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知道自己说话僭越了,说完之后便自行叩拜了下去,向他请罪。
“生路?你的意思是,本王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路上去了?”
温括也不跟他废话,直接就说起了早些时候,阿史那彼干借着给南诏王送行祈福的机会,去过古罗寺下面的那个深潭了。还把他让侯镇画图的事,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去。
“侯镇答应了?”
“他一听到回长安几个字,就跟着了魔似的,我和赵回声劝过他谨慎的,可···您也知道,他心里对这件事的渴望。”
“画就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这跟本王生不生死不死的,又有何关系?”
“这明显就是朝廷派来的人,对您的不信任呐王爷!要是真的长安要另派人来接手金矿,那您在这里,不就···不就多余了嘛。”
尽管最后温括说得很小声,但李侗也还是听到了。他没有生气,反而笑了笑,叫温括先起来再说。
“之前侯镇来找过我,他说,怀璧其罪者,不管做什么,都回惹人怀疑的。我知道,温司马想救我,更不愿意看到我死之后,连累侯镇,对吧?”
“下官不敢,下官都是肺腑之言。”
“我是我爹的长子,先皇的长孙,陛下的亲侄子,我应该···或者说,我本应该衣食无忧,不必顾虑这些事的,可一场风波,既改变了我,也改变了他。这么多年在黔州,我一直在躲着他,我不想跟他,跟之前长安的种种,有任何的瓜葛!我以为我隐藏得够好了,其实我根本就没有离开过我九叔的视线,他在长安,依旧盯着我呢。”
“王爷身份尊贵,自然是万众瞩目的,陛下仁厚,但也架不住有些挑拨离间的小人,从中作梗,破坏着您和陛下的关系。陛下登基虽然已经四年,但朝政大权被握在谁手里,我想王爷应该也清楚。要是您不自救,就算是陛下想救您,也是无计可施啊。”
“好啊,我想听听,你有何办法,能在他手底下保得住我。”
“下官不敢海口夸大,只能将自己的一些浅薄见闻,告知于王爷。黔州之地,邻近南诏,有人正是想借着南诏来污蔑您的名声,说您是与南诏勾结,意欲谋反!再加上新发现的金矿,人、财、兵,您几乎占尽了起兵举事的诸多要素,估计是这也正是朝野上下进来多您更加不放心的缘由之一了。”
“那又如何,哼!我的命就在这儿,他们尽管来取就是了!长孙无忌借着收拾我姑姑的手,清除了不少他的政敌了,难道还少了我一个了吗?”
“可要是您做得相当不错,还顺带着帮陛下解决了眼前的困境的话,即便是他位高权重,他也动不得您了。”
温括这句话才终于算是真的引起了李侗的注意了,刚刚废话一连篇,他等的就是这句!
“说!”
温括也不跟他多废话了,直接就出谋划策起来。
“您知道南诏那个阿托公主吗?”
“知道啊,好像叫···叫什么离来着吧,她又怎么了?侯镇也跟你一样,每次都说什么南诏南诏的,弄得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她!”
“她还有另外几个身份,您应该就不知道了吧?”
“什么意思?她不会也在我家待着呢吧?”
李侗明显有些被吓怕了,草木皆兵。
“哦,那到没有,这个您可以放心。”
“她一个失了势的别国公主,能在黔州翻起什么风浪来啊?”
“她或许还是小醉花楼的掌柜——古二娘,而且——”
他说完上半句李侗就已经很震惊了,没想到接下来他竟然还有话说。
“接着说!”
“而且,我还怀疑,她用了易容术,将别的人伪装成了她自己,而她现在,就还留在黔州呢,没跟着南诏王去长安。”
“易容?她易容成了古二娘还不够,还让别人装成她自己,继续留了下来?为何?那个代替她出发长安的,是什么人?还有,她为什么要留下来,又留在了何处?”
李侗一连串的问题之后,温括只看着他,淡淡地说了三个字——古罗寺!
“什么?古罗寺里可都是和尚啊,她一个女子,如何在那里留得下来?”
