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侯镇第一次觉得自己像是被人当猴耍了一样,他一直往前紧逼,侯镇就得连忙往后撤退,边撤还得边捂着眼睛,那个小混蛋,就是个暴露狂!大白天的就开始搞这些东西了!
“我错了我错了,少卿,独孤少卿!我现在走还不行吗?我以后再也不来找你了,你在黔州,想待多久就待多久!我这个人就是贱得很,不该来招惹你的,也该招惹少川,我现在就去把他叫回来!”
“别走!”
他又突然收起刚刚嗲声嗲气的样子,转而变得十分严肃起来。
“为了正事,为了陛下,段冲他该去这一趟的。至于你嘛···挺有意思的,要是有一天王爷玩腻了,我要你了。纪绅,想回长安,我可以带你回去啊,只要你···”
“我不去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嘛!求求你了,放我走吧,我家里还有老母弟妹要照顾呢。再说了,王爷玩儿剩下的,你还看得上啊?我还是哪儿凉快就滚到哪儿去吧。”
“哈哈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
独孤千叶的笑,也让侯镇猛地一下回想起了一些旧年的往事,那时候自己好像也是这样捉弄过他的,弄得他好多年都不敢出门,更不敢见生人。
那自己现在这样算是什么,报应吗?
侯猛地叹息一口气,径直坐倒在了地上,心里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下了,独孤千叶也趁机扯上了领口,蹲到了他旁边来。
“咱俩两清了,来了黔州之后,我本来一直想捉弄你的,但看你活得也不容易,想想还是就这样来一下就算了吧。”
“多谢多谢,感谢你手下留情!我以前不懂事,得罪了不少人,你算是里头对我最好的了,谢谢啊。”
“怎么,刚刚吓坏了,以为我要对你干什么?”
他突然凑近的脸,还是能把侯镇给吓好大一跳的。
“不敢不敢,我贱命一条,我不敢污了少卿的地盘,我还是走吧。”
“纪绅,”在侯镇即将开门出去的时候,独孤千叶又叫住了他,“等回了长安,就不许再跟我这样客气了哦。”
侯镇知道他的好意,也欣然领受了,回过身来,冲他点了点头,便夺门而出。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现在就想去找温括告状,又有人对自己图谋不轨了!
一顿小跑,终于到了他家门口,刚刚在不远处慢慢还看见温攘坐在门口的,怎么一个不留神他人就不见了呢?
本来还想让他进去通报一声呢,现在我得自己去敲门了吗?
站在门口正犹豫着呢,温括便在里面开了门,顶着一张笑脸迎接着他。
“你怎么来了?”
“元回,”侯镇夹着嗓子委屈道,“又有人欺负我。”
“谁呀?”
温括一把先将他拉了进来,关了门,两人站在门口,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独孤!他刚刚差点那什么我!”
“哦,那你吃亏了?”
温括像哄小孩一样,慢慢安抚着他,他倒是也挺享受的,嗲声嗲气,也不知道在装什么,弄得温括笑也不敢笑,走也不能走。
“是不是我很烦人啊,你现在应该没空见我吧?”
侯镇一向敏感,别人有什么心思,他一眼就能感觉得到。
“不烦人啊,阿镇,你受委屈了,我知道,对不起哈,我也没什么能力护着你。”
“不委屈,我就是想见你了,我是不是好久没看见你了啊?”
侯镇就坡上驴,拉上他的手,在自己的脸颊上不断游走,就是不肯撒手。
“没有啊,刚刚我们还见了的,不是吗?是不是被吓到了,所以恍惚了?”
“嗯嗯嗯!就是!”
猛地一点头,温括甚至能看见他脸上稚嫩的还在抖动着的小肉肉,他需要长大,但却又好像没长大一样。
而自己,就像是一个坐收渔利之人,在他艰难去求活的时候,自己不在这里,等他长成长大了,自己就来了。
“老赵欺负你吗?”
“啊?”
温括突然这样问,倒是把侯镇吓了一跳。
“没什么意思的,就是想知道知道,老赵对你好不好。”
“他挺好的,除了嘴贱了点以外,别的都挺好的。人仗义,舍得花钱,为人又耿直,不会在背后阴你一手,这样的人做朋友,那才是真朋友。”
虽然只是直白的描述,可侯镇在说的时候,却看着温括的眼神,审视了起来。
“有个朋友真好,这些年你算是没白过了,不然一个人多难熬啊。”
“以后还会吗?”
