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都仿佛被禁锢，这种活人才有的感觉，闻今朝怎么可能会有。
可他却感受到了。
阮清洺厌恶的眼神不是假的，就连他语气中的憎恨都是无比真实的存在。
也是奇怪，闻今朝没做过任何伤害他的事，阮清洺怎么能用这种眼神望着他？
“你在说什么，”闻今朝勾起嘴角对着他笑，“我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阮清洺不回答，而是盯着闻今朝。
“先去解决事件，我们总不能白跑一趟吧？”闻今朝回头看了眼小庙，“都走到这儿了，有什么事情等解决完再说。”
“我当然会解决，但我现在的首要任务是……”阮清洺上前一步掐住他的脖子，“解决你。”
话音刚落，阮清洺手中力度再次增加，不知名的怒火从掌心向闻今朝发泄。
“你看，你就连体温都没有，这种事情还需要狡辩吗？”
那种窒息感再次袭来，闻今朝握住他的手腕，感受到的却只有冰冷。
大概是这夜里凉，大概是暴雨快要来临，大概……是阮清洺对他失望透顶。
“现在无话可说了？”阮清洺仿佛想把他置于死地，“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水鬼啊，你可是水鬼，你到底为什么接近我，看上我的身份？想让我当你的替死鬼？”
“没有，我从来都没有这种想法，”闻今朝想试图喘口气，他捏了捏阮清洺手腕，“更何况我看上的是你。”
“我？那不就是想拉我下水吗，别做梦了，”他突然松开掐住闻今朝脖子的手，视线向下，“既然你没有体温，那就肯定不会有心跳。”
闻今朝看着他的手，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阮清洺拿出一道符箓，猛地拍向他胸口：“你说你看上我了？”
“是。”闻今朝盯着符箓，现在还只是疼痛，并没有开始燃烧。
风更大了，夜空突然亮如白昼，紧接着是一声轰隆。
此刻的阮清洺不再是清冷，他变得阴狠，笑起来的样子更是带着对闻今朝的瞧不起和不屑。
“那我可以理解为，你喜欢我吗？”
喜欢？闻今朝都还没来得及去想明白这件事，阮清洺却突然说出了口。
“我是很喜欢你这张脸，有时候会心疼你，还会担心你，”闻今朝顿了顿，他笑着说，“如果我没想错……的确，我喜欢你。”
“喜欢我是吧，”符箓随着他的话语瞬间燃烧，阮清洺说，“既然你喜欢我，那就当是为了我，去死吧。”
闻今朝愣在原地，他看着眼前人，怎么都想不明白。
为什么？
为什么阮清洺可以放过芸意和小风铃，为什么丁辽也能逃过。
他闻今朝怎么就不行，凭什么不行？
阮清洺啊，你到底是恨鬼，还是恨我？
闻今朝觉得自己可笑，都这种时候了，他竟然没有杀了这个驭鬼师的想法。
但他挺恨的。
他恨自己会看着眼前这样的阮清洺灰飞烟灭，他恨阮清洺对自己的态度。
闻今朝突然笑了起来，他突然想到，要是自己的恨意到达一定地步，会不会变成更强大的鬼？
这样是不是会把阮清洺气得不轻。
但他等不到那个时候，也不知道会不会有那种时刻了。
跟随符箓一起燃烧的还有他幻化出的衣服，接着就是皮肤。
他没有心脏，本该有跳动的地方是空荡荡。
但此刻，那里有一团火焰在跳动。
疼痛将他缠绕，闻今朝就像被禁锢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慢慢消散。
阮清洺现在不理他，也不说话，表情麻木像是木偶。
风越来越大，按道理说，暴雨早就该到了。
酝酿如此之久的暴雨，估计会十分猛烈。
身体仿佛在被拉扯，双手出现莫名地湿润感，闻今朝抬头看了眼，雨并没有落下。
可手上的湿润感很真实，他抬起手，腕上的鱼鳞手链突然闪了闪，像是有雨滴落在上面。
闻今朝盯着手掌心，疼痛仍在继续，他只能强忍着，咬紧牙去感受那种细微的触觉。
这是一种冰凉到仿佛要渗进血液的感觉。
这种感觉在他当水鬼后还从未出现，他只觉得水是属于自己的，是任他操控来去自由的。
有点神奇，就像是老天爷在他死前赐予他的礼物——让他重新感受活着。
他缓缓抬起手，要是现在有雨就好了，这个动作能够操控雨水，让雨绕开他，不至于打湿衣服和头发。
可他一个水鬼……湿不湿的也不重要了。
闻今朝突然顿住。
在他做出那个动作后，雨水仿佛真的静止在他上方，这种和雨水的连接感是不会有欺骗的。
“怎么，你在想什么？”阮清洺突然开口道。
闻今朝说：“没什么。”
他挥动手，将看不见的雨解开控制。
“也是难为你有这种闲情，都快死了还在这儿逗自己开心呢？”阮清洺继续道，“还是你觉得这样太慢了，我可以满足你，立马结束你的痛苦。”
闻今朝没理他，而是抬起手，他死死盯着手掌心——这就是雨滴落在掌心的触觉。
是不是真的下雨了，可他怎么……
在这种想法出现的下一瞬，闻今朝看见了手指上若隐若现的雨滴。
“下雨了，阮清洺。”闻今朝抬头看他。
