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西林自情人节之后再也没来找过王雨,王雨就是在这种揣测中熬过了一天又一天。
这种煎熬令王雨这段日子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胡云曾用开导的语气对王雨说,“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不必留恋,说不定更好的还在后面!”
胡云最后一次看到孟新是在情人节那天,之后便再也没看到孟新来接王雨下班,胡云向王雨询问过原因,王雨一脸无辜地把她对父母说的谎话又对胡云重复了一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新忽然不理我了,我给他打过电话,他说他最近工作很忙,他叫我不要找他,他说有空了就会联系我。”
胡云听后表情沉重的叹了口气,接着便对王雨说了以上那番话。她以为王雨的郁郁寡欢皆因孟新,哪会知道另有其人。
其实王雨这个时候完全可以对父母及胡云说她和孟新分手了,但她不想那么做,爸爸对孟新的期望太大了,她不想让爸爸一下子陷进绝望里,她觉得她的谎话挺好,这个谎话可以让爸爸慢慢死心,慢慢接受。
王雨懒洋洋地走到公司门口,太阳暖暖地晒在身上,让她觉得舒服惬意,她不想这么快回公司,她想再晒会儿太阳,顺便给黄云娜打个电话。
自从正月十六黄云娜向王雨坦白了她的感情后王雨就只见过她一次,黄云娜太忙了,她除了上班就是往科技大学那边跑,王雨想见她只能在她上班时找她,但是王雨怕影响她工作也不敢轻易找她。
她们上次见面时王雨向黄云娜询问了她和李涛的进展情况,黄云娜说她和李涛没有任何进展,她说不论是打球吃饭还是她向李涛请教英文题目,李涛对她总是客客气气不温不火,她说自己和李涛之间好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墙,她无法走进他的世界,也不敢轻易向他表露心迹。
王雨不大能听懂黄云娜的话,她觉得他俩认识了这么多年,又是同学关系,捅破那层纸轻而易举,怎么会有一道无形的墙?王雨不是当事人,理解不了那些,便对黄云娜说李涛是个内向慢热的人,你再坚持坚持就能看到曙光了,黄云娜似乎认同了王雨的看法,她当时对王雨重重地点了点头。
现在一晃半个多月过去了,王雨想知道他俩的状况有没有改观。
王雨站在太阳地里掏出手机,点到联系人页面,联系人很少,她在第一页就看到了黄云娜的名字,但是她鬼使神差地继续向下翻了一页,宋西林的名字跃入屏幕。
太阳晒得王雨脑袋晕沉,王雨木然的盯着宋西林的名字,忽然按下拨号键,屏幕正中立即出现了“宋西林”三个字,王雨迟钝地看了几秒,猛然发现她这通电话竟然打给了宋西林!
王雨惊得差点蹦起来。
她立刻手忙脚乱地摁断呼叫。
王雨捏着手机心跳如鼓,她抬手砸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她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了,是走神儿了还是犯了迷症,明明要打给黄云娜电话怎么就打给了宋西林!
王雨还从未主动给宋西林打过电话,她这样做似乎是为了向宋西林表明她不是个喜欢纠缠的人,另外从不主动联系他仿佛也能维护她的尊严。
王雨懊恼地朝公司大门走,她希望宋西林的手机不要显示她的拨打记录。
可还没等她走进公司大门,她的手机就骤然响起来!
王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慌忙垂头看向手机屏幕,屏幕上跳跃着“宋西林”三个字。
王雨只好硬着头皮按下接听键。
宋西林的声音立刻传来,“王雨,你找我?”
王雨吭吭哧哧地道,“啊不是,我要打给黄云娜,不小心拨错了。”
宋西林没有理会她的话,径直说道,“我这会儿刚好有空,我过来请你吃饭,你几点下班?”
王雨顿了两秒,忽然咬紧嘴唇笑了一下,她轻声道,“我5点半下班。”
“好,我5点半过去找你。”
王雨挂断电话的一瞬间快乐的蹦了一下,她天天都在思念他盼望他,没想到一通拨错的电话令她这么容易就能见到他!
