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岭新搬进来一对男女,男的样貌英俊,女的稍有逊色。
身上穿的都是最好的料子,东西一箱箱被下人们搬进宅子,不过半日便收拾好。
这宅子碧瓦朱檐,一看就用了心思。
而听那男子说话,口音区别于平岭。
这是哪来的公子?
平岭百姓聚在一起,议论纷纷。
到了第四日,那位公子走出来,并备上厚礼,挨家挨户的发。说他们夫妻会在此地长住,希望能互相有个照应。
问他叫什么。
和夫人一样,都是陈姓。
“陈公子啊....哎我们这儿很多人都姓陈啊,”有人感叹。
“有个女大夫也姓陈。”
“没错没错,她医术还挺好,不过自她娘去世后,再也没见到她了。”
“这是两年前的事了吧?”
他们在交谈中偏离话题,“听说之后嫁人了。”
谢恒静静听他们说话,偶尔回几句,约两刻钟后告辞,回到府宅。
院子里坐着一人。
穿肉红色衣裳,不束发,背对他,眼睛上的布条飘荡。
“我买了绿豆糕,”谢恒走过去,将木盒放到桌上。
陈匪照没有反应。
木头似的坐在那儿,谢恒也好像习惯了,将她转过来,“张口。”
她便照做,被塞进一块糕点。
“好吃吗?”
仍是无声,陈匪照安静吃着那块绿豆糕,有虫子停到她手背上,没有丝毫反应。
“以前的事,我都想起来了,我们每次见面,你都会让我给你带东福酒楼的绿豆糕,我特地让人送过来,也给街坊邻居派了点。”
谢恒握住陈匪照的手,“以后我们就在这好好生活。”
“可以吗?”
无人作答。
但谢恒好像挺自得其乐的,喂她吃糕点,替她擦干净手。两人坐在院子里,他不停地说话,她.....
了无生机。
*
陈匪照确实很喜欢吃绿豆糕。
谢恒当真是恢复记忆了,记起以前发生的事——哎,俩人如今都和离了,昔日的事有什么好回忆的。不过谢恒盼着和陈匪照白头,事无巨细地回忆着,似喜似悲。
成亲前,他曾约她去踏青。
那年气候有些反常,只是三月,便热得蒸炉似的。陈匪照最讨厌热,不愿出门,过了约好的时辰也没出现。
于是谢五公子亲自到她家中,叩开屋门。
“没人,”听到里面有人闷道。
“那是谁在和我说话。”他问。
她不答。
“我让人运了些冰块过来。”
“没上锁,”她便改口。
谢恒笑,推门进去。
身后的奴仆将冰块搬进去,背后停着苍蝇——炎热会加速蝇虫的孵化,今年蝇虫特别多。
嗡嗡叫地围在身边,烦的要命,仆奴们双手抱着重物,心里想,这乡下地方果然不比他们南阳。
接着便想要去看一眼这致使他们大老远跑过来的女子,不想,被谢恒有意无意地挡住。
陈匪照正坐在家里看书,抬头看着走进来的人,见谢恒手里提了个盒子:“给我带什么了?”
“东福酒楼的绿豆糕,”谢公子走到她身边。
陈匪照最喜欢吃绿豆糕,听到后眉眼一亮,连忙伸手去打开盒子,动作之间,一缕碎发滑落到肩上。
“他们家是在南阳的西边吗?离你家要半个时辰车程呢。”
“那又如何,下人去买的,”谢公子心不在焉,帮她把头发弄好。
“哦...忘记了。”
陈匪照总是不记得他是不用亲力亲为的。
捻起一块糕点吃,偷瞟旁边。
他靠过来,见到她沾上糕点碎末的手指,抬眼,抓到了正在偷窥他的人。
“在想什么?”
“我今日没去那地方,让你等了那么久,你....有没有生气?”
原是为了这事。
“不生气,但我们有半个月没见了,我给你写信又不回,发生什么了?”
“还能因为什么,好多书要看...但看不进去,也记不住。”
她手里捏着一本书,说完这话后,既丢了书,也咚一声脑袋撞在了桌上。
“傻不傻,”谢恒皱眉,拉起她去看她额头,“看不下去就和我出去走走,换个心情。”
“我知道呀,可是....”
她看向别处,被他拽回来,“可是什么?”
“说了你不准生气。”
“我有对你说过一句重话吗。”
“好吧....你约我去湖边看景,我觉得无聊,不想去......”
“不喜欢吗?”
于是谢恒僵住,难得慌张,“我还准备了划船,钓鱼,晚点还能回南阳逛夜市。你....都不喜欢?”
陈匪照谨慎道:“还好。”
谢公子显然易见地受到打击。
她便有点想笑,“都是你精心准备的事?”
他“嗯”了一声,纠结一会后坦白,“我想了很久,在写给你的信里试探你喜欢做什么,无奈.....”瞥了眼堆放在柜子的信件,“抵不过有人只收不看。”
“你寄太多了,看不过来呀,”陈匪照心虚地笑。
被他握住手,摸着修剪圆滑的指甲。
谢恒不说话,实在气馁——
二十几年来头一回动心,和一个女子接触,却对约会这事一窍不通。
怎么会这样?他不知道要带她去哪,约会时要做什么。
也没有能说心里话的人,不想请教别人。
只好在平日外出时多看几眼街上的人,看有哪些是热恋中的男女,他们在做些什么,又拣几本话本看,试图从中找到启发。
谢恒没什么爱好,他很忙,要练武、看账簿、处理公务和结识对自己有利的人。
好容易空闲.....
