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万千感慨

“我的事吗?”

“对呀,就是你刚刚说的——花楼。”

“害,我还当什么大事呢!”一听说是这个,他明显就松缓了不少,整个人也歪七扭八地倒在了横椅上去,“不就是个消遣的地儿嘛,你没去过?我可是听说,那里是安刺史的地盘啊,你不是在帮他做事吗?”

“这个叔也知道?”

“你的事,我都知道,我想帮你,却又怕你拒绝,所以一直没去找你。”

见他那满脸的褶皱,说话还如此扭扭捏捏地不好意思的样子,侯镇顿时就心疼起来,都是自己装,不肯舍下脸面来找他,才让他一直对自己···

“叔,让您担心了,是我的不是。”

“哎呀,你跟叔说这个,叔不懂,不过你要是遇上事儿了,可一定要来找我啊。叔呢,没什么别的本事,也帮不了你什么,老光棍一条,家里也没置办什么产业,你呀,直接开口跟我说,叔会把你的事记在心上的。”

侯镇猛地多点了几下头,笑着离他更近了些。

“那说说吧,花楼有什么事,让你专门来跑一趟啊?”

“叔,你听说过——南诏少祭司吗?”

“怎么,你见过?”

看他那一脸惊喜的表情,侯镇便知道,他肯定是听说过的,至于进没进去过——

“叔,我想找到这个少祭司,我给您一张画像,您能帮我认一认吗?”

“可以呀,我见过,之前有人请客,我跟着进去看过,不过就是听说南诏人身上神神鬼鬼的东西一大堆,我不敢靠太近了。”

“好,那您看看,是她吗?”

侯镇从怀里掏出了一张赵回声帮他画的拨曲娅的画像,递到了他眼跟前去。

“这是那个少祭司?”

见他一脸疑惑,侯镇便知道,他所知道的那个少祭司,肯定不是拨曲娅了。

“怎么,您见到的人,跟她差别很大吗?”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跟她差别还挺大的,那个人看上去——嘶!怎么说呢?搔首弄姿的!对,就是这样!这姑娘看着文文静静,一瞧着就是个大家闺秀啊,跟她肯定不一样的!”

“好,那薄叔,你帮我留意着城门口的情况,我就先回去了。”

“你等等!”

侯镇刚要拜别,可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先行拦住了他,摸着脑门,开始不断地在脑海里回忆着。

“怎么了叔?”

“我好像想起来了,上次请我去花楼喝酒那个人,就是一个黔州商队的掌柜,他就是像你说的那样,每年下半年没空,忙着拉货,春天的时候吧,就老是来找我喝酒了。”

他的话不仅让侯镇察觉到了猫腻,更让他心里生出了一个隐隐的担忧来。那个薄叔口中的掌柜的,经常来找他的目的,恐怕不只是喝酒这么简单的。

“那您还记得,他们住在什么地方的吗?”

“这个——城里吧,他说城里好玩的地方多,城外的庄子太无聊了。我也确实是没怎么见过他出城去的,除了有时候走货回来,他会去城外住两天。”

“您知道这城外,他那宅子在什么地方吗?”

这个侯镇可就真是难为人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的人,哪儿还有这个脑子去记住这些事啊。见他挠头,侯镇也就不想再强逼人家说些什么了。

赶紧道谢,说着就要出门回家去。

“阿瑭啊,我想起来了,好像是在——一个寺庙边上吧?他跟我说过那么几次,说他走货出货,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买卖,不必在边关征战差多少了,所以呀,为了求了心安,他特地在那边置办了一处宅子,就是为了保平安的。”

“真的?”

侯镇也跟着欣喜起来,连忙坐了回去。

“是啊,他这个人吧,我记得以前就是个在黔州城里卖烧饼的,后来不知道跟着谁发了一笔横财之后,就自己捣鼓了些人出来,开始自己拉帮结队,在黔州啊,西南一带啊,一直到长安吧,生意还挺多的。每年到了时候了,就像是有人给他送生意上门死的,他肯定就没空再来找我喝酒了。”

听他这么一说,侯镇可就更不放心了,连忙拉着薄青云,开始细问起了细节来。

“叔啊,你跟他一起去喝酒的时候,可曾叫了谁一起去吗?比如您的心腹,也是跟您一样,同在黔州军营里的人?”

