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到自己又出现在一间破庙里,坐在蒲团上,面对着一人,他雌雄莫辨,背对佛祖,而佛祖,居然也低下头来。
这是谁?
裴诃想不出来,心中哀切。
谢恒低头扫向周围,“我会救你。”
见到裴诃带出来的药箱。
谢恒在这时才知道原来自己也懂医术,只见白光一闪,从针线包里拿出几枚针,扎在裴诃心口。
衣领被扯开,鲜血从嘴边往下流。
他捏住她的手腕,为她把脉,见脉象极乱,“陈匪照,告诉我该怎么做?”
“药箱的底格有两粒药丸......”
他立即去做——可谢公子,先前才受了一掌,怎么还能撑那么久?只见他脚步飘浮,弯腰曲背,右手怎么都抓不住那个药箱。
裴诃靠在墙上,全身冒冷汗,见谢恒那狼狈样,“啧”了一声,把他推开。
顷刻后,两人过了这劫,瘫坐到凳子上。
裴诃咽下嘴里的药,把另一颗递到谢恒面前。
“方才是我不对,你把它吃了。”
“我不用,”谢公子想留给她。
裴诃:“这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谢恒:“我想吃你那颗,”一把将她扯到跟前,吻上去,荒唐至极。
——好像一瞬间回到那年立冬,俩人在海棠树下的场景。
他哪来那么多的力气?
裴诃惊愕,想把人推开,可身子还虚弱着,挣扎无果。
于是谢恒得逞,亲着她,咬着她,外面婚嫁的队伍好像走远了,声响渺茫。
裴诃有福难消,杀心又起。
这时门外叩叩两声,有位公子面红耳赤地站在外面,瞧见这二人,小声问,“敢问这里是有个大夫吗?我.....我来求诊。”
*
月暗星昏,李水徵从城墙上下来。
他离开棺材店后还有点事要办,如今办好了,便去想白日从包打听口中探出的名字。
“奕妁,”嘴里念叨着,据说是个熟知苗蛊的女人。
那么去哪找呢?
清冷街头,今晚的风特别大,旗帜翻飞,灯笼熄灭。
渺茫中,有个女人从对面走来,国色天香。李水徵在和她擦肩而过时,瞧见一条蛇尾,一支挂在腰上的竹笛。
哦?李某当下抬眉,心里有了想法。
与此同时,身后女人也开口:“公子去哪?”
“你又去哪。”
俩人同时停住脚步,在那一刻,一旁翻飞的旗帜忽然被削去一角!地上两道影子交集、分开,沙尘飞扬!
李水徵站在女人一丈外,眼眸往下一扫——肩上不知何时多出一个黑点,有只不知名的虫子正趴在上面。
“奕妁?”
女人:“你从谁那儿知道的。”
她原名杨玉环,后来改了,现在叫奕妁。
“包打听。”
“.....死老头居然把我的名字说给别人听,下次见面非剁了他,”奕姐怒从心头起。
李某:“听说你对蛊毒很了解?”
是又怎样,奕妁面露不屑,“你哪位?”
“在下李水徵,还以为姐姐认识我,才会对我发难。”
“别自作多情了,看你不顺眼而已,我讨厌男人,甚至在一个朋友成亲后,和她绝交了。”
“谁那么可怜?”
“你觉得呢?”
两人彼此试探,心知肚明,李水徵心里稍稍没底,觉得这奕妁比棺材店的二人难缠多了,此时肩上的蛊虫又在乱爬,快要咬到脖子上的肉。
奕妁:“咬了也没事,让你屋里那人给你治。”
李水徵:“姐姐真的认识裴姑娘?”
“嚯,裴姑娘,叫那么亲密啊?”奕姐怪笑。
上方挂着的灯笼忽然掉落,李水徵侧身避开,“姐姐认识裴姑娘多久了?”
“很久。”
“你吃饭了吗?可以上我家去做客。”
“不用,那里有人与我八字相冲。”
奕姐说完便走了,李水徵不去追寻,和肩上的蛊虫对峙,跃上屋檐——回家找裴姑娘救命去。
*
可他回到家,却是不走寻常路。只见裴姑娘的房间在二楼,他便来到二楼,站在窗前、瓦顶上,屈起两根手指,演起戏本子里的戏码。
叩叩——
这是在干什么?李水徵不知道,心里这样想了,便也做了。
房间里没有丝毫动静。
隔着一扇窗,瞧不见里头光景。
裴姑娘不在吗?