或许也就在书房里,喝一杯茶。
陈匪照会嫌他无趣吗?
谢公子感到不安,急于掩饰这点,不想,还是暴露了。
陈匪照:“过会儿外面没那么热了出去呀?”
谢恒:“去哪?”
陈匪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去湖边看景、钓鱼、划船?”
谢恒抬眉,瞧见她锁骨上的汗,“好”,声音有些哑,想伸手去拉她入怀,不想陈匪照往右站了一步,跳坐到桌子上。
“我们现在做什么好?”谢公子自进来后便一直站着。
“随便你,”陈匪照摇晃着双腿,拿起桌上的医书。
谢恒环顾四周,“你平常都不收拾东西的吗?家里有些乱。”
陈匪照一愣,“你别瞎看,哪里乱了!”
“我帮你收拾?”
她吃惊,“真的假的?你是田螺姑娘吗?”
“说什么话,”谢恒已经挽起袖子,今儿确实是热,谢公子穿得少,此时露出漂亮的手臂线条,看馋了对面一人。陈匪照心想,他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居然会帮自己收拾屋子?而转眸看向周围,不乱吧,她家也没什么东西。
而谢恒已经走出去了。
“去哪?”
“拿扫帚和抹布。”
“你真的要做?你会吗?”
谢公子脚步一顿,口是心非,“会。”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不是。
*
陈匪照当真吃惊,还呆坐在椅子上,明明是在自己家里,而今却坐立不安。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好,因为谢恒已经在扫地了。
要命,他怎么会干起这种事来。
她当即放下医书,想和他说不如现在就出门去,她不需要他做这样的事。
而刚要开口,又打住了,她想知道谢恒能为自己做到什么份上,他到底是假情假意,还是心甘情愿?
她会中头元,找到个如意郎君吗?呸,陈匪照对嫁人没兴趣。
她忽地想起先前谢恒说过的话,问:“这些事交给下人来做不好吗?”
谢恒背对着她:“他们都回去了。”
“你可以叫他们回来呀?”
“不用,你家也没有很大。”
“......你应该从没做过这些事吧,”陈匪照轻声说,她不明白。
他在这时转过身来,“我可以做这些事。”
“哦。”
她叫他的表字,让他过来。
谢恒走过来,出了点汗,不想和她靠得太近,陈匪照便一伸腿,把他勾到自己跟前来,抬眸对上他的眼,“谢子陵。”
“嗯?”他从小察言观色,怎会不知她此时心里的起伏。
谢公子心里舒服,面上却不显,膝盖那儿被她的脚面勾着,不疼,反而有些痒。他低眸扫了眼她的裙子。
而正是这一眼,让陈匪照有些心乱。
怪就怪今天太热,这人又穿得很少,光着一双手臂,把她心里的那些欲给勾出来。
风花雪月,裙腰解开,你贪我爱。
陈匪照心里一热,慌神的往后退。
谢恒留住她,“怎么?”
“一时没坐稳.....”
谢恒当然不信,瞧见她发红的耳朵。
伸手去摸,摸到耳垂上的肉疙瘩——陈匪照说她耳朵偶尔会长一两颗,不碍事。
“疼不疼?”
“你摸的时候就疼,”陈匪照心绪不宁。
谢恒:“你身体怎么那么烫?”
“......榆木脑袋。”
谢公子被责怪了,窥见被她放在一旁的书:“是这本书看不下去?”
“嗯.....”
“我给你请个先生?”
“可以吗?”陈匪照眉头一喜,心里的欲念空了。
谢公子:“这有什么不可以的。”
陈匪照的手指便在桌上乱划:“好啊!”
谢公子便也补了句:“我和你一起听先生教课。”
*
他总听她抱怨学医很难,背书很痛苦。但只是听着,并不能完全理解。
不如每日抽出一点时间,和她一起学。况且二人做同一件事,更能增进感情。
那年,谢恒实打实的和陈匪照学了半年医术。
他先前从未接触过,因而稍显愚钝,先生知他身份,本想宽待,谢恒当然拒绝。
他许多年没念书了,谢家子嗣众多,儿时也会和堂兄弟们竞争课业,不过这都过去多少年了,课本什么的,放得都已积尘。
而那些和谢恒同住的堂兄弟们,知道他近日为了个女子跑去学医,甚至还看书看到天亮——
“不务正业。”
“鬼迷心窍。”
“好笑极了,那女子我见过,即便是家财万贯,我也不会钟情于她。”
谢恒钟情于陈匪照这事,和他在情事上的保守不同,他想大张旗鼓的让家里人都知道。
家主听闻谢恒有了心上人后,让他把陈匪照带回家,见见长辈。
记得那是在中秋前夕,谢家一向有家宴。
陈匪照答应了。
却不想月有阴晴圆缺,那年月虽圆了,人却闹不愉快。
不提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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