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老大,受命于谁?”
“成南王!”
这次他们倒是没有一点迟疑!
侯镇和温括皆被吓住,愣在当场,但片刻之后,侯镇便立马反应过来,举起手边的长枪,先把那个开口的人给一枪了结了。
随后,在他马上又要处置另一个人的时候,温括下马拦住了他:“你干什么?”
“杜绝隐患!这些人绝非善类!”
温括没有说话,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的眼睛,心里的怒气未消,眼前这个人又愈发让他看不顺眼了。
他怎么能为了自己那点私利,就如此枉杀无辜呢。
见那人要跑,侯镇也不再跟他废话,拿起他马背上的箭镞,就朝着那人射了过去,前面的人应声倒地,温括也更加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这个人。
“你到底在做什么!”
“做我该做的事。”
侯镇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害怕,总之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逃避温括质问的眼神。
“这就是你该做的?为了成南王那点承诺,为了你的投名状,你就干出这种事?”
温括几乎是贴到他耳边来质问的他。
“我干什么事了!”侯镇强忍着委屈,回应他道,“我不过就是想多活两天,我有什么错。”
他不再铆足了劲去跟温括争辩,反而抱着脑袋,蹲在地上开始失声痛哭起来。
温括也不知所措地愣在了当场,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话太重了,伤了他的心,还是自己的话正中了他的下怀,所以他才没什么底气跟自己对峙了。
可不管是哪一种情况,侯镇都应该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个小姑娘一样,抱着头在地上掩面哭泣。
温括慢慢地蹲到了他的身边,一把将他抱进了怀里,轻声安慰起来:“我错了好吗,我不该这样说你,我知道你很难,我不该像个活菩萨一样,要求你无欲无求,只为了公正道理而活。阿···镇,原谅我,好吗?”
侯镇没想到,温括的轻言细语,有一天竟然还会对着自己说,他是在向自己道歉吗?还是他···他想起了什么,动了恻隐之心?
侯镇不想要他的施舍,不想他是因为自己突然的痛哭流涕才对自己说的这番话,他想要的,是他的真心,是他心里真的有自己。
“你原谅我了?”
侯镇像个孩子一样,半蹲在地上,乞求着温括的答案。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倒下的那个人,竟然事情已经成了,多说也无益了。
“好了,回城吧,你还得回家去看看呢,不是吗?”
温括摸了摸他凌乱的发髻,拍着他的背,像小时候哄他睡觉一样,轻轻的,柔柔的,慢慢的···
回城的路上,两人走得都慢,但也没什么话。侯镇一直低着个头,温括则一直看着他,生怕他从马上摔落下来,他自己都还不知道。
“想什么呢?”
他还是先开口了,毕竟小孩子的心性,还是有些心高气傲的,不肯先低头也属正常。
“想着怎么圆谎呢。”
他甩着一张脸,看向温括,那小眼神彷佛是在说,怎么样,你要去告发我吗?我就是要气死你!
温括看着他终于像个正常人一样,有了自己的情绪,哪怕是对自己的不满,他也还是高兴。
他也只是在自己面前这样,不是吗?我还是他的唯一。
温括本想找话来安慰他,顺便圆场,跟他先对对词儿,免得回去之后让人一盘问,就全都露馅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先声夺人,先跟自己商量了起来,一点没有了刚才的心虚害怕。
“刚刚那帮人,司马可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
“不是都被你给杀了吗?”
温括玩笑道。
“不许瞎说!”
“好好好,我闭嘴,听你说,好吗?”
温括歪着脑袋看着他,脸上还带着笑呢。
“论武功,他们自然是不算上乘的,可这些人又跟一般的流氓匪寇有些不一样,他们办事有章法,行事有准则,竟然还有些···有些府兵的味道在里头。刚刚我一人来追,他们明明可以直接逃命的,可没想到,他们竟然设伏?这不是小毛贼能想的出来的招数,也不是一般人有的胆量,他们怎么会知道我是孤身来追呢?要是千军万马,他们还不是必死无疑?说不定他们就是冲着被抓来的,刚刚那个人你瞧见了吧,看看那视死如归的样子,根本就不是像他们自己说的那样,是受人胁迫才来的这里。”
侯镇一通分析,温括却只顾着看他了,一点正经话都没入耳。
“啊?哦,对,你说得对。”
“对什么呀,我是想让你帮我分析分析,到底是何方神圣,要来黔州这种地界,搞出这种事来呢?还是冲着成南王来的,难不成是···”
“是安戟?”