王雨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立刻拔脚跑进公司大楼,现在已经快5点了,她得赶紧把没做完的工作做完,以便能在5点半准时下班。
王雨在下班前去卫生间把马尾辫梳理得一丝不苟,她和胡云在公司门口告别后便急不可待地向马路对面的梧桐树看去。
纵然隔着一条马路,王雨也一眼看到了梧桐树下熟悉的身影。
王雨的心开始轻颤,鼻子也一阵酸楚,每次看到宋西林她都会这样,她觉得自己很没出息,可她做不到泰然待之,宋西林总是很久才来找她一次,见他一面真的不易。
王雨穿过马路,宋西林已近在眼前。
他站在绿叶婆娑的树下,身穿黑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白色休闲鞋,他这身穿搭很随意,却因着出色的相貌和修长的身材,周身都洋溢着一股夺人眼球的帅气和活力。
他正低头操作手机,黑亮的头发垂在额头,不长不短刚刚好,相较上次显然修剪过了。
王雨看着他整洁的模样一阵安慰,他情人节那晚颓废伤心的样子令王雨这段日子一直对他牵肠挂肚。
宋西林忽然抬头看了一眼,他看到了王雨后又低头操作了一下手机,然后收起手机朝王雨走来。
宋西林走到王雨面前,脸上忽然现出几分歉疚之色,他俯头将嘴唇贴到王雨耳侧,小声道,“王雨,那晚我回到家才发现......我好像伤到你了,你的身体好了吗?”
王雨瞬间想起那晚的“刑罚”,她的胸口涌起一阵委屈、一阵酸楚,最后被一片甜蜜包裹——他们这才刚见面宋西林就迫不及待地询问她的身体状况,这足以说明他在那晚之后一直都牵挂着她!
王雨垂下头低声道,“我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宋西林点点头道,“咱们去吃饭吧。”
两人沿着人行道向西走,走了半天也没人开口说话,王雨想起吴耿过生日那晚她和宋西林在小屋温情相拥的画面,她忽然希望他俩之间的气氛回到那晚,即使没有那么甜蜜,也不要像现在这般冰冷疏离。
王雨暗暗吸口气,一脸笑容地看向宋西林,口吻就像老友寒暄,“宋西林,咱俩有一个半月没见了,这些日子你都在忙些什么呀?”
王雨最渴望知道的就是他每天都在干什么。
宋西林侧脸扫了她一眼,平淡的道,“忙着相亲。”
王雨就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棒,但她仍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这段日子我家人不断给我介绍对象,我总共见了八个女孩儿!”宋西林笑着摇摇头,显得很无奈。
夕阳照在脸上,王雨却感受不到一丝温暖,她觉得身体很冷,四肢也越来越无力,她忽然走不动了。
宋西林没有察觉到王雨的异样,他径直向前走,转眼间两人便拉开了距离。
王雨痴痴地盯着他的背影,脑海中不断浮出这一个半月来自己对他的牵挂和担心。
她担心他走不出悲伤的牢笼,阴天担心他,雨天担心他,晴天也在担心他;她每时每刻都牵挂着他,怕他伤心过度,怕他从此一蹶不振,然而,她以为他痛不欲生的这段日子,他却在走马灯似的相亲,而且相了八次亲!
王雨忽然觉得她一点也不了解男人,一点也不了解宋西林。
但她还来不及思考男人这种生物究竟薄情还是理智,心底已经响起一片哭问:你为什么要相亲?你为什么不选我?
宋西林在一家餐馆前停下脚步,他扭头一看,这才发现王雨被他远远抛在了身后,他抬起手臂对王雨挥挥手。
王雨看到他的呼唤,机械地对他挥挥手,接着把捏在手中的手机举到耳边,口中胡乱呢喃道,“你在哪儿,我在这儿,你好吗,我很好......”
她一边佯装打电话一边走向宋西林,快到他面前时,她收起手机。
宋西林指着餐馆征求王雨意见,“在这儿吃行吗?”
王雨抬眼看去,这家餐馆的门头很眼熟,这正是她和宋西林刚认识那天光顾的餐馆。
王雨点点头。
宋西林跨进餐馆,回头问王雨,“你想吃什么?”
王雨的声音微弱无力,“随便。”
宋西林径直走到收款台前,声音清朗地道,“我要两碗清汤面,一盘凉拌菜......”
王雨向角落处的一张空餐桌走去,她坐下后木然地盯着窗外,天色渐晚,街上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起来。
她呆呆的看着街景,余光中忽然看到一只模糊的手在她面前放了一个模糊的东西,王雨立即转眼看去,她辨认出这个模糊的东西是一瓶雪碧,她马上拧开瓶盖喝了一口,碳酸饮料的气体直冲鼻腔,王雨的眼泪立刻喷涌出来。
她一边抹泪一边笑着道,“我被呛到了!”
宋西林把桌上的餐巾纸推到王雨面前,温声道,“你慢一点。”
王雨抽了一张纸巾擦干眼睛,眼前的一切瞬间清晰了。
王雨抱着雪碧沉默了一会儿,抬眼看向宋西林,“你相了八次亲,有没有遇到合适的?”
