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对闻今朝来说是有意义的。
这是他第一次以自己的模样走出那扇门。
站在电梯里时，他学着阮清洺平时的样子按下楼层按钮，电梯缓缓下行，他的心情却扬了起来。
水鬼和精怪是拥有实体的，后者没什么限制，但他却无法上岸。
有时候闻今朝都会羡慕那些鬼，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自在得很。
羡慕到最后成了麻木，让他重新开始向往岸上世界的是阮清洺，给予他希望的是那张狗皮。
但现在，他就是他自己。
闻今朝开始期待，谁会是第一个看见他的人。
但他明显考虑不周。
因为第一个见到他的是那条小白狗。
这狗今天没凶他，反倒是一直站在那里望着闻今朝。
“怎么，不认识了？”他蹲下身子，朝白狗勾勾手，“过来。”
白狗不搭理他，甚至还想掉头就走，闻今朝也无所谓，走就走吧，他现在也懒得陪这条小狗玩。
闻今朝站起身继续往前走，白狗并没有跟上，他回头看了眼，这狗依旧坐在原地，就连尾巴都没有摆动。
他朝白狗摆摆手，随后拐了个弯。
小区里最热闹的地方是篮球场，球场外面还有个小空地，一到晚上，这里就是人最多的地方。
现在这个点临近球场关灯，该回家的回家，想继续待会儿的都坐在球场旁边的长椅上。
闻今朝虽然穿的日常，但他的头发和丝带却是引人注目的。
从他身边经过的人都会多看一眼，这种情况，在他还活着时很是多见。
换到现在，闻今朝都还有些不习惯。
他加快步伐离开，往小区门口走。
距离小区门还有十步距离，不适感突然袭来——窒息感带着剧烈的眩晕。
看来依靠戒指可以走出的范围只能这样了。
这距离说近也不近，说远也称不上。
他在心底叹口气，转身原路返回。
这一路走得很慢，并不是因为他不想回去，而是那种难受的感觉并没有缓解，直到他站在楼下时，才感到能够好好喘口气。
快进电梯时，闻今朝的指尖开始滴水，他抬起右手皱起眉——丁辽倒了那盆水，阮清洺醒了。
电梯门打开，他快速走进去，电梯缓慢上行，丁辽的声音也出现在他脑海中。
“回了吗？回了吗？快回啊！”丁辽的语气听着挺急的，“他醒了，在房间里打电话！速回速回！”
“回来了，别催！”电梯停下，闻今朝走到家门口，穿过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那张狗皮。
这鬼也是机灵，还知道帮忙把狗皮放到门口。
丁辽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甚至都不看闻今朝一眼。
“你坐这么直干什么？”这是阮清洺的声音，“嘬嘬嘬呢？跑哪里去了。”
丁辽保持姿势不动，也不回答。
脚步声响起，听声音，阮清洺正在往门口走。
闻今朝连忙捡起狗皮。
“谁在那儿！”阮清洺突然说道。
话音刚落，他的速度也更快了些。
阮清洺出现闻今朝在眼前，他换了衣服，看样子是要出门。
他冷眼看着闻今朝，沉默好一会儿后说道：“怎么，想偷偷出门？”
闻今朝抬头看他，大力摆动尾巴。
“没用的，我今晚把门反锁了，”阮清洺蹲下身子，握住他一只爪子捏了捏，“就凭你这个小爪子，想要打开门锁估计会很麻烦。”
问题不大，你还是小看我了。
闻今朝用脑袋蹭了蹭阮清洺手掌，余光中的丁辽正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看什么看！你什么都不懂！
阮清洺突然的回头让丁辽瞬间换上笑脸。
“麻烦你和我出门一趟，孟良打来电话，有件事情需要处理，挺急的。”
“出任务啊？这么快！”丁辽紧张地攥紧手，“你是想考验一下我的能力吗？任务成功就会和我签下契约吗？”
“不用那么麻烦，”阮清洺站起身朝他伸手，“申请书给我吧，现在签，签完马上出发。”
丁辽愣在那儿，随后在身上到处摸着，当他拿出那张申请书时，这鬼就连手都在发抖。
闻今朝靠着门动都没动一下，一套流程走完，他才跟松了口气似的趴下。
跟着驭鬼师真是不容易……他这种怕火的水鬼更是不容易。
现在的丁辽跃跃欲试，他看着阮清洺问道：“现在出发吗？只带我出发吗？还有两位同事怎么不来？”
“只有你……芸意她们出去玩了，等会儿看情况吧，需要帮忙的话，我会联系她们，”阮清洺走到闻今朝边上打开门，顺带着低头看了一眼，“还趴在这儿？去房间睡觉。”
“今天不带狗？”丁辽问。
他又看向闻今朝，用意念说道：“你不去吗？那我一个鬼该有多害怕啊……你要不还是去吧。”
“你想去吗？”阮清洺没有回答丁辽的问题，而是征求闻今朝的意见。