“她便装了,王爷要是不信的话,可以遣人去寺里看看,必定能找到一个,珠圆玉润,身材娇小,而且大着肚子的小和尚的。”
“还大着肚子了?难道她留下来是为了···”
李侗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侯镇在外头干了什么坏事,这个温括,是在帮他料理干净身后之事了。
“哦,是我没说好,让王爷误会了,我的意思是,那是她的伪装,就是为了不让人看出来,她是个女子。”
“这件事是你刚刚发现的?还是侯镇···”
“我没跟他说,直接就来见了王爷了。您要是早些下手,在南诏王入京之前就揭穿班离的把戏,到时候陛下以及朝中诸位大臣,便都会明白地看见,您,的确是大唐忠臣!”
“哈哈哈哈哈哈!我李侗,还有如此受人摆布的一天呐?我自己都不太相信呢。”
温括以为他是不相信自己,觉得自己也是做局想要害他的之人,当即就站了起来,想要为自己辩解。
“不必多言,”李侗知道他要说什么,“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知道你的诚心,毕竟你——是不会害侯镇的,对吧?”
“下官的确是有意于侯公子,也想跟他一起回去,望王爷能够成全!”
李侗走下来,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这个清秀却眼含坚毅的男人,还真是有几分像自己的对手呢。
“侯镇他——不错,我也喜欢,我要是回去了长安,我一定将他纳入我府中。要是这样的话,你还愿意帮他回去吗?不怕失去他呀?”
“能失去,那就说明他原本就不属于我,但长安对他来说不一样,那是他努力活下去的动力。黔州是个好地方,可好的却跟他没关系,但那些坏的,总是时常找上他。我想帮帮他,我不在他身边的这些年,他很难受,我不想他留在这儿,继续难受了。您要是看得上他的话,那也是他的福气,跟着您,总比跟着我这个落魄之人要好。”
“真心话?”
“真心话,不敢有半句欺瞒王爷的。只求王爷不要随便将他抛弃就好,他没什么底气敢跟您争的。”
李侗倒是满意极了,看着温括委屈齐全的样子,嘴角都咧得放不下来了。
“放心,我不介意把你也——一起收了,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们俩还能做个伴儿,是吧?”
“下官不敢,请王爷···收回成命。”
“怕什么,怕我以后吃了你?我还不知道有没有以后呢,别担心,该来的总会来的,不管以后的日子也多差,至少我现在的日子很好啊,不是吗?”
“王爷真是——豁达,又乐观,下官拜服。”
他倒是没什么在意的,不过看温括这着急忙慌跑来,又一顿劝说的样子,李侗就知道,温括是真上心了。
不过自己最喜欢玩弄的,不就是真心吗?
想着想着他就憋不住地笑了出来,要是自己明天就死,今天还能看这个热闹,这辈子也算是值了呀!
“来人,去把侯镇给我叫来!”
“王爷,您···您这是找他?”
“没什么,想玩玩了,万一我要是死了,还见不到如此有趣的奇景,这辈子岂不是可惜?”
温括惊呆了,愣在当场,他也不知道这个王爷的脑子,竟然真的如此跳脱!自己刚刚跟他说的那些,他全都当狗屁给放了吗?
什么叫——玩玩?侯镇是什么物件吗,他想玩儿就玩儿的!
可他也制止不了,在长安时,他便听说过这个成男王的名头,极其纨绔,极其执拗,心情不好就喜欢——喜欢些拿不上台面的东西。
侯镇这段时间被他缠上了,果然是辛苦了,肯定也是受了不少罪的。定是自己说话不妥帖,所以他才兴起,想要找侯镇来的,要是侯镇自己当面跟他说的话,他也不至于如此···
温括现在就是想后悔都来不及了,派出去的人估计都已经快马加鞭到了半路了,那自己这···这不成了帮倒忙了嘛!
“你呢?想留下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没见过他脱光了站在你面前的样子啊?”
