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禅:“我说,你身上有伤吧?十招,十招之内我就会拿下你。”
“做梦,”谢恒好像听了个笑话,话音刚落,对面一把大刀拦腰砍来!谢恒立足不稳,腰上又有伤,这一提气、吸气,伤口渗出血来。
而胜负往往是在一瞬间里,只见凌厉的刀锋触及腰部,底下讶然一片,人们惊恐,瞳孔里倒映出那穿玄衣的公子往上一跳,长臂握住顶上的栏杆,惊险地避开了这一刀。
嚯。
谢恒不会再让朱禅出刀,他占先机,脚尖刚一落回栏杆上便往前,右手一伸一探,要夺了朱禅的刀!
这半人那么高的大刀,极其锋利。
俩人力气都很大,朱禅右脚一动,勾住垂在栏杆上的一条红绸带,想让它缠住谢恒的腿。与此同时也侧身一退,反手握刀。
在后背靠上一根红柱时,刀剑相碰了!
哪来的剑?
李水徵?!
怎么可能——只见底下人们一眨眼,恍惚间看到谢恒身躯微蹲,下一瞬间手中便多出一把匕首。
这是藏在了哪儿?
有会武功的人答,藏在靴子里了。
哎。
俩人在二楼上打斗,底下也乱起来,不过酒池肉林,有几个人是清醒的?惜命的都跑出去了,剩下大醉的、享乐的,还火不烧到眉毛就不着急似的,看戏。
说到看戏——最爱兴风作浪的李水徵哪去了,他不是和裴诃一同住在妓院里吗?
谁知道。
那裴诃呢?外头刀光剑影,她即便隔着一扇门不知道,也不可能完全听不到这底下的躁乱吧?
——和奕妁、包打听打开窗门,溜出去了。
等会儿,怎么又跑出去了,不是说要留在妓院,假冒那琴师?
原是这样想的,但奕姐是故意引朱禅和谢恒过来,想让二人相争的。谢恒被缠住手脚的话,刚好就能让小大夫有机会再次逃离,躲得远远的。
至于那琴师,冒充对方是挺好的。
但李水徵不也知晓他们的计划吗,他一个外人,知道这么多迟早会出事,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出城。
毕竟——时间那么紧,朱禅或许是知道妓院里的琴师有问题,但他还没确定,消息也还没传到城门口,他们还是能借着这身份出去。
包打听被逼着,捎上隔壁房的裴昭。
圆月之下,一面是杀气凛然,你死我活,一面是悄无声息,一辆马车驰向城门口。
李水徵坐于妓院的另一间房里,看着门外亮光,鬼使神差想起那夜自己端坐在一间房中,袖中藏有一把匕首,等着要刺杀他的人。
思之于此,他低眸一看——宽大的袖中没有匕首。
李水徵喝了口茶,谢兄那把匕首,他给的。
*
琵琶声早就停了,几盏高高挂着的大红灯笼被一切为二,灯火自空中而灭。
烫热的火光落下来,人们惊慌逃窜。
其中也有人在二楼,慌慌张的自谢恒和朱禅身边跑过。朱禅一时分神,谢恒望向下方,本想跃下一楼,无奈身上有伤,恐有差池。
“你叫什么?”对面,再次响起朱禅的声。
谢恒不语。
朱禅便呸了声:“哑巴了不成!?”
或许吧——高傲的谢公子扫了他一眼,地上有许多纸花,金凤银花,谢公子忽地脚尖一悬,从栏杆上跳到地面,数朵金花扬起,他也衣摆一飞,呼的一掌劈向了朱禅!
先前和李、裴二人斗武,谢恒都不急不躁,拳法温和有度。这次他换了个风格,大开大合,拳法犹如烈火碾压平原。
“有两下子,”朱禅冷笑着,想提刀砍过去,谢恒身法诡异地躲开,扬起的头发未被斩断分毫,他故意当着朱禅的面轻呼:“你也不过如此,之前派来我家的那些人是你手下吧?”
他笑,“手下败将,你祖宗我今日就来教上你一课。”
谢公子到底是狂。话音刚落,便是又一掌劈下去——落在朱禅握刀的右手上,震得他刀口抖个不停。朱禅心中大怒,想反击,但谢恒身形一动,矮身避开他的攻势,同时也变了掌风——还是四两拨千斤那势儿,轻飘飘,打的朱禅后退半步。
面色惨白。
鲜血滴在地面。
谁受伤了?!