“啊?”
他突然靠近过来,问了这样一个问题,弄得温括差点没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哈,不会了,你还有···一个月。”
被他拦在怀里,温括想明白了他的意思,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一个月,好,一个月之后,我要跟你一起回去。”
“回哪儿?长安吗?”
“你不想回去吗?”
“傻子!我现在有官身了,哪能随随便便就入长安了,那可是杀头的死罪!你回去了等着我,等我回来我们就···”
“那就不止一个月了!”
侯镇有些气红了脸,更加逼近到他胸前。
“你要是着急的话,其实也···”
温括本来就快要松口了,可刚刚还义正言辞的侯镇却自己先退缩了回去。
“那个···我还是再等等吧,我先回去了,不知道段冲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了,我去找刺史问问。”
不等温括开口挽留,他便一个转身,夺门而出,生怕自己扭头就反悔了,大白天的干出什么逾矩之事来。
去府衙的路上,侯镇几次差点平息不了自己的气息,那股温括的味道,仿佛一直萦绕在自己身边一样,想甩也甩不掉,就是勾着他的魂儿,牵着他的心,让他怎么都无法安生。
“哟,纪绅呐,这是怎么了?”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阵关切的声音,侯镇也立马擦干净了口水,扭头看去。
原来是司户参军沈十一,倒是很久没见他了。
“沈大人,是你啊,好久没见到你了,令堂的病,好些了吗?”
“好多了,多谢关心,刺史送了好多药材去,家母的病啊,也快见好了,我也就赶回来了。可我怎么听说,咱们黔州又遇到麻烦事了呀?前段时间的天坑金矿,有什么眉目了吗?”
侯镇本来都想回答他了,但一听到最后一问,他不禁蹙起了眉头,将脸别了过去,在心里打起了鼓。
“哦,沈大人真是一心效忠啊,家里还有如此重要的事,还想着府衙和黔州的百姓呢。”
“都是分内事罢了,刺史如此辛苦,我等要是不能分忧的话,不是平白食君之禄了嘛。哎,那你有没有参与调查此案呐,刺史可是最信任你的了。”
“沈大人说笑了,如今阿史那将军也在黔州,大理寺少卿独孤千叶也还没走,我一个无官身,无功名之人,怎么可能跟着插得上手呢。”
“哎呀,侯公子自谦了,整个黔州,谁不知道这些年是你在代行司马之职,现在就算是来了一个,那也是个绣花枕头嘛!听说以前是在礼部任职的,也不知道上头是怎么想的,叫了这么一个人来。还是得靠老弟你呀,这个案子你还得挑起来呀,我们都等着看呢。”
顺茬寒暄了几句,侯镇本来想就这样借口溜走的,没想到沈十一又拉着他,耳语了起来:“听说此事已经惊动了朝廷,再加上之间的金矿案和南诏祭司案,长安已经对咱们这儿,起了戒心了!”
侯镇虽然不知道,他是在暗示些什么,但他明显感觉到了,此人心虚,所以现在才会拉着自己说这么多话的。
“哈哈哈,还是沈大人官场潜行多年,知道这里头的门道啊,我就只知道躲着贵人,生怕顶撞了他们。”
“哎呀,老弟也不用如此谦虚嘛,你的能力,有目共睹,将来要是陛下想起来了把你给调回京师,也不是不可能的呀。”
“那就承您吉言了,我先走一步。”
侯镇知道,自己身后那个老狐狸,还在打量着自己呢。反正他就只管往前走,至于他卖的什么药,站的哪一头,与自己无关。
“见过刺史。”
“哦,你来了啊。”安戟还在摆弄他的古董呢,侯镇就已经站到了他的背后,“怎么样,段冲去了吗?”
“已经去了,他机灵,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差错的。”
“哎呀,这件事搅得我一晚上没睡好觉,愣是一点头绪的没有,刚想起来一点东西吧,马上又被吓得缩了回去,所以呀,干脆来这里,摆弄摆弄这些物件,心里还能静下来些。”
“刺史辛苦了。”
侯镇一反常态,倒是跟安戟说起软话来了。
“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侯纪绅,嘴不是最硬了吗,还能夸我?”
“就是客气两句,刺史别放心上。”
“嘿!”
