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三千米如期而至。
清晨,林静柔望望晴朗无比的天空,绝望地想着今天怎么不下雨了。
天气这样好,空气清新,碧海金波,鸟语花香,一连串形容词从脑海中飘过:又再度加重绝望感。
九点钟,全队的女孩换上蓝色作训服,英姿飒爽地站在操场中,聘聘婷婷,摇曳生姿,美得耀眼。
谁都知道,护理队的美女最多!
可惜这不是选美,林静柔又站在起跑线上神魂飘荡:选美也总比三千米还强些。
“砰——”枪响,硬着头皮跑吧!
路线从操场开始,绕校园两圈,她的水平至多一千米,第一圈还没跑完,已经气喘吁吁,支撑不住。
凌莉莉特意慢一些想拉着她,静柔赶紧摆摆手,捂着肚子:“你快跑自己的吧,千万别拉我,到时咱们两个都会不及格。”
她又开始觉得胃不舒服,不运动的人突然运动,大量气体进入胃部,她根本不适应。
没办法,放弃——女孩开始走步,虽说三千米跑不下来,但总可以走下来吧!
此时校车正载着各个医院的心外科专家缓缓驶入航医院。
乔主任瞧瞧窗外,梧桐树下穿梭着跑步的女孩子们,小鹿般轻盈悦动,他笑笑:“护理队吧,在体能考核。”
温景逸坐在他旁边,无意地嗯了声,算是回答。
心血管讲座设在小礼堂的阶梯教室。九点不到,学员们就坐满,沸沸扬扬。
各位专家们在最前方的贵宾区落座,偌大的教室瞬间鸦雀无声。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学员,这不是所普通大学。尽管如此,当主持人顺次介绍专家名字时,温景逸这三个字依然引起不少骚动。
当他站起来示意,惊叹声像海浪般翻涌开来。
男子只是临时来听听,并不上台宣讲。
可是有不少人见过他的照片,而且温景逸这样年轻好看,满足了所有人对于才华横溢,年少嫖锐的想象,尤其是女生的想象。
乔主任乐呵呵地望着景逸,心里笑着:有谁能够知道呢?像温景逸这样的人,他甚至从不觉得自己好看。景逸只关注于眼前的事业,他甚至不关心自己。
讲座九点半准时开始。
全是基础知识,温景逸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神瞧向窗外,梧桐叶飘扬坠落,他想起以前在这里打扫卫生的岁月。
突然眼里闯入个女孩,手插着腰晃悠悠地路过,与周遭呼啸而过的考核学员形成鲜明对比,人家都在奋力冲刺,只有她四平八稳地前行。
男子不由得笑了笑,仔细看看,很漂亮的女孩,柔美侧脸,他心里一忖:是林静柔。
这丫头的体能也太差了!温景逸轻轻摇头,悄悄离席。
林大小姐也是没有办法,自从她不再纠结一定要跑完三千米,竟然觉得天空豁然开朗:就慢悠悠地走呗,反正也是不及格。
女子正踱着四方步逛街般走着,对身边拼搏奔跑的同学们假装视而不见。
冷不防有人快步走到她身旁,一扭头,吃惊地张大眼睛:太英俊的脸,是温景逸!
她才想起来今天有讲座,可是不是没有他吗?
男子笑笑,她从没有见过他这样笑,有点呆住。
“你这是在跑步吗?”笑意溢满双眸:“或者是在散步。”
“啊!”她想起自己的囧样,居然又被他看到,羞愧地低头:“我,我现在就要跑了。”
“哦,那请加油吧!”
“好的,很高兴遇见您。”她尽量礼貌。
“这是在道别吗。”
“不是,您不是有事吗?讲座。”
男子似乎没听她说话,他将外面的制服脱下,随手挂在路边冬青枝叶上,只剩一件薄薄的衬衣,暖阳抚摸笔直身段,肩若削成,衬衣下匀称的肌肉尽显无疑,轻轻扭开两个纽扣:“来吧,一起。”
“啊啊啊!!!”
她要疯掉。
礼堂里的人已经好奇地望出来,校园里还有不少其他系的学员和□□,今天有讲座,有考核,到处全是人。他又这么耀眼,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陪自己跑步!
“不,不需要,您不用这样。我反正已经不及格了。”她心里害怕,这人知不知道自己在干啥。
“及格不及格并不是最重要的。”温景逸很认真地望着女孩:“坚持才是。”
他眼眸里的坚定触动了静柔,有的人就是有这种魔力,让你瞬间不在意外面的世界。
这样一个人,你愿意和他一起前行,忘记所有。
景逸跑很慢,因为照顾到静柔的速度。
在坚持不下来的时刻,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唠叨:温医生,我觉得心跳好快呢。看新闻有的人即使身体很健康,但剧烈运动后,突然就……”
林静柔想象力极其丰富,跑个步还担忧起生死问题。
他伸出手,凉凉的指尖搭上她的手腕,笑着替她数脉搏:“跑步当然会快,你太缺乏锻炼,再说有什么可怕的,我还在啊。”
“是的,他在!”细汗泌出在男子好看的额头,使整个面容更加有种不真实感。
女孩用水色荡漾的杏眼细细端详着,心想如果自己此时真得心跳加速倒在地上,大概他也能起死回生吧。
那一刻,好像真有把自己的命交给对方的感觉。
林静柔的脑部小剧场开始翻滚……
终于来到终点,她自然还是不及格。但是第一次,在无数次跑步测试中,不是走着过的终点线。
女孩回过头,温景逸已经离开。
这一夜,她抱着枕头,将头深埋在软绵的被窝里,想着冷冰冰的温景逸,不屑一顾的温景逸,礼貌微笑的温景逸,还有今天温柔缱绻的温景逸。
她知道,自己恐怕是有点喜欢他,好像是但也不确定,林静柔没喜欢过别人,实在不太清楚那种感觉,不过心外科是一定要考进去了。
还有一个发誓要进入心外科的人,是英姿飒爽的白欣美区队长。
欣美今天很意外地发现温景逸也来到航医院,更吃惊地看到他与林静柔在一起跑步。
同学们都在议论纷纷:“那个漂亮,书卷气的护理队女孩到底是谁?”