自是朱禅。但谢恒出的不是掌吗?该没有皮肉之损啊。
是啊,是啊,不过这厮和李水徵是朋友,也学了点那么不人道的东西,先前短暂出现过的匕首被他刺进了朱禅的左臂。
本是左肩的,被对方给躲开了。
哎。
谢恒不会给对方第二次机会,左脚往上一踹,朱禅的刀脱落自掌心,抛向空中——
二人同时跃起!
*
马车里,裴诃正和易容成姚金钗的奕妁坐在一起,旁边还有裴昭,赶往城门口。
包打听在前边驾车。
裴昭:“我、我们今夜就要出城?会不会太快了....不是说.....”
奕姐打断:“小姑娘,大人说好的事,你听就是。”
“我十七了.....”
“哦,我大你五轮。”
“啊?”裴昭震惊了,呆看奕妁,裴诃:“别吓她了,通关文牒你拿到了吗?”
“通关文牒?”谁知奕姐会登时愣住,探身上前,拍拍包打听的肩,“老头,你有没有拿那个姚金钗的通关文牒?”
“她一个女子,我怎么方便去搜她身。”
“不会是还在她身上吧.....你给小大夫、裴昭的通关文牒呢?”
“都到她们手里了,你这会儿身上没有姚金钗的?”包打听回过头来。
奕姐难得吃瘪,这时身后腰带被人轻轻拉了一下,裴诃:“喏。”
有什么东西被送了过来,低头一看,光影之下,是姚金钗几个字。
“通关文牒?”奕姐本来提心吊胆着,意识到这是什么后,“好啊,小大夫你骗我。”
“不用这通关文牒,你用回你本来的身份也能出城吧?”裴诃面色不惊,心想,有问题的是她自己和裴昭,如今包打听说已经给她们做好身份了,脸上也易容了,用不用姚金钗的身份出城都没事吧?
裴诃之前是想着要假冒姚金钗,在妓院里待三天再顺理成章出城的,可这会儿待不够三日便要走了,之前的计划都变了。
谁知奕妁闻言,稍稍一僵,“我的通关文牒.....”
“嗯?”
“这老太婆丢三落四,前几日和我说不小心把通关文牒给丢了,自己正愁着呢,”包打听头也不回地戳穿她,哎呀,一点面子都不给。奕妁拍了一巴掌他的后背,“别乱说话。”
裴昭一直听着,弯了嘴唇。
她察觉的出来奕妁并不喜欢她,但这么看,好像人挺有意思的,不坏。
奕妁闹完包打听,瞟向裴诃,“你不觉得少了个人?”
“谁?”
“你说谁?”奕姐努努嘴,示意她望向包打听。
裴诃茫然。
奕姐叹:“春渡啊,你那个哑巴徒弟没跟过来。”
“.......”裴诃如梦初醒,“是、是啊。”
然后?奕姐故意当着裴昭的面说:“记得一个拖油瓶,却把自己当年亲手养大的人给忘了?”
裴诃好生尴尬,“他在哪?”
“已经出城了,也不是非要和我们同一日出去不是?”
合情合理。
*
马蹄声不断,黄沙溅起,他们看到火光烛烛,到了城门口。
意料之内的见到数十名士兵。
“怨气都好重,已经过了子夜了吧,”奕姐抬头瞧了眼天色,“我猜他们是因为谢恒那事,被迫留驻这里。”甚至分了个眼神给裴昭。
非要迫害这小姑娘,要她胡思乱想。
裴诃下了马车,排着长长的队伍出城。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这么多人要出去,而夜色深沉,太黑了,靠着几个火把,几盏灯笼,在空旷的城门口并不能看清楚。
裴诃探出身子,眯起眼来,“怎么好像没看见有人出去?”
“我去问问,”包打听向前走去,他最是可靠。
不一会儿便回来:“今夜城门封了,出不去。”
裴诃:“有说原因吗?”
包打听不曾道个明白,不过也和奕姐之前似的,瞟向裴昭。
明白了——是谢恒那夜纵火的缘故,还有她兄长失踪那事。
“我还听到个事儿.....”包打听向前一步,俯身在裴诃耳边道,“小大夫你杀的那个人的尸体,找到了。”
*
虚空中,好似有个惊堂木一拍,落到裴诃的肩上,致使她浑身一抖。
“你说什么?”