温括不敢抬头,只能垂着脑袋,不停地吞咽着口水,祈祷着这个李侗不会再想接着玩什么新花样。
“看来是没见过了,我倒是觉得——他挺好看的,啧!身量嘛,匀称,该有的地方,都有!”
李侗凑到他面前来,看着温括一动不动,甚至连句哼唧的没有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已经唬住他了。
伸出手去,李侗突然一把捏住了温括的下巴,甚至还用上了劲儿,死死地抓着他。
“温元回,我记得你叔父,是长孙无忌的人吧?还有你爹,当年,就是他抓的纥干承基吧?啊?你的祖父,更是当年力保戾太子的人呐!你现在来告诉我,你是想为我好,为我争得一线生机?你觉得我会信吗?你一个礼部官员,平白来了黔州,难道就只是为了会故人?我难道看不出来,你来,就是为我来的呀!”
“王···王爷!”温括竟然不知道,他的手劲儿如此之大,以至于捏得他连气都喘不过来了,“我没有!我真的是为了侯镇,还有您!我才···”
温括的声音已经很低很低了,整个人眼珠子也快要被捏出来了,眼睛里,也布满了红血丝,但手上却不敢拍打挣扎,他只能祈求,祈求着李侗能发发善心,放过自己。
“好吧,看在侯镇那小子走投无路的份儿上,我信你一回。”
李侗那手上的功夫,还真不是光靠气愤,就能爆发出来的,他肯定在背地里偷偷练武了,不然也不太可能直接把温括甩出去那么老远了。
“温元回,你小子命大呀,朝堂上几次风云变化,你们温家都躲过去了,还能安然无恙至今,你该庆幸啊!要是当年来到黔州的人是你,恐怕你连活下去的勇气都没有!”
听着他的话,本就被掐得极其难受的温括就更加惶恐起来,自己原先的一厢情愿,觉得自己能重振温家,看来还真是一场自欺欺人的妄念罢了。
叔父委曲求全,尚且只能保全一家人安然无恙而已,自己竟然还不知道天高地厚,有此妄想,难怪李侗会如此怀疑自己了。平白无故,谁会去做无利之事呢,他的话倒也是不无道理的。
“温元回,长安来的贵公子,我也见过不少了,你别以为你有什么不一样的,论家世论能力,你都不算是能排的上号的,好好想想吧,当初同意让你来黔州的那个人,到底是有什么别的目的。”
他的话倒是点醒了温括,自己确实是很轻松就离开了长安,或许,正是有什么人在背后推波助澜的结果。
“刚来黔州的时候,是不是让人追杀来着?”
温括有些惊恐,看向李侗的眼神里,也充满了不可思议。
“别紧张,我没派人跟踪你,我只是猜测而已,那些人不仅追杀你了,而且还是真的想杀你,对吧?”
“是···是!”
“他们是长安来的,欲取你性命,来嫁祸于我,要是没有侯镇出城去接你,你早就没命了!至于为什么这件事没了下文,我想要是你还能活着回到长安的话,你自己一定能找到答案的。”
李侗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屑和挑衅,要不是看最近他跟侯镇走得实在是太近了,自己玩着都没什么意思了,他也不至于跟他多费这么些口舌,来帮他看清自己的现状了。
人人都想给我谋出路,给我想办法,可他们就从来没有想过一件事,那就是身为当事人,我经历的苦,心里的怕,可比你们想象中的,多的多了!我不说,只是我不想说而已,还真以为谁都能给我来点震撼的消息,借机就想唬住我吗?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我可是见证过世间最大的失败,经历过最大的羞辱的,我什么不懂!
李侗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在刚刚对温括做完那些事之后,像是突然找到了爆发点一样,猛地一下就从心底里钻了出来。
“不走吗?待会侯镇要是来了见到你,恐怕以后都不敢出去见人了。”
“王爷想对他做什么?”
“哈哈!这跟你——有关系吗?怕他脏了,不想要了?早说啊,我早就把这事给办了!”
