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舒荣动不了沉垣,也不想让他现在就死,所以便在原地盖了一座监狱,将沉垣和沉清瑶的尸体都关在里面。
沉垣在黑屋子里关了几天,就一直嚷嚷着要见吕舒荣。他声音太大,让周围路过的人都不得安宁,可这又是进宫的必经之路。
原来他是嫌屋子里太黑了,要换几个透光的琉璃瓦。吕舒荣身边的男宠见到沉垣,不想让他和吕舒荣多说话,便劝着给他换了琉璃瓦。
“你不会是看上我了吧?”沉垣笑着问吕舒荣,他现在已经学会与光同尘。
“你这脸皮倒是够厚,”吕舒荣走近他,“你若是长得再好看一些,我说不定能考虑纳了你。”
“没眼光。我那妹夫有什么好的?”
“提死人干什么!”
夜幕降临,皇宫的上空燃放起烟花,沉垣抬头,五光十色的烟花在琉璃瓦上绽开,他一直望着。
“清瑶,你不是老说,喜欢人界的夜空吗?现在,每天都能看到了……”
此时的皇宫内歌舞升平,一片祥和。吕舒荣左拥右抱,好不快乐。
白临风和陈若秋终于忙完回到青丘,一家人说着地界最近的情况,商量着对策。除了青丘四处挂着的灯笼以外,似乎也感受不到过年的气息。肃然和悠然回到家里,一家四口吃着团圆饭。只有嫜敏仪式感满满,里里外外地把家里装饰了个遍。
“就算是人界的新年,也要好好过呀!”她站在屋子前叉着腰,对着自己的劳动成果开心地说道。
同样忙碌了一下午的,还有隔壁的地界之森。
木易自从那天和沉池交谈过之后,便四处找活干。一会儿在帮忙挖菜,一会儿在帮忙煮饭,到了年关,又里里外外张罗起过年来。
树屋上挂满了大大小小的灯笼和红绸,两条大缎子从木灵枝的两侧直接垂到了地上的帐篷上。上面写着众人商议出来的“对联”:三界福气到此聚,地界之森始终安。
沉池看了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抹红在如今的一片雪白中显得格外扎眼。
傍晚的时候,沉池派出去打听消息的人就基本回来了。阿垣和清儿的周围修起了一座监狱,在阿垣的强烈要求下,屋顶一部分换成了琉璃瓦。鬼六抱着鬼九回去后,两人就再也没有出现过。阿樱还是没有消息。
一切似乎都没有变化,一切又都在变化。
夜行军在树屋前的帐篷下围着火石,吃吃喝喝,说着以前,也说着以后。他们都知道彼此心中的痛,他们也都不愿提起彼此心中的痛。所以最好就像,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先过好眼前的这一刻。
沉池陪着大家喝了一会儿酒,便提着酒壶朝雪地里走去了。
还有一队人还没有回来。
去蓬莱岛的那一队。
从他还躺在青丘的病床上,听着榕庭说三界最近的死亡情况时,他便察觉到——阿樱,绝不是消失了那么简单。
吕舒荣将清儿的尸首带回了朝歌,那为什么不带阿樱的?她带清儿的尸首回去又是为了什么?从现在她将阿垣和清儿一起关在皇宫这一点来看,她一定有所图。她不敢破解阿垣的画地为牢,因为她不敢让他们消散。
可是地界之森已经毁了,神之心也在她的手里,清儿对她来说,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呢?
尸体是不会有利用价值的,除非……除非她能让她活过来……
难道清儿还没死?难道她要用箴源族的秘术将她做成傀儡?
沉池越想越多,不禁打了个寒颤。
可就算如此,她要利用清儿干什么呢?地界之森已经毁了,她威胁不料任何人……剩下的这些人对她来说,也没有什么价值。
除了……阿樱。
沉池隐隐不安,因为他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一个他不愿承认也不想承认但是如今却不得不成人的声音。
那是沉要的声音。
阿樱消失在了东边。蓬莱岛在东边。他派去蓬莱岛的人至今未归。破咒会,就在蓬莱岛。
这一切看起来就像是个巧合,他知道一定不是。这世上没有巧合,所有的事情都一定是有意为之。
沉要此人,心思歹毒,六亲不认,但是在对地界之森上,确无二心。他说的,是真话。
所以,阿樱不是始失踪了,而是被抓了。因为他,便是解药。他是在如今弥漫三界的死亡阴影里唯一的希望。
沉池走在雪地里,踉踉跄跄。
若他推测的这一切都没有错,要救回阿樱,恐怕比拿回神之心还要困难……而且阿樱是解药这件事,一旦被大范围知道了……便是有一万条命,也是不够死的……
沉池看着远处,白雪在夜色下泛着光。再远,就是一片茫茫的黑了。他望着那更远的地方,希望能看到夜行者回来的身影,希望能看到地界之森还是从前的样子……他看了又看,眼前逐渐模糊,握着酒壶倒在了雪地里。
沉池的推测没错,南宫樱的确在蓬莱岛。
他被关在了一个冰洞里,像死了,又像还活着。
就算是最熟悉的人走进来,恐怕也认不出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人是南宫樱。那天晕倒后,他就被无数双手拖来了这个冰洞,这个早就为他准备好的冰洞。
期间,有过一次剧烈的疼痛。他看见寒气间模糊的影子,看见闪着荧光的针。他被一股力量攫住,拇指粗细的通天钉穿过他的血肉与骨头,将他钉死在冰墙上。他面目扭曲,顷刻便晕了过去。唤醒他的,是更强烈的痛。
手腕、手肘、肩膀、脚腕、膝盖、大腿根部,一共六对,十二根。
绿色的血沿着冰面流下,很快便结成了闪着绿光的冰。没有人敢碰。他感觉自己已经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抹破布、一坨烂肉。
他身上唯一还能动的地方,是脖子。大概若不是通天针穿过脖子会死的话,他们也会在脖子上钉下一针。
他无力再动分毫。
他们怕他死去,在钉完通天钉的那几日,日日派人在旁边给他输送灵力,护住心脉。几日后,伤口黑乌不再流血,那些钉子和他的血肉长在了一起,南宫樱也和冰洞长在了一起。
随着疼痛渐渐消失,他感觉自己也在渐渐消失。他的身体渐渐被冰包裹住,隐隐约约只能看到冰下有个人,隐隐约约像个人。
一个猪妖奉命来巡查洞内的情况,“他不会跑吧?”猪妖担心地问道。
“放心吧!跑不了!这可是通天钉可是我天界的万年神器,这山洞中也是万年玄冰!如何跑得了?!”