她现在最关心这个问题。
宋西林抿抿嘴唇,脸上浮出一丝淡淡的笑,“遇到了,我和她已经确立恋爱关系了!”
王雨觉得餐馆的照明灯忽然变得一片暗淡,她想对宋西林笑,可努力了几次都笑不出来,她想让自己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可她失落至极的声音却小的几乎听不清楚,“她是做什么的?”
宋西林不看王雨,他盯着桌面回道,“她在艺院图书馆工作。”
王雨吃力地“噢”了一声,又问,“她叫什么名字?”
“她叫李梦寒。”
“李梦寒......”王雨嚅嗫着,忽然想起琼瑶小说中有个女主角叫李梦竹,梦竹是个大美人,梦寒和她的名字只有一字之差,梦寒一定也是个大美人吧!
“她长的很美吧?”
宋西林谦逊地道,“还可以。”
王雨的心一片酸楚,她什么也不想问了,这时跑堂伙计将宋西林点的面条和凉菜端上了桌,王雨拿起筷子低头吃面条。
面条很烫,王雨只好一根一根地吃,她将头埋得很低,她看上去吃得很专心。
宋西林没有急于吃饭,他突然主动向王雨介绍他的现女友。
“她父亲和我父亲是老同学,我们两家算是世交,她是青城师范大学毕业的研究生,她之前在青城的一所重点中学工作,她在那所中学遇到了她的前夫,她和他的前夫认识一个月就结婚了,他们的婚姻只维持了3个月,她离婚后心情一直很灰暗,她父亲想给她换个环境,便托我父亲把她介绍到艺院图书馆工作,她来艺院工作后经常去我家看望我父母,我父母觉得她知书达理善解人意,于是把她介绍给我。”
王雨握筷子的手忽然停顿住,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着宋西林,脸上充满疑惑,“她是个结过婚的女人,你父母把一个结过婚的女人介绍给你,他们是怎么想的?你还是未婚,你不介意吗?”
宋西林神情淡然,“我对这种事无所谓,我父母也不在乎,他们觉得她那场婚姻很短暂,可以忽略不计,她善良,性格温柔,确实是非常合适的结婚对象。”
王雨觉得喉间似乎被一团东西堵住了,她吃不下东西了,她抱起雪碧“咕咚咕咚”地喝了好几口,饮料气体再次冲上鼻腔,她的眼睛又湿了。
宋西林把一张餐巾纸铺在碗前,他拿起筷子把碗里的香菜末挑出来放在餐巾纸上。
王雨怔怔地盯着他,两人之间一阵寂静。
宋西林挑完香菜末开始大口吃面条,他刚吃了两口手机忽然响了。
宋西林放下筷子掏出手机,他垂眸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然后对王雨道,“我接个电话。”
他站起来走到餐馆门口接听电话,大约半分钟后他收起手机走进餐馆。
宋西林在王雨对面坐下,脸上带着一丝歉意,“吃完饭后我不能送你回去了,”他忽然颇具无奈地笑了一下,“我妈买了两张电影券,她让我和梦寒一会儿去看电影......”
王雨立即站起来,“你快去,别管我,我自己回去!”
王雨说完就快步冲向餐馆大门,她走出餐馆,头也不回地向祝新村急奔而去。
回到小屋,王雨坐在床边喘了半天气,她跑得又快又急,身上竟然出了一层汗。
待她平息下来,她突然感到胸腔里有一股怨气正迅速膨胀,同时心口也一阵猫抓似的难受,王雨坐不住了,她立刻站起来在小屋里来回踱步,但是那股难受的感觉并未减轻,反而愈演愈烈,王雨觉得憋在胸口的怨气快要将她撕成碎片了。
“为什么!”王雨忍不住了,她崩溃的哭喊道,“我哪里不好?我哪里不好?你要这么对我!”
王雨喊完之后怔怔的站在小屋中央,泪水悄无声息地流出眼眶,她忽然哽咽着道,“她结过婚,我却没有,你为什么宁可要结过婚的女人也不要我?”
过了片刻,她又委屈的哭道,“你叫她梦寒,你为什么不叫我小雨?你为什么对她那么亲热,对我这么冷淡?我把第一次给了你,她却不是,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
再过了一会儿,她抽噎着道,“我一点都入不了你的眼吗?我真的那么不堪吗?”
小屋陷入寂静,王雨不再说话,她默默站着,泪水长流。
不知过了多久,小屋里忽然响起一阵手机铃声,王雨迟钝地把手机从衣兜里掏出来,她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忽然像孩子般“哇”地大哭起来,她哭着按下接听键,不等对方说话,她委屈至极地哭问道,“孟新,我是不是一个很差劲、很糟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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