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扶着沉池在朱雀街的角落里,她见此情形,带着沉池正准备离开,却又撞见一个衣衫褴褛的瞎子。她本想避开,瞎子却抓住她的衣角,使劲往她手里塞进一把碎玉。悠然不明所以地看着瞎子,瞎子已经没了气息。她来不及细究,带着沉池悄悄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榕庭见到吕舒荣,拉起沉垣就想跑。“走!”他喊道。
几道金丝迅速缠绕过来,沉垣大吼一声:“各位先走!夜行军撤!”
不知是不是沉垣与吕舒荣斗了太久,已经熟悉了金丝的走向。他迅速窜进金丝间的一个缝隙,划过去,双手拖起白衣人手上的棺材,紧接着和棺材一起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棺材板弹开,年老的沉清瑶在里面静静地躺着。
沉垣用自己的血绕着棺材画了一个圈,自己坐在棺材旁边。
一切只在眨眼之间。
吕舒荣大怒,“今天谁也别想走!全给我朝歌的将士陪葬!”她追到沉垣身边,却在快要抓住沉垣时,被看不见的东西弹了出去。
吕舒荣更生气了,这小子竟有能耐逼退如今的她?她又试着将金丝伸过去。
一旁的榕庭和夜行军将领见此场景却已了然。
“是画地为牢……”榕庭说道,趁着吕舒荣还在缠斗的间隙,他转身对着众多的夜行者道:“我们走吧!”
夜行者个个垂下头,他们明白沉垣的意思,他们救不了他,他们现在只能走。
吕舒荣再次被弹开,而且感觉隐隐有些腹痛。她恶狠狠看着沉垣,“你动用了什么诡术?”
“我以为你知道?诡术你不是最懂吗?”
吕舒荣又伸手。
“我提醒你,没用的。”沉垣语气竟有些悠哉。
“你吓我?”吕舒荣瞪着沉垣。
她不屑地继续说道:“你们地界之森的功法,难道还有神之心不能破解的?”
“神之心当然可以破解,而且可以很快破解。如果你的肚子还没有感觉到痛的话,大可以试试。”沉垣突然看向吕舒荣,“等你掐死我的时候,也就是你肚子里的孩子死的时候!”
“你对我的孩子下了咒?”
“哈哈哈哈~我怎么能对你孩子下咒呢?你这么了解神之心,不如也去学一学,什么是地界之森的‘画地为牢’?”
“什么是画地为牢?我们就这样不管他们了吗?”嫜敏转头问榕庭,他们已经飞远。
“就是,给自己建一座牢房,别人永远进不去。”
“永远进不去?那他自己可以出来吗?”
“当然可以,”榕庭说道,“但是吕舒荣在外面,他出不来。”
“吕舒荣也进不去?”
“进不去。所有试图打开牢房的人,都会死。”
“可是你们不是说她现在可以利用神之心重生吗?”
“她可以,但是她肚子里的孩子不行。”
“那万一她让手下的人去不停地送死怎么办?这功法终究是要消耗灵力的,等沉垣灵力耗尽,不久只能束手就擒了?”
榕庭摇摇头,“吕舒荣不会这么做的。因为 ‘画地为牢’被破解那一刻,牢里的人和牢外的人会同时消散。”
“消散?”
“对,消散。沉清瑶已经死了,死亡对于吕舒荣来说没有意义。她将沉清瑶的尸体带回来,就说明这尸体还有利用价值。沉垣料到,她不会让沉清瑶的尸体消散。至少现在不会。”
“所以他在赌……”嫜敏明白过来,“他赌她不能奈何他……”
“是,”榕庭说道,“但更重要的是,他清楚,刚才的情况,我们不可能全身而退。按照肃然之前的描述,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不是吕舒荣的对手。他用这个鱼死网破的功法,是给我们争取走的时间,也是逼夜行军走。那一瞬间,这是他能想出的最好的‘万全之法’。他用一己之身,保全了我们所有人。”
榕庭说着,回头看了一眼身后面色凝重的夜行军。此刻的他们心忧于刚刚的朝歌之行,还不知道地界之森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完了!悠然呢!”嫜敏突然叫道。
“放心吧,刚才吕舒荣一回来,姐姐就带着沉池神君走了。”肃然说道。
“吓死我了……”
皇宫里,吕舒荣和沉垣还在僵持着。
吕舒荣没好气地看着沉垣,“来人!”她吼道。
并没有人回应她。
偌大的皇宫里,到处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尸体,只有一只仙兽和两只妖兽还四处在尸体堆里找吃的。
朝歌城中更是人去楼空。从前天晚上皇宫中接连传出的巨响开始,城中便人心惶惶,有人锁紧门窗,有人连夜逃跑,还往皇宫的方向跑的除了从前的士兵,便是连夜新征的士兵。一些还在观望中的,也在第二日几只仙兽和妖兽从皇宫中冲出来四处毁房饮血后赶紧逃出了城。
此刻的朝歌城,一片死寂。寒风吹过,飘着的都是肃杀。
“你毁了地界之森,我们也屠了皇宫,这也算公平。”沉垣的语气云淡风轻。
“人界这么大,重建一个皇宫有何难?就算是重建一座皇城,又有何难!”吕舒荣高声吼道,“倒是地界之森,没了神之心,我看你们要怎么活下去!”
