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北邙山?”
“正是那里!古来王侯将相,多以葬入北邙山为荣,这也让那里,生出了许许多多的以殡葬盗墓为生的家族。这位渝州长史,倒是很像其中的一个鲜为人知的家族之中的人。”
“何解?这个家族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侯镇自己在长安生活了那么多年,倒是对这种邪门歪道的东西,一点不知情啊。
“家族之女,出生之时便会全部夭折,他们会用一种秘法,炼制其尸身,使其化为一块类似于舍利之物的东西。虽然我不懂其中的关窍,但我也听叔父家里的洛阳来的下人说起过一些的。这东西的作用,原本是用来招阴,是下墓之人所用,不过这个洛阳家族鲜为人知,我估计呀,这也是这位长史能顺利入仕为官的缘由了。不过刚刚听他所说,他是要再物色一个新人选,听起来,他对自己这个刚刚过世不久的女儿,并没有什么留恋和不舍啊。”
温括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是含蓄了收着说的。
“舍利一样的东西?招阴?这种损招,我倒是有所耳闻,不过我听说,他们会选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婴啊,他——难道能控制得了?不过就算能控制,看他的年纪,为官也有些年头了吧?不管之前是在什么小地方当个小吏,也不至于——如此愚昧吧?”
侯镇虽然懂了一些,但他还是不怎么相信。
“除了下墓,据说这种炼制出来的东西,还能保升官发财,所以这个家族啊这些年也是赚了不少的。我倒是觉得,他还真有些鬼魅的影子在身上,他来黔州,估计就是打着给自己女儿配冥婚的由头,来物色人选的。黔州之地,偏远,蛮荒,就算是丢了一两个人,也不会有人察觉的。而现在,正是相亲之事进行得如火如荼的大好时机,这个媒婆手里,肯定有不少人的生辰八字。”
“所以这些年,他不会一直在干这种生意吧?那那个什么——舍利?还能有用吗?”
侯镇不懂,为什么有人会相信,拿人肉人骨做成的邪物,会帮他们升官发财?他们难道就不怕会有报应吗?
“我猜,这应该才是他入仕为官的真正缘由——帮人改运!咱们今天算是捡着了,也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要是以后回了长安城,遇到了麻烦不好办,就去找这位刚刚被调回京的大红人想办法,倒也是不错。”
温括看待这件事,就乐观多了。
“哎——不对吧?你们俩刚刚不是说,要用刚出生的女婴吗?这里来的,可都是成年女子啊?哪儿有女婴?”
赵回声在一旁待着不说话,没想到一开口,就是一阵惊呆众人的发言。
他俩也跟着清醒过来了,刚刚光顾着诡异之事了,竟然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赵回声说得对,这里并无女婴,都是到了适婚年龄的女子啊?
三人齐齐看向对方,这才恍然惊觉!
“咱们——还是快走吧,好瘆人呐,我想回家了!”
赵回声一把握住侯镇的胳膊,整个人都开始跟着晃悠起来。
“是该走了,咱们还有正事呢,别···别把心整乱了,到时候···”
温括也跟着说话不利索起来,扶着一旁的砖瓦块,眼睛也不知道看向何处。
“害,兴许就是咱们多想了,这世道,哪儿还有那么多的神神鬼鬼的丧良心的事呢,回家吧回家吧。”
侯镇嘴上说着不在意,但下房顶的时候,他的腿也忍不住地跟着打颤起来。
“太凶残了,太恶心了!不会真的有人向他求购东西吧?还真信呐?”
“等等!”
赵回声刚惊叹完,侯镇就紧跟着一声惊呼,打断了他。
“干···干嘛呀!”
一边拽着他,一边又想揍他,赵回声现在可真真是被吓破了胆了,甚至觉得整条街上,都是游魂厉鬼!
“我想起来一件事,我觉得我可能知道,这帮鬼头子,是用什么东西来炼化人的尸身的了。”
“哎呀!说这个做什么!赶紧回家回家,闭嘴吧你!”
赵回声越发着急起来,可侯镇却慢慢冷静了下来。
“上次咱俩差点没命,被人给绑到了一个洞穴深处去,你还记得吗?”
“记得啊,也是一帮脑子不太好使的,卖什么乳石,谁会——买呀?”
说到一半,赵回声自己就停顿了下来,像是已经发现了其中的关窍一样,瞪大了眼睛,看着侯镇。
“他们是一伙的!”
“我想是的,合起伙来,干这种脏事,借着这种由头吗,坑骗了不少人。”
听着他俩说得头头是道,温括也跟着明白了过来:“乳石加入其中,就可以让尸身发生变化,从而达到他们想要的效果,对吧?”
“现在的问题是,江湖上传言,这玩意可以保升官发财,应该不是空穴来风,或者——就是一个大的幕后集团,在操控!他们一行人当人牙子,一行人采挖乳石,而其中最最关键的一批人,就是能够真的帮他们造势,真的能做到帮有些人升官的幕后掌舵人!”
“此人在朝中,必定身居高位,不然就算是造势,也不会有人真信的。”
温括说得还真没错,要不是真能办到此事,就算是造势造得再狠,又会有谁信呢?