侯镇的话,指向性已经很明显了,薄青云就算是个大老粗,这么些年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他心里有了些自己的算计了。侯镇这些话一说出口,他便在心里已经有了些数了。

“你的意思是,有人做局拉着我一起去的?”

“叔,不怕告诉您,我想找的人,跟南诏有关,要是您的人跟南诏人在背后也联系的话,我怕您将来会——”

“不怕我还能怕他这个?不就是两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南诏人嘛,我调两千兵去,直接扫平他们!”

“叔,你先别激动,”一把将他按了回来,侯镇也开始联想起了整件事,“跟着您去的那个人,就是进手底下的副将吧?”

“是他,这个人每次都撺掇我去,我第一回去小醉花楼的时候,就是他帮我介绍的商队那个。”

“那这两个人叫什么?”

“我手底下那个叫吴璜,至于那个商队掌柜,他全名叫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我就只知道,吴璜叫他——叫什么——楼掌柜?我当时去花楼,也就是去玩儿的,根本没在意过那个什么掌柜的吗,我就记得吴璜好像跟他挺熟的。要不,我去找吴璜来问问?”

“不!”侯镇一把将他拉了回来,“他要是真有问题,到时候反咬您一口怎么办?还是等我先找到这个楼掌柜,在他那里有所突破之后,再给您消息,您在去找吴璜对峙。”

“还是我大侄子想得周全呐,那就听你的!叔以后的安生日子,可就都交给你了啊。”

侯镇一边点头,一边还在想着,该怎么开口跟他说,自己怀疑黔军已经丢了不少军械这件事呢?

“怎么,不相信叔了,觉得我跟他有勾结,投靠了南诏人,对大唐不忠?”

“不不不,薄叔,我绝没有这个意思!”侯镇赶紧站起身来,慌忙地解释道,“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开口说这件事,而且我也怕,说了会害了你。”

“那怕什么,说!叔这个人就喜欢看个热闹,要是有事憋闷着不说出口的话,我会难受死的!”

“那好吧,我就——跟您说说我的猜测。我调查到了一些事,其中一些事关南诏祭司与王室之争。”

“这个我知道,我们黔州军之所以驻军这么多人,就是为了防备南边时不时地闹出的动静嘛,这个我懂。”

“那您知道,这些南诏人,很有可能已经收买了黔州甚至是中原的官员,在往南诏运送军械吗?”

“你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的黔州军,出了内鬼?”

薄青云一拍桌子,直接义愤填膺地站了起来,两眼瞪得溜圆,火气也瞬间就窜上了脸。

“我还不确定,到底是黔州,还是黔州以外的别的什么地方,不过可以肯定的是,黔州有商队,在打着行商的名义,走私军械!”

“那我先彻查一下黔州军内部,要是有军械丢失,我现在就拿了这些狗东西!”

侯镇也看出了他的反应,的确是发自内心,不像是装出来的,黔州军内部的**情况,他或许是真不知道,又或者是,那个吴璜,欺下瞒上,骗过了他。

“薄叔三思啊!”

“为何?我难道要坐视不管吗?”

“您想想,要是您真查到什么了,到时候底下人一齐心,将此事全部推到您头上,到时候您该如何自处呢?或者是说,这件事他们去做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留下退路了,只要您查,他们就有办法将整件事推到您头上来,您到时候不也是被动吗?”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您要是相信我的话,就听我一言,私底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这件事,我先去从那个楼掌柜那里入手。到时候掌握了这个楼掌柜和您手底下的什么人勾结的证据之后,您再拿人,就顺理成章得多了。要是我找不到证据,也一定会帮您清理门户,不会让这种坏东西,连累您的。”

侯镇的一番肺腑之言,薄青云是完完全全听进心里去了的,他知道,这小子就不是个坏孩子,心眼好,也刚还记得自己呢。

“叔这辈子啊,没什么念想了,就是想着以后下去见你爹娘的时候,能挺直了腰杆!我得告示他们,大公子二公子都好得很呢,我薄青云,也算是报了当年你爹救我提携我的恩情了!”

