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安平,我是南诏新的大祭司。”
“哦!南诏祭司啊,接触过,你说你是大祭司,可有和凭证啊?”
话音未落,只见她已经开始从吊着的瓶子里掏东西出来了。
那东西一被放出来,便把他们三人吓得连退了好几步,那玩意儿,竟然是一只活着的辟火螣!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证明身份呐,刺史刚刚不是还在怀疑我吗?相信南诏祭司的故事,你们应该有所耳闻吧?与其拿出什么无证来,不如就拿这个,更好证明。”
现在又换作她语气高傲起来了,安戟被吓得有些心慌,连忙叫人拿来了茶水,恭请她上座喝茶。
不过侯镇道挺意外的,他怎么会见过辟火螣这种东西呢?刚刚看他反应,明明就是对这个小东西很是熟悉的样子,不像是只听过,没见过的。
压着心里的疑惑,侯镇也看向了这个突然前来造访的祭司。
年纪不大,只是因为穿得有些破旧,所以看上去就老了不少。再加上她脸上画的图腾,就更让人看不清她的脸了。
不过她说她姓段,看来班离的话是真的了,南诏的祭司之职,已经落入段家手中了。
“祭司误会了,不是我有意刁难,只是现在正逢南诏使团要前往长安觐见,时机太特殊了,你意思是突然现身,先前也没人前来通禀一声,我这不是谨慎为上嘛。”
“刺史说得对,现在时机很特殊了,谨慎一些也是应该的。”
那人倒是淡定,似乎没有被安戟给唬住。
“不知道祭司突然前来,可是南诏王对我们黔州的接待工作,有什么要求啊?你们尽管提出来,长安的信我们已经收到了,一定会尽全力照顾好几位的。”
安戟还以为她会顺着自己的话茬说呢,所以相当自信地就端起了茶水,开始品味起来,等着听她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刺史,我们想见见公主殿下。”
安戟一口茶水喷涌而出,差点没直接呛死。
“什···什么?”
“公主失踪多年,承蒙诸位搭救,我们王上已经得知了消息,正在赶来黔州的路上,还说——要带着公主,一起去长安呢。”
“是吗,那好啊,那敢情好啊。”
安戟连忙挽尊,生怕人家以为自己是被她给吓住了。
“可是刺史好像还忘了一个人呐?”
“嗯?是吗?没有吧?不知道祭司所指,是谁呢?”
安戟强装镇定,但其实心里已经相当忐忑了,他生怕面前这个人不讲情面,直接说了些让自己下不来台的话,那场面,可就不好收拾了。
“是拨曲娅呀,刺史不认识她吗?”
那人的语气里,不仅有质问,更多的,还有挑衅。
她知道安戟不敢跟自己对峙,明面上,他就是理亏的那一个。
侯镇也不由得看呆了,这个貌似年纪不大的祭司,竟然有如此魄力?而且她还敢自己开口提起拨曲娅,她就一点不忌讳吗?
是装出来的,还是说,她压根就不知道拨曲娅被抓,或许跟她的家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拨曲娅已死,祭司不会不知道吧?你的继任仪式上,没出现自己上一任的少祭司,你自己就没怀疑吗?”
安戟这时候倒是硬气起来了,却没想到那人竟然以此,要挟起他来了。
“刺史,我们要进京了,要是见到你们的皇帝陛下的话,我很难保证自己不乱说些什么。到时候,要是黔州多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的话,您这个刺史的能力,恐怕也会为人诟病啊。”
安戟猛地站起身来,怒视着面前这个还在跟自己嬉笑的女人,手里的拳头也不自觉地握紧了些。
但片刻的冲动之后,安戟还是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面对着她的逼问,安戟镇定自若地答道:“要是真让长安知道了拨曲娅的事,那恐怕——你们会让人笑话死吧?哈哈哈哈哈!为了争权夺利,杀了自己的少祭司,还拉上旁人一起,糟践她们。这事要是传扬出去,你觉得是我丢人,还是你们丢人呢?”
安戟丝毫不怕,连声回怼道。
“这么说,刺史是不愿意跟我们合作了?”
“你有什么,非得让我跟你合作不可的理由吗?”
安戟倒是挺想知道知道,这个女人,到底是带着怎样的自信心,敢来找自己对峙威胁的。
“前段时间,你们这儿走失了一个老巫婆,刺史有印象吗?”
“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安戟依旧神情自若。
“她姓古,家中行二,刺史真的没印象了?”
可安却依旧淡定,没有被她的话给唬住了。
“我这人记性不好,也没什么耐心,如果你来找我,就是为了这些无足轻重之事的话,我劝你还是快些回去复命吧。鄙人身为大唐官员,岂会被你们这些宵小之辈、边夷蛮族给唬住了?来人!”
说罢,院里便冲进来一群手持枪械的武士,联排站立,看着气势很是威武。
“将这个骗吃骗喝的江湖骗子,给我打入大牢,听候发落!”