“看来——咱们知道了些,真的能保命了东西了。”
看向另外两人,侯镇的脸上倒是显露出了一脸的坦然来。
“先走吧,先走吧!怪渗人的,我总感觉——我这背后就有人在呢!”
环抱着自己,赵回声就愣是要挤到他俩中间去,前头不走,最后面也不走,就得是正中间才行!
“哎,走走走,都是些见不得人生意,看了也是糟心。”
侯镇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却开始打起了别的算盘,这件事——自己要把它留到最后!
它可能就是帮自己回到长安的最后一块垫脚石了!
分别的路上,赵回声死活要跟着他俩,说是自己今天被吓坏了,不敢一个人睡。
“你多大的人了?还跟着我们两个老爷们睡觉,你害不害臊啊!”
“我为什么要害臊,你害臊了吗?你不也是搂着个老爷们睡的吗?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们俩就是想去干坏事!我得跟着,保护咱们司马,免得被你小子给钻研坏了!”
“我——”
侯镇被气到说不出话来,但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拉走了温括,一起往自己家里去了。
“哎呀,人多就是好啊,还得是这大通铺睡着舒坦!”
一边拍着自己身边的床铺挑衅着侯镇,赵回声还一边拉上了温括,坐了上去,俨然一副“今晚谁都不许离开这个屋”的架势了。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长安,你还能这样嚣张!”
“真希望有一天回了长安,你能不需要小爷我给你买房置地!”
两人互不相让,谁都不服谁。
“好了好了,睡了睡了,还有正事呢,别闹得睡不着就不好了。”
温括倒是还挺喜欢当这个和事佬的,毕竟以前在家里,自己可是说不上话的,现在好了,两个人都归自己管!
温括这回被挪到了两人中间,侯镇想干点什么也不方便了,只能看着床铺那头的赵回声干瞪眼。
一晚上没怎么睡好,大清早的,赵回声出门去出恭,侯镇就趁机把着温括,想跟他说点悄悄话。
“你醒了吧?”
“你知道啊?”
温括本来还想憋一憋的,没想到他还委屈上了,自己也就只能提前破功了。
“以后能不能不要再带着他一起睡了,好奇怪呀。”
“嗯?你跟他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奇怪上了?”
“就是因为我跟他相识多年,所以才知道,你不能老是跟他待在一起。”
侯镇难得的,说话还夹着声气,声音听起来有些囔囔的。
“怕我看上他了?还是怕他看上我了?”
“他不会的!他也就是平时嘴上说说而已,其实啊,他早就被上次那个娘子给吓得没魂儿了,现在——也就那张臭嘴还能有点东西了。”
“哈哈哈哈哈!大为要是知道,你敢这么说他,他肯定会打死你的!”
“不说他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再带着他了呀!好不好?”
“下次就是回长安的时候了,到时候你确定真的能舍得不理他?”
温括就算是不知道别人,他还能不知道侯镇吗?嘴硬心软的,三两句话就弄得他魂不守舍了,更何况还是赵回声这种,陪了他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还是共患难过的。
“哼!真的!这次下决心了,不要他了!”
刚一说完,狠话,门口就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吸引了两人的注意。
“怎么回事?谁在那儿!”
“别问了,一看就是大为呀!”
赶紧下床去,开门一看,还真是赵回声正蹲在门口哭呢。
“老赵,我刚刚说的可都是气话,你不会当真了吧?”
侯镇立马紧张起来,毕竟自己刚刚说话那样,听着是有些让人心里难受的。
“滚!我也不要你了!我回家去,看你到时候是怎么饿死在长安的街头的!”
说话间,赵回声就要顶着一声薄衣裳夺门而出,幸好温括及时抱着拦住了他,叫喊着让侯镇赶紧道个歉。
“老赵,你还真跟我置气了?”
“狗东西,以后都不理你了!”
“我说的都是——你不懂吗?就是——两个人私底下,悄悄话,甜言蜜语的那种啊!”
“那你怎么没跟我说过?”
“你?我···这个是要跟···哎呀!我怎么跟你说呢,这事吧,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那就是你没良心,背后说我坏话了!”
赵回声这次像是来真的了,红着鼻头,质问起侯镇来,也是声嘶力竭的样子。
“好好好,我答应你,以后回了长安,也让你跟我们住在一起,行了吧?”
“就不就对了嘛!早这么说,早给点承诺,我还至于站这儿吹冷风嘛!”
“哎——你!”
“回去接着睡了,我还困着呢。”
他倒是打个哈欠就回屋去了,留下侯镇跟个被人溜着走的傻猴一样,在风力握紧了双拳。
“我就不该信他的鬼话!现在真是越来越会演戏了!”
看他气急了的样子,温括也不好多劝些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就跟着进屋去了。
回到屋里,赵回声还拉着温括说话呢,见他开门,还特地放低了声音。
“整我啊?有意思吗?”
“没意思啊,就是看不惯你!”