温括突然打断他道。
“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说不定是王爷挡了他的财路,影响了他在黔州一家独大?”
“是吗?听着···倒挺像是这么回事的,不过,咱们回去以后,该怎么说这件事啊?”
侯镇那点小心思,温括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不就是怕自己待会说漏了嘴,把你差点被人伏杀的事给透出去了嘛,还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真是有趣极了!
温括忍着心里的欢喜,一脸正经地看向侯镇,逗趣他道:“当然是实话实说了,比如什么我三箭救你一命啊,什么你徒手杀两人啊,什么···”
“等等!”
侯镇果然坐不住上钩了,温括那嘴呀,就差要咧倒天上去了。
“我···我刚刚那是受人暗害,不算是被伏击了吧?再说了,我刚刚表现得也还算是神勇吧,你没看见吗,那一大帮人,全都是倒在我的枪下的!你也···别太较真了嘛,毕竟咱们日后还要相处好长时间呢,我要是···”
“要是什么?”
侯镇越说越没有底气,温括干脆就靠到他身边去,侧耳俯身听了起来。
看着突如其来的温括,那快要贴上自己的侧脸,还有那一身让人魂牵梦萦的味道,侯镇也忍不住地再往前跨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
“帮帮我。”
侯镇低沉的话语传来,温括就紧跟着浑身酥麻起来,他想到过侯镇可能会气急败坏,威胁自己不许说出去,也可能会扭头就走,任凭自己回去胡咧咧。可他没想到,他竟然凑到自己耳边,说了这样一句暧昧不清的话来。
他求我帮他?他是在求我吗?是吧?他···他求我了?
温括心里既高兴又激动,原来你也不是不吃五谷杂粮,不问人间世事,不管七情六欲的嘛。
“好啊,要我帮你,你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温括得意地向他提出了这个想法,可很快,他就后悔了。
眼前的侯镇,一听说了他的要求,立马两眼放光地盯着自己,眼睛里迸发出来的**,真的差点直接给他活吞了!
温括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又挑起了眼前这个人,怎样的情绪来。
侯镇一脸期待,他想要从温括嘴里听到他想听到的答案,他甚至忍不住地微微抬了抬手,要去够他了。
这荒郊野外的,你还能有什么要求,不过我这个人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现在只要你开口,我立马就同意了!
侯镇尽力压制着心里愈发蓬勃的**,也想让自己看向温括的眼神不那么暧昧,可他就算是已经尽力了,那股子邪火,还是不停地牵动着他的全身。
温括也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赶紧就收回了自己的话,改口道:“请我吃饭吧,我来黔州,还没吃过什么好菜呢。”
侯镇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直到眼前的人将脸别了回去,他才慢慢听到了温括后来说的话。
侯镇深吸一口气,不敢再望那边看去,只是挥舞着缰绳,拍打着马背,尽力地舒展着全身,想释放一些多余的力气。
“好啊,回去之后请你,你···你想吃什么?”
“看你吧,我不懂,都听你的。”
两人纷纷低下了头去,不再言语,更不敢相看。
天越发亮了起来,回城的路也好走多了,只是两人都藏着心思,不敢显露出来,一路上,愣是没人说上一句话。
到了城门外,赵回声正在那里焦急地等着他们。看着远处慢慢行来了两匹马,赵回声也赶紧迎了过来。
“哎哟,我还以为你们俩出什么事了呢,刚一开城门,我就赶紧来接你们来了。怎么样,人追上了?”
面对着赵回声的拷问,两人都沉默了半晌才答到:“人追上了。”
“是吗?那人呢,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
赵回声还以为是自己没看清呢,连着回头又看了好几眼。
“都杀了,他们···要伏击我们,我们就动手了?”
侯镇说这话的时候,还忍不住地向那边的温括看了几眼过去,见他无话要说,自己才敢接着开口的。
“你们?你们俩一起动的手啊?司马,没想到啊,你还会···”
“是我一个人!”
侯镇赶紧拦住了要去后头找温括打探消息的赵回声,心里也不由得一紧。
“我就说嘛,司马看着就文文弱弱的,估计是连箭镞都拿不起来吧?”
