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崩溃

被莫沾一掀翻的院子还没修好,南宫樱暂时住在议事楼后面。

按照约定,他们没有用捆仙绳再捆住他。

每日南宫樱需要什么,莫沾一都照办,偶尔想出去走走,莫沾一也同意,只是他跟在南宫樱身边。远远看去,倒是像相交多年的好友一般。

莫沾一这样的改变倒不是因为他重信守诺,而是他看出了南宫樱的心软——他不忍看着三界万千生灵就这样死去。所以,只要给他一点点的自由,莫沾一甚至相信,南宫樱可能会一直让他取血。

他日日与南宫樱言三界大义,言天下苍生,言破咒会的种种理想……

既能攻心,何苦费力?

况且,现在沉清瑶还在他的手上。

自从神之心被放回地界之森后,沉清瑶确实在一天天变好,他看着那张衰老脸一天比一天年轻,他自己也一天比一天高兴,仿佛这是他的挚爱之人。

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小戎因此得到了些许信任,她被安排去照顾沉清瑶。

李茸烟当然不会乐意,她时刻害怕小戎威胁到她的地位。于是派了一个女侍从去跟着,美其名曰帮小戎分担繁重的事务。

沼椯子知道此事后,对李茸烟连连夸赞,他以为派去的人真是去帮忙的。莫沾一睁一只眼闭一支眼,他乐得看人相斗。

南宫樱见过小戎一次,在搬回小院子的前一天。

她不小心撞倒在他身上,将一个金玉手环塞到他的手里。他一碰,就知道那是借法镜的碎玉重新粘合而成。

镯子是那日他们和肃然分开前,肃然塞到小戎手上的。

虽然这段时间他们都在议事楼后面,但是从未见上面。因为莫沾一暂时不想让南宫樱见到沉清瑶。

重新粘合而成的玉环虽然已经不再是借法镜,但也还是借法镜。南宫樱把它放到了锦囊中。自从上次沉清瑶帮他将锦囊“偷”回来,他便在锦囊上施加了术法,死死和自己捆在一起。

原来的院子修好了,南宫樱又搬去了三楼的房间。

此时正是春天,蓬莱岛上鸟语花香,窗外一片绿意盎然。

法药组的人每隔三日会来取一次血,他每日吃吃喝喝,暗夜至办,偷偷起来修习灵力。他残破的身躯开始重塑灵墟。

如今虽然头上还挂着银丝,但是他的精神,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

一切好像进入了一种新的平静,死亡与**藏暗涌的波涛下面,给人一种消失的错觉。

沉清瑶醒来的时候,月亮正悬于高空,只有小戎和侍从丁囩还在房里守着。

沉清瑶警惕地看着屋内的一切,这是哪里?

我不是在沉重伯伯的葬礼上吗?

不对,阿樱,海水,太阳……

沉清瑶心里闪过一阵恐慌,她赶紧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做梦……她记得……那个梦里,她好像老了,死了,死在了阿樱的怀里。

她捂着自己的胸口,那场面实在太像真的了。

丁囩早已趴在桌上睡着。

小戎也半梦半醒地趴在床边。她感觉被子似乎动了一下,她睁开眼睛,喜出望外,险些叫出声来。

“小戎姑娘?”沉清瑶嗓子哑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小戎回头看了一眼趴在桌上的丁囩,跟沉清瑶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丁囩身边,对着她得脑袋施了一个眩晕的法术。随即又熟练地提起水壶倒了一杯茶,端到沉清瑶的床边。

沉清瑶想坐起来,却发现全身无力,她试了两次都没能坐起来。

小戎本想拿勺子喂她,却见她两手扶着床框,一点一点地挪了起来。

“我这是,睡了多久啊?”沉清瑶问道。

“应该,一年多吧。”小戎轻声说道,她把茶递到了沉清瑶手里。

“一年多!”沉清瑶大惊,手里的茶杯险些掉了下去。

小戎赶紧捂住她的嘴巴,“嘘!”,她指了指上面,和左边,示意有人。

她们所处的位置在议事楼后面,住的都是破咒会的重要人物。沉清瑶现在这间房间上面是沼椯子,左边是零雀。

沉清瑶点点头,喝了一口水,低声问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小戎只能将那日肃然同她讲的大致说了一番。毕竟,这一年多,她一直在岛上,这些事情一件也没亲眼见到。唯一亲眼见到的,是南宫樱的惨状,她说不出口,便跳过去没讲。只说了破咒会救沉清瑶的目的。

沉清瑶听完感觉懵懵的,她双眼无神,脑子里回荡着小戎的话:鬼九死了,地界之森毁了,沉垣被囚,阿樱被囚……

她半天没有缓过神来……原来,那不是梦……

她看着自己的手,衰老是真的,死亡也是真的……

鬼九死了……地界之森覆灭……哥哥……阿樱……

她看着小戎,半天说不出话来。她觉得自己要哭出来,眼中却没有泪水。

她不信。

“你说,鬼九死了?”沉清瑶声音沙哑。

小戎有些不忍地点点头。

“怎、怎么?”