“那个被你盗用身份的城门兵,两个时辰前被人发现死在落沙巷的一间破屋里了。”
——没错,雨夜,落沙巷,破屋里的城门兵,他被她施以恶行,埋在了里头。一切都对得上。
身上洒了一些药粉,不会传出臭味和招来蚊虫,但怎么会,那么巧的被发现了?还要是今晚?
裴诃心中惊惧,直觉事情有些失控,而在这时,前头有士兵注意到他们,“哎!今夜城门口不开放,快回去!”
对方向他们走来,包打听和奕妁同时转身,一个向士兵点头哈腰,一个拉住裴诃的手,把她往身边一拽,“别露馅,别怕,不要去责怪自己。”
她以为好友还饱受着良心的折磨,殊不知裴诃失忆后,虽心中会对自己杀人这事感到不知所措,但却和郎中陈匪照有些差别——她此时此刻没有太多自责!
一行人背对士兵,往马车那儿走去。
而在这时,裴昭轻轻喊了声,“唐贞......”
士兵:“你站住。”
目光如鹰眼似的,放在走在最边边上的裴昭身上。
但其余几人都背对着他,不知道他叫的是谁,心里都以为是自己,陆续转过身去,直视士兵,唯有裴昭一人挪开眼。
“你长得有些眼熟,”士兵细瞧着她,一步步向她走来。
裴诃狐疑地望过去,见到对方注意到裴昭,心里还不怎么在意,因为她和裴昭此时脸上都有着人皮面具,看不出来。
几丈外火把上火苗像是活了似的,跃进裴诃眼中,烫的她鬼使神差地抖了一下,士兵在下一刻站在裴昭面前。
——这士兵是裴昭兄长的朋友,时不时就到家中来做客,见过裴昭十几次了。
怎么会碰到他?!
裴昭紧张得要命,嘴巴里积攒着许多唾液,想往下咽,又怕被他看出端倪。
裴诃看过来,想和士兵说话,被奕姐扯到自己身前,奕姐存着私心,小大夫身边的好友向来都她一人,凭什么要多出一个裴昭?还弱不禁风的,要被人保护。
奕姐不喜欢这种人,觉得被士兵发现不对劲也好,趁早舍了。
“奕妁.....”裴诃不理解地抬眸看过来。
被她捂住眼,“别吵,不是你的因果,就不要瞎掺和。”
可——
包打听还在努力,他记得这位裴昭是小大夫的朋友:“军爷,有什么问题吗?”
“你长得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人,但.....”士兵眉头紧皱,“奇怪,看背影觉得像个□□成,怎么一转过脸,又完全不是呢。”
他目光似一个个火球,打在裴昭身上,成了一盘盘热油。
裴昭:我要镇定,不要怕,我不能露怯.....
她心里着实慌张,面上却神奇地不显山露水。
包打听看向裴昭的眼神微微一顿,他调查过裴昭,听说她曾逃婚,做出杀兄长的决策,又在一日夜里独自抱着一个包裹,前往地下钱庄。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她一个小姑娘,能全身而退,甚至带着二百两银子明晃晃地出来。
不一般呐。
包打听想着,便也犹豫了——是要帮她,还是就站在这儿,看她如何脱险?
士兵手里拿着一个火把,很是无礼,将这烧着的火把抵到裴昭面前,细看她的脸。
火光烧到裴昭的几缕头发,让她嗅到难闻的气味,裴昭一动不动:“好了吗?这是我的通关文牒,军爷要看一看吗?我叫钟影,二十岁。”
她把手伸过去,士兵不曾接过,“你不是她,她是个怯懦的人。”
“军爷说的是谁?”
“一个故友的妹妹。”
“把我认作是她了?”裴昭说,“那这通关文牒军爷还要看吗?还是确认一下吧?”
士兵不理会,又细看她一会,裴诃总算挣脱开奕妁,见到快要伸到裴昭面前的火把,走过来,一把将她护到身后,“你别太过分。”
士兵撇撇嘴,“行行,走吧。”
“城门口明天就会开了?”裴昭问。
“对,辰时吧,哎,记不得了。”
而其余人都打定主意明日一早过来。马车从城门口离开,车轱辘转着,裴诃坐在裴昭身边:“你还好吗?”
她不答。
裴诃便注意到她头上流下的冷汗,伸手去摸她的手,被急急反手攥住。
裴昭对她苦笑,抖着嗓子问:“唐贞,我....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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