这给他气得,差点把手里的白瓷花瓶都给摔了。
“刚刚进来的时候,我见到沈大人了。”
侯镇试探着向安戟抛出了这个话题。
安戟也不是傻子,他也知道,侯镇向来没空做无用之事,他这样说了,那就肯定是怀疑他了。
别过脸去,依旧摆弄着自己的宝贝们,嘴里也没忘了应和两句:“他回来了?老母亲怎么样了?”
“挺好的,就是他···一直在跟我打听有关金矿的事,还问起了这次的劫杀,到底是何人所为。”
侯镇话还是说得很谨慎的,就是不知道安戟会不会自己先捅破这层窗户纸了。
“哼哼!哎呀,侯纪绅呐侯纪绅!你小子现在跟我来这套了是吧?啊?怀疑他,还是怀疑我啊?”
“不敢冒犯刺史大人!”
“那就是怀疑他了?说说依据。”
安戟没有丝毫的意外,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波澜来,显然相较于侯镇这个时不时才见到他一回的外人而言,他们算是朝夕相处的同僚,自然相互之间了解得更多了。
“天坑下面的金矿一事,咱们已经锁住消息了,就连黔州的百姓,大多也是不知道的,就算是听到了一些风声的,也只是在传,那边出了什么怪物,要吃人。可沈大人就不一样了,回了一趟家,这么久了,他家还那么远,他竟然知道金矿的事。我觉得,应该只有两种可能,一,内鬼把事情告诉了他,想拉拢他为自己办什么事。二,他就是内鬼。”
侯镇说得还算是比较委婉的了,说话时也不住地打量着安戟的背影,知道他会不会在什么时候就突然回过身来,朝自己发火了。
可没想到听完之后,安戟不仅没有震惊,没有询问,就连点情绪都没有,继续鼓弄着他手里的东西。
“说完了?”
“说完了。”
侯镇不仅开始忐忑起来,是不是自己太过于信任他了,以至于连规矩都忘了,万一他跟那个沈十一是同谋呢?
“怎么又不说话了?又开始怀疑我了吗?”
安戟倒是知道他多疑的心思,谁也不肯轻易相信。
“不敢不敢,刺史英明神武,果决勇敢,一表···”
“行了行了,不会拍马屁就别拍,谁听了都会觉得,你这是在恶心人!”
“让刺史见笑了,侯镇这个人,只会直来直去地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就经常说话得罪人。”
安戟知道,他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呢,就是想告诉自己,待会他要说些不中听的话了。
说吧,说吧,谁还敢把你侯纪绅怎么着了不成,那黔州军那帮人还不得活吞了我啊!
“说啊,我倒要听听,你打算怎么得罪我。”
“那我就得罪了,刺史见谅。”
反其道而行之,侯纪绅,你这是要架着我问话呀。
安戟看着他,倒是不生气,就是不知道怎么的,竟然还有些忐忑,谁知道他想一出是一出的德行,待会儿会问出什么来。
“刺史可知道,这个沈十一,跟段家,有什么关联吗?”
“段冲?”
“不是,”安戟刚松缓下来的脸色,又被侯镇给逼回去了,“是南诏段氏。”
“你胆子真是大呀,你的意思是,他通敌叛国?”
安戟扭身凑到他跟前来,带着质问的意味问道。
“通敌叛国倒不至于,我只是在想,他一直于黔州供职,多年来,为何不将自己的老母妻儿接过来住?”
侯镇的话算是问到安戟心坎上来了,他之前也曾多次询问过沈十一,但他每次都以家人不愿远行为由,将他的好意给拒绝了,现在想来,还真是有些不太对劲。
“他的老母妻儿有什么问题?”
“这个就得刺史动用关系,找人去查查了,他家在蜀中,那边跟咱们关系也算近的,应该不难查。”
“那除了他的老母妻儿,你还有什么怀疑的?”
安戟知道他谨小慎微,办事老练,所以刚刚说的,只是些能引起人共鸣的怀疑罢了。
“先前的南诏少祭司和公主被劫持事件,不正是在他来了黔州之后发生的吗?他要是收了谁的钱,帮谁办了点小事,但又就算了,人之常情嘛。不过——要是他还有别的心思,危及了大唐边陲安定的话,那此人之人,便是十分狠辣了!”
“怎么个别有心思法?”