“据说是,用了往生咒,和魂瓶一起碎了。”

“往生咒……”沉清瑶喃喃,往生咒……

泪水开始从她的眼底漫起,他用了,往生咒……

往生咒下,何来活路……

两行清泪从她眼里落下来。

她再也见不到鬼九了。

小戎怕她崩溃,连忙说道:“但是现在神之心,神之心已经拿回去了。地界之森很快就会好起来,两位哥哥也都没事。我们现在,只要想办法从这里逃出去就行了。”

沉清瑶目光空洞,小戎不知道她能不能听见自己的话。

小戎有些后悔了,后悔刚刚嘴快,将这一切告诉她。她刚醒来,就听见家园毁灭,好友离去,爱人被囚,如何承受地住?

“清瑶姑娘,对不起。我不该现在跟你说这些,但是现在是紧要关头,逝者已去,我们生者,切记要节哀前行。”

漫长的空洞与沉默。

沉清瑶突然转过身去,趴在床上,她用被子捂住脸,不停地抽泣,她想嚎啕大哭,却不敢发出声音,她全身在抖动,哭地感觉自己要窒息。

小戎在一旁,轻轻拍着她的背。

过了许久,天上的月亮已失去踪迹,沉清瑶终于掀开被子。

她擦了擦眼泪,又沉默了好一阵儿,才问道:“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小戎看着她眼里闪过的坚毅,似乎在一瞬间明白,南宫樱看她时候的心境。

“我之前为了骗他们去救你,说你和樱公子是天神定的姻缘,可以生出绿色血脉的孩子,他们现在把孩子的希望都放在你身上。所以,只要……”

“只要我一天不生出孩子,我就是安全的。”

小戎点点头,是的,“我们可以一边拖着,一边等出去的机会。”她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瓶药丸,放到沉清瑶的手上。

“这是?”

“避子药。”

“多谢!”

“姑娘客气什么,姑娘和公子曾救过哥哥和阿敏他们的性命,小戎记得。你放心,这药是我亲自调配的,吃了对身体不会产生什么危害。”

沉清瑶心中尽是感激。

“明天他们一醒来,估计就会带你去禁地。之后我恐怕就很难再见到你们,你们要多保重。养精蓄锐,以待来日。若是有什么消息,我会想办法告诉你们的。”

“好。”

果然,第二天,沼椯子一听说沉清瑶醒来的消息,便着手安排人带她去南宫樱的小院子。

他喜出望外,对小戎又是一番赞赏。莫沾一也有些动容,竟然还真的醒了。

沼椯子喜滋滋地去看沉清瑶,却发现一件未曾预料的事情。

沉清瑶失忆了。

沉清瑶装作一副什么都不记得的傻样子,听见什么都说是。

沼椯子皱着眉头,这人,是傻了?

他想让沉清瑶晚上就去南宫樱的房中,可是她却以不认识这位公子为由拒绝了。

还敢拒绝我?沼椯子又是生气,又是纳闷儿,可又不敢朝着沉清瑶发脾气。只得去找莫沾一商量。

莫沾一自然也没料到这一出。

不过,仔细一想,这么不生不死地躺了一年,脑子出了些毛病倒也正常。毕竟,许多中了“诅咒”醒来的人,脑子也不若从前。

绿毛小子和地界之森的神女彼此倾慕的事儿,许多人是知道的。他本以为只要沉清瑶醒来,就水到渠成了。现在看来……

“怎么样?是否用强?”沼椯子问道。

莫沾一沉默片刻,叫人叫来了小戎。

“怎么会这样?”他问小戎。

“这我就不清楚了,兴许是她昏迷太久,忘记了一些事情吧……”小戎说道。

“她什么时候醒来的?”

“今天早上呀,丁囩也看着呢。一醒来就将消息报给各位大人了。”

小戎看着面前的两人犹豫不决的样子,接着说道:“其实,小妖看来,沉清瑶不记得是好事。”

“此话怎讲?”沼椯子问。

“大人您想啊,反正她现在什么也不记得,那还不是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反正她是如假包换的沉清瑶,沉清瑶喜欢的是南宫樱,南宫樱喜欢的人是沉清瑶,这就够了。大人只需让他们在一起,好好相处一段时间,事情必然水到渠成。只是,稍微等一小段时间罢了。”

“说得倒是轻巧,稍微等一段时间?”

“反正现在南宫樱也很配合我们,我想咱们也不急在这一时吧?现在主动权在我们手里,若是现在就把事情做绝,保不齐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地,我们得不偿失啊!”

莫沾一等人又讨论了半晌,最后还是同意了小戎的提法,且再试一试。目前的确还没到万不得已,所以不必将事情做得太绝。

一无所知的沉清瑶,还是很好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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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神要救三界?
连载中山月春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