“仙者这样说,那我便放心了!”
“这事关天下苍生,可不敢马虎。”
“是是是!不过这怪物,之前不是说是三界的浩劫吗?如今怎么又变成破解诅咒的命门了?他这,是救世主啊?”
“救什么世?!可别胡说。我看哪!这诅咒的浩劫,就是他带来的,不然怎么三界到现在也查不出原因呢?他本就应该对此负责!”
“原来如此,仙者说得对!他就是个灾星。”
两人左右看看,没什么问题,便一起朝着洞外走去。
“你们天界最近怎么样?”猪妖问道。
“都等着解药呢!我看,等过了这个年,法药组那边应该也差不多了吧?”
“应该吧?我看那群人也是够慢的。”
南宫樱只觉得耳边嗡嗡地,听不清在说什么。他的血液在身体里缓慢地流动,他们在他的左手指尖划了一道伤口,又在冰上凿出一个小洞,小洞连接着一道浅浅的小槽,里面盛着用灵力维持的热水。南宫樱的手指被放在水里,不停地流出血液,这水又顺着小槽流到外面。
莫沾一等人将这水收集起来,给到黑斗篷,再由黑斗篷给到法药组。
法药组的大多数人甚至不知道这浅绿色的水,是从哪里来。莫沾一等人说,天界和地界联手,用瑶池和忘川的水,配出了一个神水出来,可以作为药引试试,或可解除“诅咒”。
这一试,可让大家乐开了花。
那些“死者”竟然真的醒了过来!
有救了!三界有救了!
法药组的人喜笑颜开,几个月的研究,终于有了进展。他们现在,用泉水将神水稀释,再配上之前研究出的药,在那些死者的身体里反复试验,力求用最少的神水,治好最多的人。当然,同时也还要观察这药会不会给人带来别的坏影响。
虽然还在试验阶段,但这对于整个破咒会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喜事。
所以嫜敏猜地不错,研究到了关键的时期,这些人都待在蓬莱岛的深山里,日以继夜地干活,只盼能早日造福三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过年?
小戎也是其中的一员。她调整了自己的妆容,化名“毛绒”加入破咒会。因为过人的制药本领,她顺利进入法药组,每日和各路擅长解毒制毒的人一起研究解药。因为年纪小,长得又清丽可爱,大家都亲切称她“绒姑娘”。
她来的时候并没有表明自己来自青丘,因为今年刚好青丘轮值,掌管着地界各族的事务。青丘族长之女的身份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难免会有些事端,她不想将哥哥和家族卷进来。
在她看来,作为一个不起眼的小妖,不容易引起大家的注意,安全许多。同时,她也能专心做自己的事情。
果然,她的生活到现在为止都十分顺畅。
不过,她最近总是隐隐有些不安。她们之前研究了很久,都没有头绪,这神水一来,便有了明显的进展。虽然大家都认为法药组功劳巨大,但是她很明白,这和他们之前的研究根本没有关系。
这神水,简直像是送来的解药一般。她们现在做的事情,不过是如何更有效地利用“神水”。难道“神水”真的是瑶池和忘川的水这么简单吗?那之前几个月,怎么就没人想到呢?
再仔细想想,就是在那天之后……神水便来了。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戎平日里都是辰时准时起床,太阳初升,空气清新。那日一觉醒来却已经日上三竿。她路过议事楼,瞥见吕舒荣正在和沼椽子等人争执,好像在说什么尸体。
吕舒荣为什么会来岛上?
来争一具尸体?
这看似平和的小岛,一定藏着什么秘辛。
小戎看着岛上燃放的烟花,难得地有些想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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