个响头，今年没人给我磕头了！”
“怎么没人给你磕头，倩倩刚不是给你磕过了？”屋里响起赵金花的声音。
童强他爷没理会她的话，忽然哭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强强在监狱里能吃上饺子吗？”
他话音一落，屋里立刻传来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宋西林觉得那是童倩在哭，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阵憋闷，这家人的凄惨境地和汹涌而来的内疚令他霎时喘不上气来，他放下礼品袋转身就走。
他刚走到院子中间，身后忽然传来赵金花的声音，“小宋。”
宋西林顿住脚步，愣愣的转过身去，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赵金花向他走来，表情怪怪的，极不自然。
童倩站在正屋门口，定定的看着他。她眼睛红肿，眼神却很平和，没有了往日看他时的那种厌恶和愤怒。
宋西林呆呆的看着赵金花。
赵金花拢了拢头发，她的神态和肢体动作都很别扭，她讪讪地问道，“你，你吃过饭了吗？”
宋西林下意识地点点头，“嗯”了一声。
赵金花尴尬的笑了笑,好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停顿片刻，忽然没头没脑地道，“大年初四倩倩也要上学，你记得来送她。”
宋西林机械地点点头。
又是一阵尴尬的长时间的沉默。
赵金花干咳了一声说，“你回去吧，回去和你父母，还有你姐姐，好好过个团圆年。”
宋西林迟钝地点点头，转身向大门走去。
宋西林神思恍然地走到自建村的三岔路口，迟迟缓不过劲来。
昨天他送童倩回来还对他不理不睬的赵金花，今天怎么突然变成这样？问他吃没吃饭，还让他早点回去和家人团聚......他实在是难以相信！还有童倩，她应该举起那两袋礼品砸在他身上才对，她怎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什么都没做......
宋西林拔脚向犇犇家走去。
“赵金花昨晚来找我了，她都对我说了，你父母为强强做的那些事她现在都知道了！”犇犇妈感慨万分地看着宋西林，“赵金花昨晚碰见孙律师了，孙律师对她说贺律师根本就不是援助律师，他是全省数一数二的大律师，是你父母花大价钱为强强请的辩护律师。孙律师还告诉她你父母不声不响地替她家支付了4万元的民事赔偿金！赵金花现在后悔死了，她以前跑到你们小区把你们全家骂得狗血喷头，你来自建村后她和倩倩对你又打又骂......她昨天后悔得直拍大腿！她说你们一家人在强强出事后一直躲着不露面，现在想来是为了封锁消息、以免贺律师遭到那家人的威胁才那样做的，可她却一直对你们做着恩将仇报的事......诶，强强的事已经了结了，你为什么不告诉她们这些呢，让她们一直这样仇视你......”
宋西林木讷地问道，“谁是孙律师？”
“孙律师是强强的第一个代理律师，他被人威胁后就不敢管强强的案子了，但是他一直很关心这个案子，他在律师圈子里混，很多外面的人不知道的内情他都能打听到，昨晚要不是他把这些说给赵金花，赵金花现在还把你们全家当成仇人呢！”
宋西林默不作声的听完，终于弄清了令赵金花母女忽然转变的缘由。
犇犇妈略有点洋洋自得地说，“赵金花昨天还感谢我来着，她感谢我一直都待你不错，其实我早就预感到你们是不会不管强强的，你父母学问那么大，比普通人更懂仁义道德，你们是不会坐视不理的！”
宋西林没接话，一言不发地站起身，犇犇妈看出他要走，连忙又说道，“还有件事我得告诉你，我昨晚让犇犇把你们送煤挣的钱给赵金花了，赵金花收下了！”
宋西林一怔，心底竟泛起一丝喜悦，他流尽汗水、费尽体力赚来的钱终于被接受了，他感到一阵欣慰。
犇犇妈却一脸沉重的继续道，“你知道她为啥收钱吗？她昨晚对我说强强他爷从去年9月份开始就不给她工资了，强强他爷把退休工资全部放在自己枕头边的木匣子里，一分也不肯拿出来，强强他爷说要把钱攒着等强强出来，到时候给强强娶媳妇用，赵金花靠强强他爸修鞋的那点收入早就撑不下去了，她前不久为了倩倩下半学期的学费还跟强强他爷大吵了一架，强强他爷让倩倩退学出去打工，还说女孩子不用念书，念了也是白念，迟早是别人家的人，不如早点找个活补贴补贴家用，但是赵金花死都不肯让倩倩退学，倩倩期末考试考了全班第一呢，明年肯定能考上大学的！”