“赶紧回去了,别在这磨磨唧唧的!我还得去找王爷复命呢。”
“你瞧你,又着急,我还没来得及跟司马多说两句呢,你推我做什么!”
看着逐渐远去的两人,温括这才微微松懈下来,刚刚跟在侯镇身侧的地方走了那么久,自己差点就憋不住了。
刚刚幸好自己收回了话,不然那荒郊野外的,自己能不能把持得住都还不好说呢。
“可惜了呀,这么好的机会。”
回过头来再想想,温括竟然还有些后悔,后悔刚刚自己没有趁机再添一把火,让它直接烧起来多好啊!
想着想着就笑了,温括觉得自己简直是疯了,竟然会有如此荒唐的想法。这算是什么,算是自己对旧友的亵渎,还是对自己家门传承的不管不顾?可自己刚刚明明就是···难道是这么多年不见,自己有些惊喜,还有些意外,所以见到他之后,格外地难以压制自己?
温括轻叹了两声,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么大岁数也没议过亲,自己哪里会知道这是什么缘由呢,只能先忍着再看看了。
不过长安城里,那么多的高门大户都看不上自己,自己也没觉得他们有什么值得自己去念着想着的,可为什么到了他身上,自己这种感觉就变得格外强烈了呢?
难道是黔州实在是无聊,自己只是想解解闷儿?
还没想清楚呢,温岐便来找到自己了,他的思路也紧跟着被打断。
“大哥怎么不跟跟着他们一起进去?”
“他们要去王府,我跟着去,不太合适,还是先回衙门等着吧,毕竟那里还有一尊大佛呢,咱们还得去拜拜。”
“安戟不会为难你吧?毕竟你跟王爷走得近了些,他这个人又···”
“不会的,我好歹也是陛下钦点来的黔州,他就是看我不顺眼,也不会跟我撕破脸的。”
“那侯公子呢?”
“什么?”
冷不丁地被他这样一问,温括还有些心虚呢。
“他呀,他···就那样吧。”
“大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
“因为你现在的表情,跟刚刚他进去的时候,一模一样,一脸的娇羞,像个小姑娘遇见了情郎一样。”
“闭嘴!不许胡说!”
“我知道,大哥是不是不敢?有什么顾虑,你跟我说,我帮你解决。”
“顾虑?”
被他这么一问,温括还真有些顾虑了起来,他会不会觉得,自己当年就对他图谋不轨,从而厌弃自己这个伪君子呢?
“别瞎管这些事,我自己心里有数,他脸皮薄,你也别去试探人家了。黔州生活不易,你以后就帮他多注意些他家里的事,帮着点就行了。”
“好,我知道了。”
“阿岐真乖,难得呀,整个温家,就咱们两个好人了!”
“哈哈哈哈,大哥说得对!”
温岐也跟着应和,难得的,他的脸上也开始展露笑颜了。
可那头的侯镇,就没有如此欢声笑语了,即将进门,即便是赵回声站在一旁给他不断地鼓舞,但他还是忍不住地回想起那个人死前说过的话。
王府,王爷,会是真的吗?他以退为进,用了这种手段来迷惑众人,来达到自己招兵买马的目的?他是真的按捺不住,想要造反了?
那自己现在算什么,同谋吗?
现在侯镇真的算是陷入了两难境地里了,一面得罪了安戟,一面还怀疑着李侗。自己在黔州,能依靠的,可就这两人了,要是自己真的被两面夹击,到时候恐怕还会连累家人。
可那个人说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会不会是死士所为呢?
这种离间计,再常见不过了,只是自己在黔州这种地界,不常遇到罢了。
李侗啊,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爹和我爹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你不会真的想铤而走险,放手一搏吧?
侯镇不敢确定,更不敢开口去问,在情况未明的时候,自己不能再失去这最后的臂助了。
他顿了顿气息,鼓足了劲儿,向着王府大门里走去。
这一日夜,对他来说,算是黔州生活这么多年以来,最为惊险的一个夜晚了,尽管它看上去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但它却在自己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烙印,只要想起,便会心跳起伏不止。
还是那个房间,不过不一样的是,这次李侗是坐在里面等着自己的。
“见过王爷,事情已经了了。”
“人呢?”
“都死了?”
“哦?死了?说了什么没有?”