“南诏内部,一直势力分合,这些年更是到了难以弥合的程度。新上位的南诏王班趋,一直想从掌管祭司之位的段氏一族手里,将大权拿回来,可惜一直未成,他也一直受人掣肘。这些改变的发生,都源于多年前的那场变故,王室家族安排的少祭司被劫走,公主也不知下落。可照着整件事的发展来看的话,黔州要是没有他们的内应,他们又怎么敢将南诏如此重要的两位人物,送到小醉花楼去呢?先前您也说了,古二娘暗中搞鬼,将花楼一些见不得人的生意,搬了上来,以至于您也跟着无辜受害,所以呀,这件事蹊跷啊!”
安戟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不过他也知道,这小子明显是收着来的,要是真把他心里那点东西全倒出来,估计自己明天就得上法场了!
“古二娘还未抓到啊,我们又怎么知道,她不背后之人是谁?再说了,要是到时候她反咬我一口,我也应对不了了,毕竟她曾经是我手底下的人呐。”
安戟这暗示意外很强的话,侯镇立马就明白了过来,他也赶紧帮着出主意道:“那就要看,是谁先一步找到她咯。”
“你知道她在什么地方?”
安戟还有些惊讶呢,你小子藏这么深,不会是将来留着后手准备对付我吧?
“她知道的那点事,不就是花楼的生意嘛,咱们这儿,可还有一个比她更知道花楼,说话也更有人听的大人物啊。”
“那个公主?”
“刺史英明!”
“她会站在咱们这头?”
“要是咱们知道了她的什么秘密,而且还准备坏了她的大事,那她肯定就会站在咱们这头了。”
看着侯镇面无表情算计别人那样子,就连安戟都有些觉得,眼前这个侯镇,是已经魔怔了的他,怎么看着那么渗人呢?
“你知道了?”
“她要是与这次的官道箭镞被劫案有关的话,她就有把柄在咱们手里了。”
“她劫的官道?哼哼!她一个女子,就算是武力高强,可她也打不过那么多的护卫呀,更何况还是一刀毙命,还没动多余的手脚。”
“所以呀,她的另一个破绽来了。”
安戟已经不太害怕了,转而变得十分好奇起来,侯镇这个脑子到底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知道这么多事呢?
“是谁?”
“她的帮手,南诏内部的帮手,那个告诉她安河祭坛下面秘密的人。还有就是,咱们的沈大人了。”
“南诏咱们是查不到了,不过你说沈十一现在还在帮她的话···我觉得未必吧,这个人极其胆小,以前或许跟什么人做了交易,把南诏的少祭司给卖了,但现在他要是还敢跟南诏势力有勾连的话,他不怕东窗事发吗?”
侯镇也想过这个问题,所以在安戟问出口的时候,他也犹豫了一下。
“要是——金矿呢?以金矿为条件,刺史觉得他会答应吗?”
“你是说,古罗寺底下的金矿?要是这样的话···还真有可能!这个沈十一啊,家里穷困多年了,好不容易混了个官当上,但俸禄呢,还不够他老娘看病的。这些年我也明里暗里接济过他,但终究是难以为继的。要说他为了升官办这种事,我倒是不太信的,可要是说,是为了钱的话···他很有可能!”
安戟话说得肯定,那侯镇接下来的话便就更有出处了。
“要是他一早就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跟那个古二娘勾结在了一起,收了南诏段家的钱,将南诏少祭司和公主困在咱们这儿,那要是出了事,给他扛事儿的,不还是您吗?”
“还真是,我还真让他给耍了。”
安戟这些年算是财大气粗,别说是黔州了,就算是整个西南官场,都没有他这号的财神爷一样的人物。手底下的事呢,大多时候都是派人去办,自己就安坐于府衙之内,当然了,这里面也包括了找侯帮他查案。
看人多必乱,事多必杂,诸心必异,难以管教。安戟肯定没有排查过自己手底下这些他自以为忠心耿耿的人,所以呀,这些年沈十一到底还做过什么,实在是让人难以估量。
“现在,咱们可以在他身上做点文章,找找突破。”
“怎么突破?这小子平时滑得很,一点破绽都没有,要是我贸然出手,恐怕会逼他狗急跳墙。要是他再拉着那个失踪了的古二娘,一起去长安告我的黑状,我就是有一百张嘴,我也说不清了。”
“刺史说得对,突破点就是古二娘!”
侯镇眼里有神,安戟也听出了他话里的肯定,连忙追问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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