宋西林蹙眉对犇犇妈道，“您给童倩她妈说一声，童倩以后的学费我来负责,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退学！”
宋西林回去后把自建村发生的事全都说给了振东，振东听后并未多说什么，当初宋家给童强请律师的事儿振东也是知道的，但他和宋家人一样对此都是只字不提，至于宋西林承担童倩学费这件事，振东觉得并不困难，童倩每年的学费是700元左右，不算宋西林送煤赚的钱，仅凭他的压岁钱和平时的零用钱就绰绰有余了。
大年初二和大年初三他俩除了睡觉其余时间全部用来赶作业，他们感叹老师们堪比精算师，每天的作业量精准到从他们起床到睡觉前刚好做完。
大年初四的清晨宋西林5点多从振东家偷偷溜出来去公交站乘坐首班车，他到达童家时天色还是一片漆黑。
木门大开着，童倩和赵金花默无声息地站在门内等他。
院子里黑漆漆的，只有赵金花手中的手电筒发出一束亮光。
宋西林本想跟她们打声招呼，说句“早上好”之类的话，可面对一声不响的母女俩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头一低走进院子去推他的自行车，一束光柱立即打在他的自行车上。
宋西林把自行车推到大门外，他抬腿跨坐上去后有意将车子向左边倾斜，这样做可以方便童倩坐到后座上。
童倩和赵金花无声的跟着宋西林走到大门外，童倩看着宋西林倾斜的背影迟迟不动，赵金花低声说，“倩倩，让小宋带着你去学校。”
片刻之后，童倩默不作声地坐在自行车后座上。
宋西林回头对赵金花轻轻说道，“阿姨，我们走了。”
赵金花“嗯”了一声，又道，“慢点骑，路上当心。”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抬手擦了把眼睛，这是她以前经常对童强说的话......
放学后宋西林和振东站在学校门口等童倩，振东忽然冒出来一句，“西林，你今天心情不错啊！”
宋西林抿着嘴没说话，他不知道振东从哪里看出他心情不错，但是童倩今天早晨坐上他自行车的一瞬间，他感到浑身一阵轻松，仿佛一直压在他肩膀上的无形重力突然减轻了一半，那一刻他浑身充满力量，一路载着童倩竟然一点感觉都没有。
振东忽然道，“童倩来了！”
宋西林望向校内的大路，童倩出现在大路上。她穿着宽大的棉袄，单肩背着一个军绿色的书包，正沿着路边孤零零地走过来。
宋西林说，“振东，你先回去，我晚点去你家。”
振东应道，“好，我让我妈给你留饭。”
振东跨上自行车，用力一蹬，自行车蹿了出去。
童倩微垂着头在宋西林面前站定，宋西林单腿跨上自行车，左脚撑着地面，他将自行车向童倩倾斜过来，同时温声道，“坐上来吧。”
童倩无声的坐在后座上。
宋西林轻轻问道，“坐好了吗？”等了片刻，没得到任何回应，他小心的踩下脚蹬。
路上行人稀少，人们都在家里团聚一堂，街上只有各个企业大门上“欢度春节”的条幅在烘托节日的气氛。
宋西林一边骑车一边快速回头瞥一眼，看到童倩的双脚他放下心来——童倩体重很轻，并且不发出一丝声响，这令宋西林总疑心她不在车上，他早上带着她去学校时也像这样频频回头。
宋西林带着童倩穿过宽阔的大街来到一条僻静的小路上，突然听到从背后传来的一声极低的抽泣声，这抽泣声显然是童倩发出的，宋西林立即捏住车闸，单脚撑住地面。
他回身看童倩，童倩端正的坐着，眼睑低垂，满脸都是泪水，她张着嘴无声的哭着，肩膀抑制不住的轻轻抖动，也不知道她这样哭了多久，宋西林的心顿时扭作一团。
“童倩，你怎么了？”宋西林慌忙问道。
童倩依然无声的哭着，她从自行车上跳下来，边哭边无力地蹲在地上。
宋西林连忙跨下自行车，他踢下车撑，俯身问道，“你哭什么？出了什么事？被同学欺负了吗？”
童倩哭得脸色青白，却依旧隐忍着不发出声音，这种哭泣最伤人。宋西林急得手足无措，不禁哀求道，“童倩，你先别哭，你说句话行不行，求你了！”
童倩抬起头，她的眼睛一片红肿，她一边流泪一边哽咽道，“我妈说,你们家为我哥的事花了很多钱......我妈说，你们一家都是好人，我哥的事说到底是他咎由自取，你们就是不帮我们也无可厚非......我妈说，你们是我们的恩人......我妈说，我以后应该好好对你，不能再恨你，不能做恩将仇报的事，”她停顿片刻，忽然大哭道，“可是，为什么我坐在你的车子上，会觉得对不起我哥？我坐你的车子，就是觉得对不起我哥！”
童倩“呜呜”地痛哭起来，寒风将她的长发吹到脸上，宋西林一言不发地走到她身后为她挡住寒风。
宋西林抬眼望着天尽头，那里一片灰暗。他突然感到脸庞一片冰凉，嘴里一阵咸腥......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