温括压着心里的憋屈,不敢再多说些什么,只能先退了出去,免得再被他一通羞辱。
不过侯镇倒是来得快,温括都还没有退出去呢,他就急匆匆地赶过来了。两人都觉得诧异,没想到会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见到对方。
“你···你怎么在这儿?”
侯镇不只是看出了他的局促,还是一向温和,时不时流露出点骄傲的温括,今天竟然如此丧气,甚至连看自己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我先回去了。”
“你等等!”
他不回答,还想着逃跑,这就更看着不对劲了呀。
“是不是我刚刚太激动,你说的话我没听进去,你生气了?”
“没,我···我···”
温括还没表示什么呢,那边屋内便传来了李侗看好戏的声音:“阿镇呐,快进来,我可是要等急了!”
“你相信我,我···他就是觉得好玩才叫我来的,我回家···算了,你先去找老赵吧,我应付一下就来。”
就在院子里多站了一会儿,那个李侗就又开始叫唤了,而且声音还越来越妖娆!
温括本来也想去找赵回声,他想问问,侯镇,到底应该算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自己对他,到底是青梅竹马的依恋,还是只是他习惯了的念想而已,只是不希望日子太没有盼头,而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连温括自己都没有真的意识到过,他好像从未走进过侯镇在黔州的生活里。
进了屋,果然,李侗又是那副死德行,侯镇也只能好好哄着,不敢真的得罪了他。
“见过王爷,不知王爷急匆匆地找我来,所谓何事?”
“腻了,想找你来,玩玩,不行吗?”
“王爷,我又不是···我来了,您有什么吩咐吗?”
本来想犟两句嘴的,但又想到刚刚温括出去时的那副样子,可是不太好看呐,自己还是忍着些吧 ,口舌之快这种东西,也就是逞一时的威风罢了。
“过来,给我捏捏肩,刚刚温括顶撞了我,站得久了些,背上难受。”
侯镇瘪了瘪嘴,有些不太情愿地靠拢了过去,就你那溜光水滑的背,连件衣裳也不穿,你还真当我是汤泉浴里的踩脚石啊!
“王爷,是捏肩吗?我这个人手重的很,怕给您捏疼了。”
“不怕,我这个人就是喜欢刺激的!不然日子多无聊啊,幸好,还有你。”
虽然这个李侗也不是很难看吧,但私下里见他这种光着身子的时候多了,侯镇心里也难免有些厌恶起了他来。好好的正事他是一件都不干,什么恶心他就挑什么来做!
“手法不错嘛,在谁身上练过啊?”
“没有,就是常年使棍,手劲儿自然就上来了,王爷可是觉得疼了?”
“疼——倒是不太疼,主要是也没疼到正地方,对吧?”
他一个翻身,侯镇差点没反应过来,伸出去的手,已经就快要够到他了!
“王爷这是···”
“前面也捏捏。”
李侗忍着笑,看着他,就是想看看他,到底敢不敢下手。
“王爷,我···我不会这种,我···我还是给您捏肩吧。”
“刚刚温括来的时候,他说他连你光着身子的时候都没见过的,不过我猜今晚回去,他倒在你怀里一哭,你肯定就从了他了。所以我想啊,我一定要赶在他前头,把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过的东西,全都来上一遍!”
李侗那个老色鬼,竟然还迫不及待地自己抓起了侯镇的手,就想往上头搭。
“不可!”
侯镇猛地一下弹开,跪倒在一旁的地上,嘴里也不停地哆嗦,谁知道李侗的胆子到底有多大呀,谁知道他还敢干些什么别人想都不敢想的事呢,自己还是先认怂吧。
“不愿意啊?想留着自己,回去伺候他?”
“王爷,我一介贱民,不敢这样伺候您,我也···我也没这样伺候过别人,要是王爷觉得我手重了,我轻点就是。”
“没伺候过?那就是想伺候,人家没答应咯?侯镇呐,本王的耐心,可是很有限的哦,毕竟本王还在黔州这快地盘上,我要是想让他一个司马悄无声息地消失,应该也不算是一件难事的。”
侯镇知道,他的威胁不是说说而已,他是真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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