这时,外面传来一段春娇,一段风流。
李水徵一愣,不可置信地回过头去,见到外边清冷寂寥,没看出是哪处人家在快活,但郎啊、姐啊,正在**。
无人知晓间,有人的心乱了。
可他觉得自己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偷听别人花前月下怎么了,又不是他想听的。
叩叩,恼火地又敲两下窗门——嚯,这两声不像是落到窗上,倒像是落到自己心里。
“谁在外面?”终于,他要等的那人来了。
是我,李水徵正要回答,但不知怎的,哑口无言。
而这时,屋里的人也来到窗边,把窗打开。
身后月光斜斜地落下来,照亮两人的脸庞。
她姿色平平,偏偏入了他的眼。
裴诃:“你在干什么,怎么待在这儿?”
“我.....”
“脖子上的是什么?”
裴诃出声询问,李水徵如梦初醒,“有人往我身上丢了一只蛊虫,我能先进来吗?外面......”
又是一声娇叫,要命,李某的嗓子眼被堵住了。
“外面怎么了?”
裴诃侧身一避,让他进来,二人在擦肩而过的那刹那,李水徵不知怎的,身形一滞,从窗台上摔了下来。
裴诃连忙把他扶住,“你.....这么难受吗?这蛊虫是什么时候到你身上的?在这儿等我很久了吗?”
说着便向他靠来,“没有很久,”李某往后一退,后背贴上纸窗,把敞开的窗门关上。
砰——
裴诃把手搭在李水徵的手腕上。
昨日一身红,今日倒穿了黄色。
房中,胭脂红的灯火好像活了过来,往上一跃,落进李水徵的眼里。
他感到疼,眼神从她身上挪开,心里又觉得热。
裴诃:“你在想什么?脉相这么乱。‘”
“没有,你好了吗?我身上很疼。”
“具体是哪里疼?”
他说不出口。
她便胆大包天的,摸上他的身体——脖子、肩部、手臂,裴诃心无旁骛,李水徵:“裴姑娘能把窗户打开吗?我有点呼吸不上来。”
“刚才你不是自己关上的?”裴诃不明所以,给他开了窗。
夜风涌进来,身子冷,心里热,又是那段春情,李某想,裴姑娘是听不到吗?
忽然,她的手指甲划过他的喉结。
像被人勾了一下,李水徵浑身一震,视线直指她的手。
裴诃:“我弄疼你了?”
“没有。”
“我很快就好,”她转身去给他找药,又把针线包拿过来。
这距离一被拉开,李水徵便松了一口气。
望着外面的月,见到它是昏黄色的,又无可救药,想起了裴姑娘身上穿的衣裙。
反复被煎。
裴诃:“你身子能动吗?我需要你把衣服脱了。”
李某很想点头,无奈蛊虫已经让他的身子完全僵硬。
裴诃去帮他。
李水徵动不了,大量唾液积聚在嘴巴,狼狈地望向窗外——瞳孔里有万家灯火。
心里似乎也有一盏巨大的灯火,烧的他要破格叫出来。
“你觉得如何?”耳边有人问,“好点了吗?”
“嗯。”
“我在你前胸后背都施了针,你等一盏茶时间,不舒服的话叫我。”
裴诃接住从他脖子上自然掉落的蛊虫,转身要走。
李水徵:“裴姑娘以前是个怎样的人?”
“不知道。”
“还是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吗?”
裴诃摇头,不想说。
“我听到谢兄叫你陈匪照。”
她一怔,和李水徵对视,眉头稍稍皱起,好似感到不解,因为此刻李水徵的眼神熟悉又陌生,好像在谁那儿见过。
俩人都没说话,风吹进来,裴诃瞳孔一缩,终于在这时注意到了外面不曾间断的春情。
郎啊,姐啊,云收雨散,双双入眠。
裴诃的心一紧,脸一红,李水徵:“你是陈匪照吗?”
这仿佛于他而言是个很重要的问题,但裴诃迟钝极了,随口答了句“不是”,见到地上还在爬的蛊虫——
“我出去一会儿。”
跃上窗台,跳下砖瓦。
*
独留李水徵在房间里,这次不急着要走了,好整以暇地站在里头,过了一会才走向门口,把门一拉——
“谢兄。”
他对上一人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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