“大为,”侯镇站在床边,没有再接着反驳他,反而是一脸的严肃认真,“我知道,你是怕我以后不带着你了,你一个人,也很难。我侯镇虽然不能保证自己下半辈子大富大贵,但承诺过你的事,不管是哪一件,我都会做到底的。回不回去长安,你都是我的朋友,更是我的恩人,我不会忘的。你也别跟个怨妇一样的,躲被窝里哭还不算数,还得装模作样地跑到外头去哭嘛。”
“胡说!谁在被窝里哭过了!再说了,小爷我不缺钱,身边就不缺人,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离不开你呀?”
“因为我可是见证了你从大少爷,变成黔州手艺最好的仵作的全部蜕变过程的啊。要是没有我,你回家吹牛的时候,谁帮你搭腔呢?”
这一点赵回声倒是没有否认,他心里还真是这样想的。
“我那是凭的自己的真本事,你知道学这玩意,我从小花了多少功夫吗?再说了,黔州的百姓,见了我这个仵作,也不都是害怕的嘛,还是有些心怀感激的,见到我就感谢感谢的呀。”
“是是是,所以你能干啊,所以你爹放心把你留在这里呀?我说万一,万一啊!你家里以后要是真家道中落了,你去长安大理寺,任个职位,也不至于饿死不是?所以你爹呀,还是想的长远的,商贾之家,又不能考取功名,当仵作,倒是一个最好的跟公家攀上关系的途径了。”
“那还要你说!我当然知道了!”
“对呀,以后要是碰上陛下大恩,许你留在大理寺这种地方,你可就真是成了你们赵家,开先河的第一人了!”
侯镇还说人家吹牛呢,他自己就先吹上了,给赵回声那哄得呀,刚刚阴郁连绵的脸上,瞬间就光彩照人了起来。
“哎哎哎,你再仔细跟我说说,这个——留在大理寺,是怎么个留法啊?是任官,还是——”
看他那一脸的惊喜,刚刚的不愉快也很快被他抛诸脑后了,侯镇也忍不住地多编了两句瞎话来。
“官——肯定是不行了,”这话倒是实话,也不算侯镇太过欺骗于他了,“但是,咱们还可以当个吏员嘛,就是像这个管理大理寺的一众仵作啊,平时没事些点结案陈词啊,上堂作证啊,这种出风头的事。”
“真的?那这大理寺——也很一般嘛。”
“啊?它还一般呐?”
“连我都收了,收了不说,还能混个小官当当,这——”
赵回声那嘴里的嫌弃呀,真是给侯镇都整不会说话了。
“睡觉睡觉!”
侯镇也跟着不耐烦起来,扭头就上了床盖着被子不说话了。
没想到他竟然还没死心,扒拉开温括,自己就挤到了侯镇身后来,弄得整个床上鸡飞狗跳的,关键是嘴还碎,说个不停。
一大早,外头鸡叫的时候,侯镇甚至觉得,自己是刚睡下一样。转脸一看,赵回声竟然横着睡在了他和温括中间。
“哎呀,活祖宗啊!起来了!”
一脚踢开他,侯镇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嗓子疼!”
楼主自己的脖子,赵回声的一阵沙哑的嗓音便响了起来。
“废话,你叨叨了一晚上了,我们连觉都没睡着,你还冤枉上了!”
“哎呀,拉我拉我,起不来了,你俩这脚啊,真膈人。”
“我腿都麻了,你还说我?”
一大早,温括还没醒呢,他俩就又吵上了。
“外头——好像是芳怡的声音哎,你俩去看看去。”
支开了两人,温括就又躺下睡去了。
“怎么了芳怡,饿了啊?哥带你们出去吃去,赵大哥请客哦!”
“我没钱!吃不起了。”
“瞧你扣的!”
他俩墨迹半天了,可芳怡却始终不开口,侯镇发觉之后,整个人也跟着警觉了起来。
“到底怎么了这是?是不是家里进贼了?你三哥人呢?”
她顺手就指了指大门口,侯镇也是二话不说就冲了出去,心头也不由得跟着发慌起来。
“台平!台平!”
沙哑着嗓子,连吼了两声,门口才终于有人应他了。
“哥,这儿!”
原来他举着扫帚,正正在院门前跟人对峙呢。
抬眼一看,那人不是——不是昨晚那个鬼吗!
赵回声被吓得躲进了门后,侯镇也有些不敢上前,只敢伸手去将侯灏给拽了回来,三人缩在一处,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假笑不止的人。
“你不是厉害吗?上啊!”
“我不是脑子有病,上什么上啊!你不是仵作吗,你去啊!”
刚一说完,赵回声就退到了更里面的位置去,还拉上了侯灏,只留下他一个人在前头应对。
“您是——”
相互看了半天了,侯镇这才开口问道。
“哦,是在下冒昧了,我是渝州长史——”他话到这儿的时候,侯镇的眼珠子已经瞪得老大了,里头的赵回声也已经缩着脑袋更进去了些,“的管家,未曾通报就上门搅扰,还请您见谅。”
吓死个人了,还以为他是长史呢,听他说完,侯镇也跟着松了口气。
“您来这里,是来找人还是——”
“我是奉命,来找您的,不打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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