阮清洺说：“所以呢？”
“所以我现在没什么顾虑了，”闻今朝放下手，此刻他的手指正在滴水，“认识你，我很高兴，这句话送给你。”
下一秒，闻今朝猛地伸手，他掐住阮清洺的脖子，手上的雨水也随着他的力度将阮清洺的脖子缠得更紧。
“但我喜欢的不是你，”闻今朝看着眼前人笑，“我们，到此为止。”
雨声瞬间灌进耳中，风卷着雨水拍在闻今朝脸上。
“闻今朝！闻今朝——”这是丁辽的声音。
怪不得会有一种被拉扯的感觉……闻今朝拿开丁辽放在他胳膊上的手，转头往边上看。
这是阮清洺。
我喜欢的人，在这里。
“闻今朝！”丁辽再次喊道。
“什么事？”闻今朝不看他，依旧看着阮清洺。
丁辽急得不行，他比画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最后干脆将闻今朝往后拉了一把：“离这个庙远一点，你看过这个之后就没了反应，阮清洺也是。”
闻今朝问：“我没反应了多久？”
“几分钟吧，具体多久不清楚，但你弄出的动静挺吓人，”丁辽瞥了眼阮清洺掉落在地的手机，用意念说道，“看你的架势……是想弄死自己啊，鬼哥，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刚才进入了幻觉，初步判断是因为看见了庙里的东西，但有件事说不通，为什么那些人是自杀未遂，而我们中招的地方却在这里，”闻今朝继续用意念回应道，“先不管这些了，你赶快附身到他手机里，试试能不能干扰一下直播，我先救阮清洺。”
丁辽点头，朝地上的手机走近。
雨势很大，现在的阮清洺比落汤鸡好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
闻今朝抬手挥动，雨水瞬间停在半空，仿佛有层无形的阻碍将它们隔开。
他走进雨中，用手心接住落下的雨。
闻今朝再次回到阮清洺身边，他将右手放上阮清洺额头。
阮清洺头发上的水顺着闻今朝指尖朝下。
人的身体啊……等这一场大雨结束，阮清洺估计会感冒吧。
他叹口气，闭上眼睛。
下一秒，阮清洺出现了，但他对面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正对着闻今朝，阮清洺只留给闻今朝一个背影。
这并不是恐怖的幻觉，甚至还有些温馨。
男人和阮清洺面对面坐在一张桌前，桌上放着很多菜，两个人肯定吃不完。
这不会是个普通的日子，更不会是个普通的幻觉。
“清洺，你多吃一点。”男人往阮清洺碗里夹菜，抬头时瞥了闻今朝一眼。
阮清洺点点头，夹起一筷子准备喂进嘴里。
这什么玩意儿啊你就敢往嘴里喂！
闻今朝刚准备上前，阮清洺又放下筷子。
他看着眼前的男人，像是在反复确认什么，闻今朝站在他身后没再动，毕竟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危险还没有来。
“哥……真是你吗？”阮清洺说完深吸口气，再次确认道，“你真的回来了？”
“清洺，”男人朝阮清洺笑，“是哥哥，哥哥回来了。”
啧。
闻今朝盯着男人——这玩意儿就没有好屁，骗人真是一套一套的。
他大概猜出，制造幻觉的鬼可以进入被控制者的内心深处，找到最能击溃被控制者的方法。
阮清洺好像笑了起来，是那种发自内心，喜悦的笑容。
“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再也不会回来了……”阮清洺说，“回来了就好，人没事就好，真的很好，太好了。”
“不太好，”男人瞬间变了表情，他说，“清洺，你仔细看看哥哥，你觉得……哥哥真的好吗？”
男人在闻今朝眼里毫无变化，他不知道阮清洺看见了什么，这是漫长的沉默。
阮清洺的肩膀有些许颤抖，他开口问道：“你这是怎么弄的，我是不是看错了……”
“你没看错，清洺，哥哥已经死了，我知道这件事对你来说难以接受，”男人顿了顿，继续道，“但哥哥很想你，所以还是选择回来见你一面。”
阮清洺沉默一会儿，再次开口显得有些着急：“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你现在过得好不好？你之前都在哪里，我找了你好久，可我在哪里都找不到你。”
“这些事情我们以后再说，哥哥这次回来还有件事，”男人说，“你想不想和哥哥一起走？哥哥一个人真的好孤单，要是有你陪我就好了。”
“陪你？”阮清洺说，“我现在不就是在陪你吗，以后我会每天都来找你的。”
“不是，哥哥不是这个意思，”男人盯着阮清洺，缓缓开口，“我的意思是，燃烧你脖子后面的契约符咒，成为和我一样的存在，然后，和哥哥一起好好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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