他看看阮清洺，又偏头看了看一脸紧张的丁辽。
毛茸茸的脑袋轻轻晃了晃。
不去，我今天哪里都不去。
“不去？”阮清洺点头道，“那你在家里好好待着，我忙完就回来。”
丁辽惊讶地看着他，苦着一张脸和阮清洺出了门。
狗当然是不会去的。
要去的是闻今朝。
他在心里计算着时间，褪下狗皮后将皮藏起来，随后坐在餐桌前喝了好多水。
头晕的感觉开始出现，闻今朝立马起身出了门，他这次幻化出的衣服偏中式，配上他的头发并不会感到违和。
反倒十分养眼。
强忍着难受，闻今朝加快步伐，当不适感逐渐减弱时，他跑了起来。
因为他知道，阮清洺就在前面。
闻今朝此刻的心情难以形容，刚才那次为了试出戒指范围的出门是充满期待的，不管是谁看见他都好，就算没人看见他也好，那些期待并不会减少半分。
但他这次要去见的是阮清洺。
闻今朝希望阮清洺能第一眼看见他，能对他露出一个笑容。
如果可以，他希望，阮清洺能成为第一个看见他的人。
但事实永远都和想法相反，每个路人都会多看他一眼，阮清洺早就做不了第一个了。
闻今朝还算到得及时，刚走出小区就看见阮清洺正在马路边等车。
丁辽回头比阮清洺快，这鬼瞪大了眼，闻今朝立马用意念对他说道：“管好你的嘴，当作不认识我。”
“你想干什么……”丁辽回应道。
闻今朝没理他，而是看着阮清洺的背影，一步步走近。
这可以算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
开场白应该说什么？
你好？嗨？小帅哥？认识一下？
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闻今朝抬起戴着手链的那只手——要不要拍一下阮清洺肩膀？该用多大力度才好？
纠结仍在继续，还没等他碰到阮清洺肩膀，这人就转过了身。
“有什么事吗？”阮清洺没什么表情，看他的眼神就和看陌生人一样。
也对，他现在本来就是陌生人。
闻今朝客气笑道：“你是不是博主八折？我看过你的直播。”
“是吗……”阮清洺和他保持着距离，再次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没事，我就是看着眼熟，过来问一下，”出租车来得时机不巧，闻今朝没再多犹豫，“你现在是要去直播吗？能不能带上我，我很想近距离看一下。”
“不好意思，直播还是在手机上看比较好，毕竟直播中会发生什么我也不清楚，”阮清洺偏头看了眼走远的出租车，他叹口气说道，“安全起见，真的不行，抱歉。”
闻今朝也是脑子转得快，“问题不大，我是天生阴阳眼，咱俩算半个同行。”
“你是？”阮清洺将他从上看到下，眼神中带着怀疑。
“我是摆摊算命的，”闻今朝笑着说，“不包准，就图个心安。”
阮清洺尴尬地笑了笑，转身没再理他，闻今朝瞥了丁辽一眼，这鬼摊了摊手，用意念说道：“你也是鬼话张口就来，我没办法，你别看我。”
他看见阮清洺抬手招了招——出租车又来了。
阮清洺打开车门，闻今朝紧跟着往上坐。
看这样子，阮清洺有点生气。
“我说了，你真的不能去。”
“我可以帮上忙。”闻今朝说。
“下车。”阮清洺推他一下。
闻今朝坐得十分稳当，“不下。”
“到底走不走？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司机扭头问道，“再不说地址，你们全都给我下车。”
司机这句话让阮清洺放弃与闻今朝纠缠。
他报完地址，一路沉默，快到的时候又看向闻今朝问了一句：“你在直播间的网名叫什么？”
这个问题问得好啊，这个问题问的闻今朝压根就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大脑飞速运转，闻今朝说：“我没在直播间说过话，比较沉默。”
“你真的看过？”阮清洺盯着他，怀疑的语气都快要溢出去。
“当然，你办事最多打八折，我记得清清楚楚，”闻今朝笑着说，“你就对我这么不信任？一回生二回熟嘛，我都大胆过来和你搭话了，没有任何目的，就是想认识认识，毕竟我认识的同行不多，大多数都和我一样，只会耍嘴皮子功夫。”
“少挣黑心钱，”阮清洺顿了顿，看了眼车窗外，“最后一个问题，你知道我叫什么吗？”
“阮清洺，实名认证那里有写，”闻今朝说，“还有什么问题？”
阮清洺依旧看着车窗外，“没了，你叫什么？”
“我叫……”闻今朝说，“闻今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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