沉垣没有反驳,她说得没错,他也不想再激怒她。他不知道她留着清瑶的遗体到底是为了什么。万一她真的不管不顾发起疯来,还不知道会干些什么。毕竟,就连她口口声声说着在乎的族人,也是说杀就杀,毫不手软。
现如今,地界之森已毁,清瑶已死,哥哥昏迷,鬼九凶多吉少,阿樱不知所踪……他待在这里,按照吕舒荣的性格,定然会在他的牢笼外面再加一层牢笼,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你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不说了?”吕舒荣趾高气昂。
沉垣沉默。
吕舒荣继续道:“不过说来还得多谢你,多亏你当初逼我剁了那不中用的凡心。否则,我又怎么会知道,你地界之森,还有我箴源族的人呢?又怎么拿到神之心呢?”
原来是那时候……沉垣心下一阵痛,那时做事,确实急躁。
反正我现在在你手里,要杀便杀……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到嘴边的话又被强行咽了回去。他长长地舒一口气,端坐着一声不吭。
“你倒是变得跟那南宫樱一样!像个闷葫芦!”吕舒荣没好气。
“你想在这待着就待着吧!”她骂完,转身准备离开。
“你把他带去哪儿了?”
“死了!”
吕舒荣朝着后宫的方向走去,不爱我的男人,都要死。
她一挥手,整个皇宫里的尸体都燃烧起来,顷刻间便化为灰烬。
死了这么多人,魂境一时间人满为患。
鬼六却没有时间处理政务,他把自己关在冰室里。
小龙魂在魂宫的正殿代班。它心里很清楚,往生咒下,怎么可能会有活路……小九使出这招时,便是奔着魂飞魄散去的。它不知道这是小九的选择,还是鬼月离的选择。它甚至不知道小九和阿离到底什么关系。虽然它知道,他们一定有关系。
所以昨日在它离开魂瓶之前,它告诉了南宫樱——那个小九总是叫“小阿樱”的少年。它告诉他:叫他鬼月离。
鬼九会做傻事,鬼月离不会。
鬼月离。三百年了,它从不敢在任何人面前提起这个名字。
小龙魂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告诉南宫樱,而是任由鬼九被控制,做一个傀儡,等着它和鬼六前去营救,他是不是就有更多的活路?
只是那样,他们,就一定会死在小九的手上。
小龙魂失神地看着案几……你会怪我吗?小九。还是阿离?
它起身走到后院,望着魂水渊后面的冰室。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一点动静。
鬼六抱着鬼九的残影一回来便钻进了冰室。冰室外间放着几个冰床,里面放着一副冰棺。他将那一碰似乎就会飘走的残影小心翼翼地放在中间的冰床上,仔仔细细地检查这这具身体。
魂宫里游魂以外所有人的身体骨架都是莲藕做的,包括鬼六和鬼九。此刻,鬼九身上的藕,已经不复存在。
当时鬼九眼看着魂瓶就要破裂,所以不惜动用了会同归于尽的往生咒。他想和吕舒荣一起在魂瓶中消散。可就在他们即将消散的前一刻,魂瓶碎了,鬼九的身体被炸成了藕浆,像星光一样四处散开。
往生咒应验的前一刻,他们死了。
鬼六不知道这些,他没有看见鬼九的魂,他不知道他的魂是不是在魂瓶里伴随着往生咒消失了,他不敢知道。从他的生,到他的死,鬼六从来都看不透,也从来都无可奈何。他只能将眼前那些抓不住的星星点点先捧回来。
那些星光在回到冰室之后,慢慢凝结成了暗灰色的藕块。这里覆一块,那里覆一块,想生锈的铁一样,无比斑驳。
鬼六从一旁的冰池里捞出几节藕,切成小块,一小块一小块地放在缺损的地方。他觉得全身发热,又觉得手脚冰凉。有时形状对不上,他拿着小刀慢慢修整;有时放上去一块又抖下来一片,他耐心地重新拼回去;有时暗灰的部分陡然塌陷,他吓得几乎不能呼吸……
他这么小心翼翼又一丝不苟地修补了好几个时辰,藕块才勉强拼成了鬼九的样子。
鬼六弄完,全身理解。
他失神地坐在旁边看着鬼九小小的身体,藕块之间的裂缝正在慢慢愈合,冰上的人正在变得越来越像鬼九。
他好像做了一件大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做。
想来再过几个时辰,愈合的藕上长出血肉,这身体就应该能恢复了。虽然他其实很清楚,有游魂附着的莲藕身体,才能长出血肉。而现在的鬼九,身上根本没有一丝魂魄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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