“叔,千万别这样想,是我们家连累的你,是我爹还有我,对不起你,怎么能叫你报答恩情呢,应该是我们补偿你才对啊。”

“不说这个了,你说的事,叔记在心上了,叔会帮你演好这场戏的,到时候你可一定要帮黔州,除掉这颗毒瘤啊!”

“薄叔放心,我一找到证据,就会交给刺史,他这个人,也是建功心切的,要是您跟他联手,黔州并能太平!”

“哎呀,我大侄子是真长大了,都有这样的心思了,看来我老哥哥家,后继有人了。行了,回去吧,待久了会让人生出怀疑的,你一个人,单打独斗的,弄不过他们那些下黑手的。”

“是,叔,那我就先走了,以后要是有什么情况,我就在那边的大街上站着等你,我给你提醒。”

指了指楼上窗外可以一眼瞧见的那条路,侯镇也像是在完成自己应尽的使命一样,尽力周全着这个追随了侯家一辈子的人,下半生的安宁。

拜别恩人,侯镇心里的疙瘩,也就算是解开了一半了。他现在有了目标,也有了方向,也大概清楚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而现在,他要去做的,就是完成自己的翻身计划,去告诉那些曾经对他冷嘲热讽的人,他侯镇,是个还能再站起来的硬骨头!

吴璜,那就从你这里先下手吧,谁让你非要拉他下水呢。

赶回赵回声家里,温括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侯镇便开始四处寻找起赵大为来。可几乎是把整个院子都翻遍了,侯镇的喊叫声还那么大,但却依旧没有寻到赵回声半点影子。

“哎呀,小姑娘偷偷躲起来哭鼻子了吧?啊?你说你爹到底是养了个儿子,还是个闺女啊?有这功夫哭哭唧唧的,不如回家去看看!”

侯镇知道,这小子肯定是躲在哪儿抹眼泪呢,所以就故意说了些话来刺激他。

果不其然,没想到他还真上套了。

“滚!再瞎说,打爆你的头!”

“哟,赵家娘子?怎么回事啊,给哥看看?”

“滚滚滚!让我下来。”

果然,侯镇没找的那片假山后头,就躲着正在抽泣的赵回声呢。

“怎么了呀这是,快给哥好好看看,来来来,吹一吹哈,别哭别哭!”

侯镇像逗狗一样地戏耍着他,本来就心情不好的赵回声,干脆照着他的后背前胸,就开始猛捶了起来,一点没有要收着些打的意思。

“好了好了,你爹要真是跟你计较这些的话,早不要你了!把你送回散关里头的深山里面去,让你被狼给刁走了算了!”

“胡说,我爹最好了!”

“那你还哭!”

赵回声也不是真想跟谁计较什么,就是心口有一股憋着的气出不来,他又找不到人发泄,所以就只能全赖在自己身上了。

“等你回了长安,我也回家去了。”

“为什么?”

侯镇不知道他是又闹脾气了,还是真的有这样的想法,毕竟一个人待久了,就是容易胡思乱想的。

“你不在这儿了,我还留在这儿做什么?再说了,我爹娘都盼着我回去呢,家里少了我,日子肯定难过不少。再说了,出来历练了这么多年了,我也差不多可以收关了,再在外头浪,我爹娘会不安心的。”

“哎呀,咱们大为长大了嘛,都知道懂事了哈。”

侯镇摸了摸他的脑袋,满眼欣喜地看向他,不住地点头肯定起来。

“哎,你真的不想跟我回家吗?我们家可有钱了,你要是来了,以后半辈子都不用再愁吃喝了。你弟弟妹妹,都可以跟你一起去的,住一辈子都行!”