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问?侯镇顿生警觉,感觉事情不妙。
难道他知道,那些人会开口说点什么,还是他···要杀自己灭口?
侯镇不由得后脖颈一凉,愣在了当场,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见他如此反应,李侗干脆走到了他面前来,挑起他的下巴,冷声问道:“是不是说了什么?侯公子这是在害怕呀?”
“小人不敢欺瞒,有人死前确实是说了句话,只不过这话大逆不道,小人不敢妄言。”
“许你说,我不怪你。”
“他说,是王爷派他来灭口的。”
两人这时候都显得极其冷静,一点瞧不出博弈的味道来。
“哦,我吗?”
李侗再次绕到了他的身后,让那股声音,环绕在了他的周围。
“小人觉得,这是死间计,王爷可要查查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
侯镇很聪明,当然他也知道,李侗同样聪明,所以这个时候,他要的,不是什么答案,什么解决办法,而是一个态度,一个侯镇忠心于他的态度!
“你倒是不怀疑我啊。”
“小人不敢,王爷乃是皇亲,怎么会做此等事,肯定是有人找来了死士,要嫁祸给王爷。我已经把人给处理干净了,王爷放心,此计已破。”
“是吗,你倒是果决呀。”
“这是小人应该做的。”
“那你觉得,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呢?”
这个时候侯镇是真不敢回答了,因为按照此前他的猜测,这些人应该是黔州或者是附近的府兵,甚至也可能是专门为了对付他,临时征调起来的募兵。他又怎么敢在这种地方,这个时候回答他,自己怀疑的对象,正是他的九叔,如今的陛下呢。
可他心里也同样清楚,李侗心里应该也有数了,只是他还在挣扎,还在求生罢了。
侯镇久不回话,李侗有些坐不住了,站起来质问他道:“侯瑭,你不会觉得本王像那个安戟一样,那么好糊弄吧?本王在问你,到底是谁,要害本王!”
他的话也让侯镇心里有了底,侯镇立马便答道:“是乱臣贼子要害王爷您!小人愿助王爷一臂之力,早日抓住此人,将他带回长安受审。这样,您的清名可正,朝政,也可太平!”
李侗很满意他的回答,也知道了他的态度,现在他跟自己,算是真真正正一条船上的了。
走上前去,李侗扶起了他来:“你找到了南诏的阿托公主,这算是大功一件,本王要立即传书长安,为你请功!”
“小人不敢,都是王爷布局得当,这才解救了公主。如今吐蕃势强,南诏态度不明,咱们正好借此机会,拉拢南诏人心,陛下要是得知王爷在黔州的忠心之举,定会褒奖王爷的。”
侯镇一向懂得进退有度的道理,不该是自己的,绝不能觊觎半分。
“话是不错,可要是九叔因此以为我是想图谋些什么,这可怎么好?”
李侗又给他甩出了一个难题,侯镇也立马开始想起了对策来。
“陛下对王爷,肯定是亲情大过于猜忌的,毕竟王爷多年来一直隐忍,陛下也是看在眼里的。这次这件事,确实是闹不好就会让人大做文章,但咱们要是太过于谨慎的话,到时候长安那边先收到了什么风声,更是对王爷您不利的。所以当务之急,要先向上禀报清楚,最后您再上家书一封,亲呈到陛下面前,表明自己的心意,这样内外开弓,陛下也会对王爷更加放心一些的。”
“你倒是聪明啊,好,就按你说的办!”
他倒是找到办法了,可侯镇还没找到自救的办法呢!要是这个法子不成,自己的人头肯定会在他之前就落地的!
“那刺史那边···”
“放心吧,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一个胡人,不必特地放在心上。当年要不是先帝心怀天下,海纳百川,他一个胡人也没有机会到中原来当官。”
“是,小人明白。还有那个花楼的诸位姑娘们,小人想为她们求一条生路,请王爷许她们去蜀中谋个生计。”
“小事,你自己看着办啊,到时候跟李管家说一声,他去知会一声就是了。”
“多谢王爷!那···那个古二娘呢?还要不要抓?”
“抓呀,她跑了,我的脸往哪儿放?带回来,关进黔州衙门里,我倒要看看,她对这个安戟,到底有多忠心。”
侯镇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的意思了,离开王府的路上,他也在自己思考着自己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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