见此情景,不仅是那个段安平自己被吓住了,就连站在一旁,一直未敢搭腔的侯镇和温括,也都赶忙站了出来,想要劝阻安戟两句。
可他似乎已经是打定了主意,丝毫不改,任凭侯镇如何说,他就是不回头。
“刺史!刚刚为何如此冲动啊?”
侯镇的话,倒是叫他回过了身来,他看着眼前这个着急得有些过了头的侯镇,慢慢上前,笑着安抚道:“她要是不下狱,她的同伙又怎么会有机会救她呢?”
侯镇看着他的笑脸,不由得心头一震。
他知道,自己已经在得意忘形中,逐渐失去分寸了,刚刚自己的问话,对安戟来说,无异于是一次挑衅,他现在,是在警告自己。
“小人失言了,还请刺史责罚!”
侯镇重重请罪,安戟却再次挂上笑脸,将他扶了起来。
那股子阴鸷之气,瞬间就罩上了他,也笼上了侯镇的心头。
在自己耍弄别人的时候,那些人是不是也在耍弄自己呢?那些自己自以为高明的手段,在他们这些老狐狸手里,真的如此缜密,找不到一点破绽吗?
侯镇开始回忆,细细想来,自己到底是错漏了些什么,但任凭他如何想,就是想不出自己的破绽。
“好了,你们俩去把今天的事,跟那个公主好好说说,让她自己掂量着办吧,自己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要是她再敢在咱们大唐的地盘上耀武扬威,那就休要怪我不留情面了!”
安戟背过身去,声音也显得低沉了不少。
温括不敢搭话,但侯镇却像是还有很多话要说一样,当即就准备上前就叫住安戟了。
幸好温括手快,将他拉了回来,带着他出了府衙大门。
“哎呀,刚刚他是不是比那个祭司还吓人来着?”
“是啊,是我大意了,他可是···”
侯镇垮着的脸上,也是写满了忧虑,心里的忐忑,也让他没有办法真的融入跟温括的对话里去。
“刚刚那个祭司说,古二娘在他们那里,你觉得这话,几分真假?”
见他郁闷,温括便想着转移起了话题来。
“古二娘?她···要是真在南诏,那不就更说明,拨曲娅的事,南诏段氏是知情的了吗?”
侯镇倒是想得快,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她古二娘是什么人,段安平要是不知道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收留她了。可既然已经收留了她,那就间接地说明了,段家心里有鬼。
“那你觉得,她还活着吗?”
“刚刚段安平以古二娘为要挟,打算敲诈安戟一笔,没想到被他反将一军。我倒是认为,他既然敢说这个话,那就至少证明了,古二娘还活着。不过至于为什么还留着这个心腹大患,随时会站出来指正自己的人,我一时间也不清楚,不知道是不是南诏自己内部,又出现了什么裂缝。”
“所以呀,刚刚安戟很自信,他知道,祭司不敢真的放古二娘出来,说不定她就会反咬自己一口呢。”
“除非···”
“除非什么?”
侯镇盯着前方,温括也不禁跟着看了过去,他两眼失神,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给勾了魂了。
“除非古二娘就是他们自己人,所以在事发之后,她很放心地就回了南诏,也不担心有人会杀她灭口。”
“自己人?她是南诏人吗?你听安戟说过没有?”
侯镇摇了摇头,这些也都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并无实据。
“不过我倒是听说南诏祭司还有一门手艺,那就是善于画皮。于人脸之上,做各种各样的伪装,来改变人的外貌和年岁,不知道这个古二娘,会不会是易容之后,又被他们给隐藏到了黔州来了。”
“你见过此等技艺?如何,能分辨出来吗?”
“没见过,就跟我之前没见过辟火螣一样。不过也不要紧了,安戟既然心里有底,咱们还是多关心关心商会那边的事吧,不知道有没有进展了。”
临走前,侯镇再次回望了一眼府衙,想着刚刚安戟见到辟火螣时的样子,可是比自己的惊讶还要来得快些。他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他定然也知道,拿东西有何威力。可他到底是听人讲起过,还是真的亲眼见过,侯镇也不得而知。
只是现在,他对安戟的底细,显得愈发怀疑了起来,他也越来越觉得,自己认识的那个安戟,仅仅只是他的伪装而已,没人见过真正的他,是什么样子。
转身跟上温括,两人准备携手回家,就在此时,侯镇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名字来——安七七!
他会不会是那个知道安戟底细的人呢?上次鬼火案的时候,他曾经交给过赵回声一样东西,那个烧饼铺子里面找出来的一张卖身契。那时候他和赵回声就曾经怀疑过他,只不过找不到眉目而已,现在想来,或许是他想暗示什么,而自己却没能察觉到呢?
“纪绅?怎么了?”
“没事,就是想到了一个——老朋友,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以后慢慢见吧,先去看看独孤少卿,他肯定知道段少川的情况。”
拉上他,温括便准备带着他前往驿馆了,但侯镇却明显有些拒绝,根本不肯挪脚,嘴里也含含糊糊的,不知道在墨迹些什么。
“怎么了,是不是不敢去?独孤千叶跟你可是老相识了,你都不怕王爷了,还怕他啊?”