侯镇也是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有死心,刚刚温柔的抚摸,也在这一刻变成了拳打脚踢。

“你小子是怕那个老巫婆再来那什么你吧,啊?天天拽上我,不带着我你会死啊!怎么,她家跟你家还有生意往来啊,躲着点不就行了,我可不去啊!”

“别呀!我要是真回了家,她又还没嫁,我娘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你就不能自己放过自己吗?再说了,不就是牺牲一下嘛,她难道还能给你——玩死?”

侯镇那一脸不还好意的笑,彻底惹怒了赵回声,刚刚还有商有量的两人,顿时就在院子里追逐起来。赵回声虽然打不过他,但嘴上功夫了得,骂两句让他恶心的难听话,还是很在行的。

“哎呀,要不然呐,你就去给人家当上门女婿算了,反正都要遭罪,不如离开家去,免得你爹娘见了,还要心疼啊!哈哈哈哈哈哈!”

侯镇知道他追不上自己,所以干脆边跑边继续往他心窝子上撒盐巴,气得赵回声不停地倒腾那两条腿,追在侯镇身后叫骂。

骂到声嘶力竭的时候,他俩干脆一起躺倒在了院子里,大口喘着气,就是没一个人再想动弹了。

“还难受吗?”

侯镇别过脑袋去,看着躺在地上跟死尸一样的赵回声。

“不难受了,多谢啊,心里舒坦多了!”

想来一个振臂高呼,却没曾想,自己还在地上躺着呢,刚伸出去的手就一掌打到了花坛底下去。

“知道疼就好,说明你还活得有滋有味的。”

“就你懂!我蠢,行了吧?跑——我不过你,打——我还是打不过你,你说我这辈子,是不是就得这样废物下去了?”

“你还知道啊?”

“啧!说正经的呢,我这个人,还应该是有些用处的吧?学什么什么精,看什么什么会,做什么什么成!我这辈子啊,就差身边一个人一直鞭策我了,我看你——就挺合适的。”

赵回声端着下巴,慢慢向他靠近过来,侯镇没有躲,反倒还自己凑了过去,给本来是想吓唬吓唬他的赵回声,惊了一跳,赶紧将脑袋缩了回去。

“你不怕了?”

赵回声有些心虚地探问道。

“怕什么,你也就是嘴上说说而已,还缺个人鞭策你?我看你就是欠抽!回家让你爹好好打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切!我那是看得起你,才给你这个机会的,别人想进我赵家的大门,还没这个机会呢!”

“那你还是把机会留给有缘人吧,我不配!”

侯镇本来也挺心烦意乱的,刚刚还跟他跑了这么一阵,心思也全都被跑得乱成了一团麻线,。理都理不清。

“看你这意思,也是有心事啊?”

“哎!”

侯镇的一声叹息,便已经表达了许多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既自私又不自量力的选择,究竟该不该,对不对。最近见到的人多了,看到的事多了,他就越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的动机,怀疑自己是否能够成功。那些阻碍他前进的困难,到底是它因我而存在,还是它本就存在呢?

“不说了?就这样?”

赵回声等了半天也没等来他的半句解释,心里也跟着凉下去了不少。

“说什么呢?”

“以前你什么都跟我说,该说的,不该说的,你全都一股脑地吐出来,那话密的,跟多少年没找人说过话似的。”

“现在不一样了吧?”

“是啊,你有什么都跟温司马说了,毕竟他才是你梦里的那个人嘛,现在又见到了,感慨、激动、兴奋,都是正常的。”

“对不起。”

“什么?”

侯镇猛地一下来上这么一句,可给赵回声吓坏了,还以为他做了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要在自己眼前来一场感人肺腑的忏悔呢。

“没什么,这么多年了,耽误你的时间,害的你跟我一起,被困在这个地方,现在还要抛弃你,我真不是个东西。”

“就是啊,真不是个东西,我为你浪费了这么多年的时间,你一句不合适就把我给打发了。”

侯镇转过头来,看着赵回声,听着他的话,没有丝毫惊讶,反而把脸垂得更低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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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说我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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