还有人猜会不会是温医生的亲戚,毕竟温景逸那种气质似乎和恋爱怎么看都是绝缘体。
她笑笑,并不作声。
女孩懒洋洋地躺在床上,月光倾洒,想起自己高考时发生的事,她的梦想,还有任性的董云珠。
三年前,高考查分数日。
窗明几净的二层小洋楼,落地窗户几乎占据正面墙,树影斑驳映照在客厅白色皮沙发上,洛可可式风格贵妃椅上躺着懒洋洋的董云珠。
她穿着鹅黄色纱衣,白色牛仔短裤,不耐烦地打打哈欠,头枕在靠背上翻来覆去,才瞧见白欣美从楼上缓缓下来。
头发凌乱,睡眼迷离的欣美走进厨房拿出几块面包和两瓶果汁,心想这丫头怎么一大早就在自己家,真不该给她配了把钥匙。
系好蓝色睡袍的真丝带子,无奈地走出来,先给娇滴滴笑盈盈的云珠投食后,自己也一边咬着面包一边说:“服了你,云珠,才几点就来烦我!”
云珠睁大了眼睛:“今天是高考成绩查询日啊!你怎么和没事人一样?”顺手提起旁边的电话筒:“紧张的话我替你查啊!”
欣美咕咚咚喝着果汁,眼睛都不瞥一下。
“哎!我可是知道叔叔阿姨最近出国了,才特意早起过来看你的哦。想着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她开始饱含深情地朗诵:“你需要他人的陪伴。”
对面人喝完了果汁,又开始啃面包,面无表情,极度冷静地哼了声:“那就谢谢了!”
“到底要不要我查啊?”
“你想查就查,我的学号你还背得不够熟吗!”
董云珠噘着嘴拨着电话号码,心想堂姐可真是得到了家族的真传,白欣美的父母都是全心扑在事业上的奋斗型人格,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一年倒有大半年不在家。
欣美从小和个孤儿的待遇差不多,年幼时常在董云珠家里蹭饭,大些就自力更生,由钟点阿姨负责整理家务与饮食,所以也养成了她坚强果敢,独断专行的性格。
“你慢慢打,我先去洗个澡。”
“哎,白欣美,是你的分数还是我的!”
不过一会儿,她就听见云珠激动地在浴室外叫唤:“欣美,真是好高的分数,这回大学随你挑啊!”
她笑笑,关上淋浴。
女孩要去航医院,最顶尖的大学,也是最艰苦的大学,最充满挑战的地方才适合她。
当红色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白董事长雷霆大怒,经营着好几家跨国连锁的他不停地敲着光滑的实木桌,嘴角抽搐:“欣美,你知道我对你大学专业的要求?”
白欣美望望父亲的表情,确实难看,却丝毫也不紧张,轻松又坚定地回答:“我知道,但上大学的人是我。”
“你这孩子也太不听话了。”他使劲拍着桌子,被女儿的不屑一顾所激怒:“你知不知道这所大学会改变你一生的轨迹。”
“我知道,但这是我的选择。”
“不要去了,明年再考。”
“父亲,我已经被录取了,不可能逃避。如果您真不想让我去,那我就不上大学了,可以吗?”
白会长气得心跳加速,火冒三丈,庆幸自己幸亏没有心脏病。
父女两人相处的机会一直都少得可怜,欣美已经习惯事事自己做主。
“你要想想你的母亲。”白会长开始打温情牌,斑驳银发下双眼流露出丝丝苦涩,“你如果能上金融系,我们就不用这么忙,你看她现在仍在英国回不来,难道就不想帮自己的父母分担一下?”
“父亲,您的公司有数不清的人才,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事。”
欣美与父亲说话一向如此,不仅礼貌还极度克制,但白董事长心里清楚,谁也无法改变宝贝女儿的决定。
全封闭式航天医科大学历史悠久,根深叶茂,培育着全国最优秀的专科医生。只有像她这样聪慧无比的高材生才有可能考上。
若要给外人说起来,也是一等一的名校,万人敬仰。只是这所学校的毕业生,要求是全部统一分配。换句话说,你不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去留。
白董事长最介意的就是这点,学什么专业也不打紧,但以后的家业谁来继承呢,这可是他白手起家,辛辛苦苦拼搏半生的事业啊。
他对女儿无计可施,后悔把她像男孩般养大,性格磨炼的既果敢又有主见,注定没人能左右。
夜深深,月隐星残,树叶沙沙作响。
欣美沉沉睡去,朦胧中似乎来到心外科,看到温景逸的背影,旁边还有林静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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