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 29 章

他穿蓝杉、提花灯,来到一间屋子前,敲开一人的窗门。

叩叩,有道是夜深人静,情人自来。

不过可没有一个娇俏女郎给他开窗。

于是李水徵用了点蛮横的法子,将这窗子给破坏了,闪身进来。

动静有些大,吵醒里头的人。裴诃闷哼着,听到异响,顿时心里一紧,“谁?!”

“是我,”李水徵向她走来,房中没点灯,窗门大开,唯有外面的一轮弯月,清亮的月色透进来。

李某:“我能坐你床边吗?”

“一个强行闯进来的人,也会问这样的话?”裴诃被他吵醒,心中不悦。

“对不起,”李水徵坐在床边,才发觉她受伤的双眼,“裴姑娘你眼睛受伤?谁做的。”

“城里的士兵,过段日子就会好转。”

“那你现在是....看不见了?”他声音很轻。

裴诃没出声。

李水徵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花灯,把它放下。

小小一声,裴诃听到了,“你带东西过来了?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来找我干什么?”

好像现在才知道警觉,李水徵浅笑,“做了点东西,本来是想送给你的。”

“是什么?无事不献殷勤,”裴诃皱眉。

李水徵一诧异,“怎么能这样想我。”

他便是伸手,将地上的花灯提起来,放到她怀中。

有风吹来,裴诃长发披散,温顺地坐在床上,目不能视,身上穿着一件薄薄的衣衫,本是苍白得很,但李水徵的花灯到她手中,好像便添上了许多色彩。

可惜、可惜裴诃看不见。

李水徵一人独享这个景。

“这是花灯?”裴诃摸索着问。

“对,也是月亮。”

“怎么就月亮了?”

“这花灯是我做的,上面画的是你的故乡平岭,有那里的房子、街道和食肆。”

“你怎么知道平岭是什么样的?不对,你好像说过自己去过那里,那我家在里面吗?”她心中起伏,捧住那盏灯,有些开心。

“自然是有。”李水徵凝视着她。

本想心安理得的偷窥她,不想她会忽然偏过头来,正对上他。

于是心慌,回避,李某的目光落到她手臂上。

雪白纤细。

又被花灯染上红色。

“你来就是为了送我这灯吗?谢谢。”裴诃顿了顿,声音变轻,“我很喜欢。”

这会儿甚至觉得惋惜,要是能亲眼看到花灯上的图案就好了。

嫁给谢恒后,又或者说在娘亲逝世后,她便离开平岭了。那地方有些落后,属于是地大人稀,住在那儿的人都想出去,裴诃倒还好。

她喜欢冬天,平岭就是个常年干冷的地方。不过地方小,人情世故总是要做得很足,平时家里发生点什么事,隔天就会被街坊邻里知道。

裴诃既是在意这个,又觉得在一个地方待久了,没什么意思。因着得知大宛有个名医,便心一横,去了大宛。

偶尔会在和娘亲的书信里,想起平岭。

原以为她是因为娘亲而割舍不下那个地方,后来发现故乡....似乎是一把钩子,没有缘由,就是能把游子勾回去。

如今早已经失去娘亲、甚至失明了的裴诃抱着花灯,好像抱住一个久远的梦,困倦阵阵袭来。

这时,李水徵道,“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看看你,还有那些照顾你的人。”

“哈?你这么关心我吗?”裴诃不觉得两人很熟络,抱着怀中的花灯,身子往后缩。

李水徵:“好吧,也不全是,之前和你说好的消食丸,裴姑娘,你很久没给我了。”

把手一伸,似是在向她讨要,但半晌后,裴诃没动静,他便也后知后觉,裴姑娘此时看不见东西。

李某面色微沉。

裴诃:“消食丸....我药箱里好像有几颗,你能帮我拿过来吗?我找找看,抱歉,我之后可能给不了消食丸你了。”

李水徵起身去拿她的药箱,期间听到门外传来另一人的气息,李某不动声色,心想这恐怕是裴姑娘身边的人,还挺关心她不是,李某心里好笑,既然对方不进来,他便也有恃无恐。

“药箱,”他把它递到裴诃面前。裴诃摸索着将其抓住,翻找起来。

李水徵凝视着她。

见她忽地眉头一喜,“找到了,”将一个袋子递到他面前。

“好,”李水徵声音很柔然,伸手去接,碰到她的手,发现裴姑娘的手并不软,上面有许多老茧,摸起来是硬的。

而李水徵低头又去看自己的手,同样是有茧,心里便好像生出了险恶的欢喜来。

裴诃想和他说之前收的银子可以全数退给他,然而刚要开口,李水徵便道:“裴姑娘,我之后会留在大宛。”

“哦。”

“你是很不希望阿芙蓉在这座城里出现吗?”

突如其来的一句,裴诃讶然,“嗯,为什么忽然说到这个?”

李水徵望向别处:“好奇而已。”

裴诃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他的不自在,“中原有个地方叫水河你有听说过吗?是一个特别特别小的镇子。”

“那里怎么了?”

“它在南阳那边,位于群山之中,有一年曾爆发瘟疫,求救的书信送出去,官府在两个月后才派大夫和士兵过去,为时已晚。”

“你是其中一个大夫?“

“嗯,我乔装打扮,就像那日城门口易容成男人那样,混进其中,看到一百多具尸体。“

她声音一直很平和,胳膊撑着身子,微微往后仰。今夜格外的静,人声、犬声、虫鸣都一并退去,出现在李水徵眼前,能被捕捉到的,只有裴诃。

她道,“有的尸体已经腐烂,有的则被烧成灰烬,还有些没烧完全的,被丢弃在街头,苍蝇蛆虫怕有几百只,黏在人后背,密密麻麻。我忘不了那场景,即便这些年见过不少死人,但在那里只待了不到一刻钟,便和同行的人逃到远处吐了。这次我从中原来大宛的路上,也看到很多死人。”

不知姓名、不知身份,死在荒野上。裴诃失去了自己的娘亲,能感受那一具具尸体意味着什么,会有多少人为此而难过。

乱世里,善良和仁慈会是一把朝向自己的刀。

李水徵听着,没有回话,很明显的转移了话题:“你体内的蛊怎么样了?眼睛何时能好起来?”

裴诃没回答。

李水徵也没有再问,坐在她旁边,于一刻钟后离开。

风清,月明,窗户又被关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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