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半,三个人坐在餐桌前吃晚饭,不比以往热闹的氛围,两姐弟脸上都是一副揣着心事的样子,齐言还时不时就把目光投向齐铭,生怕自家父亲看不出来。
下午的事情齐铭已经听说了,他混迹商场这么久,猜也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北边那块地不安生,打架斗殴剽窃欺凌都是常有的事,陆竞那小子又天天做个豪车在那些人眼前晃悠,想不被盯上都难。
只不过这次恰巧被这两孩子碰见了。作出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就等着他开口问呢。
老父亲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是拿这俩孩子没办法,但面上还是顺着他们关心的问道,“怎么了?没接到陆家那小子不开心了?”
齐然跟齐言悄悄对视了一眼,看来他们的计划成功了。殊不知这些动作在齐铭眼里都不够看的。
齐铭无奈摇头,真是俩傻孩子。
齐然用胳膊碰了碰齐言,在齐父回家前两人就串通好了说词,为的就是现在。
只见齐言一个激灵,蹭的站起来,一巴掌拍在餐桌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周围瞬间安静下来,还在厨房里忙碌的佣人疑惑地探头出来看了一眼又将脑袋收了回去,整个别墅里只剩下呼吸声。
齐然默默伸手挡住额头,闭眼咬牙,他是虎吗!!!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能搞砸!!!
他到底是遗传了谁的基因!!!
以后出去不要说他是她的弟弟!!!
她嫌丢脸!!!
齐铭眉头一挑,父子俩无声的对视,最终姜还是老的辣,齐言率先败下挣来,灰溜溜坐下。
“什么事,能让你激动到饭都不想吃了。”齐铭自觉是一个体贴入微善解人意的三好父亲,知道两姐弟的戏还没唱完,继续给两人递台阶。
齐然已经不对齐言抱有任何期待了,正打算自己上,谁料齐言越挫越勇,丝毫不按套路出牌,他再次一巴掌拍在桌上,只不过这次他特地控制了力度,没发出特别大的响声。
有了上一次失败的经验,齐言根本不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叭叭叭就开始了他的表演,“爸!你是不知道!”
“我们今天放学早,就去接陆竞一起回家,结果半路碰见有人打架,好几个人打一个,打的那叫一个惨啊,我都不敢看!”
齐铭淡定的喝了一口水,顺利地从齐言嘴里过滤出了正确信息:今天下午去接陆竞,发现有人打架,被打的是陆竞,很惨,但他只看到了一半。
作为齐言的父亲,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的脾气他还是清楚的,继续问道,“你怎么没有见义勇为?”
说到这个齐言可就来劲了,虽然下午回来齐然就跟他解释了当时为什么不让他动手,并且觉得齐然说的挺对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气愤”。
“一开始是因为他们人太多了,而且那地方感觉就很奇怪,后面看他被打的太可怜了,想当一把好人的,但我姐不让我去,说什么,我们走了以后他还是会受欺负。”
说着说着齐言的心情就低落下来了,明明自己的好朋友就在眼前被人欺负,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这种感觉太难受了。
连帮不了别人都会内疚,就更不要说带给别人更多的伤害了。
齐铭闻言点了点头:“那你们是想让我帮他吗?转学?还是什么?”
“不。不要转学。”齐然突然出声。
齐铭跟齐言的视线都落到了齐然身上。
“不用转学。”
“离毕业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了,现在转学对他来说可能也不是一件什么好事。而且……”齐然犹豫了一下,抬眼看向齐铭,还是不打算把受欺凌者是陆竞的事说出来。
“而且他住在那边,家里应该不算富裕,上下学也会不方便的。”
“那然然,想让爸爸怎么帮他呢?”齐铭问出这话时,眼里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齐然思考了一会才开口,“不用爸爸帮他。如果他能考上一中,我想跟他一起。”
他们现在上的是贵族小学,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也会是走这条路出国留学,毕业后回国继承家业。
一中虽然是京中最好的初中,但跟他们学习的内容却是天差地别,这不仅仅是转学,更是在改写原本的人生。
齐铭夹菜的手顿了顿,有些意味不明的问道,“就因为他吗?爸爸完全可以给他更好的学习环境,不会再受一点欺负,甚至可以让他转过去陪你们一起上学。”
其实解决这件事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将陆竞的身份摆明,齐铭只需要跟陆贺那边打一声招呼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但为什么宁愿自己转学也不愿意把陆竞说出来呢?
这是齐铭想不通的,当然更让他想不通的是自己宠爱了十一年半的女儿,居然有为了对方可以放弃一切的潜质?!
不行!这绝对不行!
正当齐铭疯狂脑补的时候,齐然却摇了摇头,她说,“不是因为他。我只是突然发现,欺负一个人原来可以这么容易。”
打一巴掌,踢一脚,捶一拳,或者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将一个活生生的人按进土里。
不管奋起反抗还是任人宰割,这样的事依旧层出不穷,源源不断,有的人运气好欺凌者得到了惩罚,有的人运气不好一生泥泞里苦苦挣扎,直到灌满他的五脏六腑变得腐烂不堪,我们才能窥探到的,臭气熏天。
我们谁也不能做撕开伤口,并高声呐喊:“这个人受过这样的伤!我们要避开!”的人。
从来没有哪一刻如今日这般,让齐然忽然开始庆幸,她拥有拯救他人于水火的能力。
齐铭怔住,眼前渐渐浮现出一道人影,正埋头整理着文件,忽地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望向自己,“如果你也是来当说客的,就不用进门了,回去吧。”
那人是叶茵,也是他的妻子,是齐然难产去世的母亲。
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跟叶茵闹矛盾。
说起来也巧,事情的起因也是一所学校,当时他们还没有毕业,叶家为了锻炼叶茵让她去苋城考察开分公司,在长达一个月的多方考察后,终于找到一块可开发实用的地,地上没有蛮不讲理的房客,有且仅有一所学校。
但就因为这所学校,叶茵放弃了这块地,所有人都劝她,拆了建更好的不行吗?到时候学校里的学生还能受更好的教育,叶茵却说,“拆了建更好的当然好,但有的人可能再也没有机会踏进新学校了。”
肥沃的土地永远源源不断地砸向温室里的花朵,荒野之上仍旧一片虚无。
人影消散,齐铭看见的是齐然的脸。
他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在松口的前一刻他发现,自己竟然接受了这个人性思想上的怪物。
“如果他考不上呢?”齐铭问道。
“我相信他。”
齐铭正感慨着自己的包容,齐言在旁边大声喊道,“爸!我也要跟我姐一起!”
齐铭眼皮跳了跳,这是叶茵的亲儿子!是亲儿子!
“要要要,要什么,要饭啊,来人给他添碗饭!”
齐铭其实是一个很传统的商人,重利重己,当叶茵说出那段话时,齐铭第一反应并不是这人好伟大,而是:这人有病吧,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别人。
第二反应是:这要是我,我就直接拆了,他们怎么样关我屁事。
第三反应才是:我没有这颗善解人意的心,但她有,她比我厉害。
尽管如此,在齐铭这里,叶茵依旧是个怪物。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他跟叶茵的女儿(儿子)也是个怪物!!!
随后惊奇地发现,自己居然接受了这个人性思想上的怪物并做好了为他们收拾烂摊子的准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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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转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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