“主要是···”
侯镇显得难以启齿,温括也一下子明白了他的苦衷。
“他欺负你了?是不是啊?”
“嗯嗯嗯!”
侯镇猛点了几下头,但又怕他误会,又赶紧摇头,想要解释。
“不必解释了,阿镇,是我没有保护好你,害得你小小年纪就···他们凶吗?你···你还难不难受啊?”
“啊?”
侯镇虽然一时间没明白他的意思,那他眼里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紧张兮兮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浑身上下都特别的不自在。
等等!他不会是以为自己被他们俩给···给那什么了吧?
“不是!”他赶忙开口打断他,解释起来,“我跟他们没什么的,就是他们调戏我,我···我有些不敢去找他了。”
“啊?哦。”
“哦?”侯镇对于他这样的反应,明显是有些不太乐意的,“你就这样就算了,他们可是···我受了很大的委屈呢。”
“好好,乖啊,我待会就去找他理论理论!”
虽然侯镇心里清楚,温括是不会去找人理论的,但就他这两句话,自己听了,心里也是乐得不行了,能开开心心好长时间呢。
“你真好。”
“嗯?什么?”
侯镇那小小声音的一句话,温括实在是没听见,便凑近了些过去,垫着脚到了他耳边去。
“我···我喜欢你,好多年前我就想跟你说了,那时候怕我爹打死我,后来又怕连累你。不过现在说说也没什么了,我···我这个人,活了二十年了,都没干过什么逾矩之事,但看见你的时候,总是会情不自禁。”
侯镇咬着嘴唇,捏着小手,站在他面前,似乎那个比他高一个头的大汉,恍然间就变回了那个整日死缠着自己的小孩子一样。
“不许只说说而已,我当真了。”
“我真的可以吗?”
“我觉得你可以。”
温括的笑,再次映入了他的眼帘,还是那样温柔,那样明媚,那个印刻在自己心里的小小少年,现在早已经变成了大人,站在自己跟前了。
只要抬抬手,自己便可以触摸得到他了。
侯镇扬起的手,却顿时停在了半空中,他不敢伸手去摸,怕养刁了自己,以后会想要的更多。
“我···我们走吧,去···去找独孤千叶。”
温括等了半天,却仍旧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自己那点矜持,好像已经变成了两人之间永远过不去的坎了。
是不是他年纪太小了,还不懂这些?可那天自己明明就看见他已经···
心里的哀怨也只能先装起来了,自己等了这么多年了,还怕再多等两天吗?
那时候听说王爷看上他了,自己其实着急过,不过再想想,这小子应该是横冲直撞的那种,王爷应该受不了他,过两天就会还给自己了,倒是也不着急。不过那个独孤千叶就···
此人甚狡诈,不是个看起来那样无辜的角色,况且他要是对侯镇生了觊觎之心的话,应该就不是想王爷那样直接开口要了。他要是接着机会,跟侯镇走得越来越近了的话,自己苦等的日子,不就会越来越远了吗?
“纪绅啊,待会在外面等我吧,免得你跟着进去了,他又要为难于你。”
“嗯,我等你出来。”
侯镇也开心极了,他终于开始对自己上心了,他终于想着,要把自己揽入怀中,不再让别人对自己眉来眼去的了。
温括进去之后不久,便出来了,那速度快到,甚至侯镇都觉得,他还没跨脚进屋呢,便转身出门了。
“怎么这么快啊?人不在吗?”
“在,他给了我一个东西,什么话都没说,我拿上东西也就退出来了。”
“什么呀,打开看看。”
见他如此在意,温括便想着逗逗他,故意将东西收进了自己怀里。
“拿吧。”
他挺着胸膛,看着侯镇,他却垂下了眉头去,不敢再正眼瞧他。
“为什么不拿?”
“我怕我忍不住。”
侯镇有些忐忑地瞟了他两眼,不好意思地说道。
“你在大街上就要忍不住了啊?”
温括却没打算放过他,继续挑逗道。
“我···我能忍住的。”
侯镇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怕被家长责骂一样,将脑袋埋得更深了些。
“等你什么时候忍不住了,告诉我。”
温括凑到他耳边来,将东西从怀里取了出来,轻轻地绕过他的胸口,塞进了他的手里。
“你知道时候的,需要我告诉你是哪一天吗?”
“不···不用了!”
侯镇羞红了脸,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楚了。
他本想着赶紧逃离,没想到温括却没想让他走,拽上他,就直奔赵回声家而去。
“去···去他家做什么?”
“难道你想去你自己家啊?”
“没···没有!我还是看看信上说了什么吧。”
见他局促不安的样子,还有那张羞红了的脸,温括得意极了,手也不自觉地伸向了他的掌心。
“抓着我。”
“这里是···”
“没人,放心吧,我又没让你干别的什么。”
温括倒是坦然,就是苦了侯镇了,拿在手里的信,愣是看不清写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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