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只有陈匪照一人前往,无奈甫一出门,便察觉到身后有人跟着。
“出来吧,”她转身,看到角落里出来一人。
——是奕姐,她问:“你想去哪?”
“谢家。”陈匪照想瞒也瞒不住,谢家的宅子太大了,这条路走过去,只能是到谢家的宅门前。
此时是五更天,打更人敲着锣慢悠悠的从二人面前走过。人间初现,早饭摊子都开张了。
奕妁好似闻到那香味,没接陈匪照的话,偏偏头,“我饿了。”
“什么?”
“去吃点东西。”
便是拉着她往回走去。
*
几丈外,有俩人本来还鬼鬼祟祟的,见着迎面走来的陈匪照和奕妁,登时往里一缩,敛了气息。
他们是谁?
哎——是春渡和包打听。
也不是只有奕姐一人关心着陈匪照的,她身边的人都很在乎她。春渡和包打听,一个夜不能寐,一个半睡半醒,听到门外忽然出现脚步声,便也同时坐起身来,紧随其后。
而今一老一小躲在角落里。
包打听用眼神问春渡:她们说什么呢,听到了吗?
春渡摇头。
昨夜师傅从幻境中醒来后就心事重重,春渡很想问她发生什么事了,但依着他对陈匪照的了解,既然师傅当时没说,便是想隐瞒。
只是——春渡不是昔日的那位,他想和陈匪照一起面对。
心想,无论她曾经做过什么,他都能接受。
而荒唐地,这话陈匪照也和谢恒说过。
*
两位女子来到一条街上,太早了,天光初现,人间还没醒来。
一路走去,街上都人影稀疏。陈匪照被奕妁拽着,心想是哪家食店的老板那么勤奋,五更天就开门了。而她站在一家大门敞开的茶楼前,看着上面的招牌——踏月楼。
哈,心里便也明白过来。
笑看向旁边的奕妁:“你开的?”
奕妁在平岭有家叫醉仙楼的妓院,这会儿在南阳开了家叫踏月楼的茶楼——醉仙踏月,似是合理。
奕姐听着陈匪照的话,不咸不淡地“嗯”了声,大步迈进茶楼。
*
和她在二楼风景最好的座位上坐下,奕姐:“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昨晚在那家药材铺里,你见到了什么?谢致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你会接受不了,”陈匪照顾左右而言他。
奕姐:“到底是什么事,很严重?难不成.....你同时间还和谢致有段姻缘?!”
“呸.....”陈匪照头疼,“完全不是,我和他是在十年前的大宛相识。”
她当真不想回忆,看了看四周,见没有人后,便无可奈何地和奕妁说起当年的事。奕姐听着,没有评价:“然后呢?这和那家药材铺有什么关系,昨夜那伙计说他的老板是谢致,也就是说假死药很有可能是谢致给你的,石头蛊也是他所种下?你不是吃了假死药,才会昏迷两年吗?”
“我没有昏迷两年,之后醒过来了,”陈匪照说完便长久地沉默。
奕妁看着她,也不逼她了,叫了几笼点心,一边吃着一边等她开口。
俩人坐在二楼的外面,少顷,底下街市热闹起来,车马行过,人声喧嚣。
陈匪照好像被吵到了,眼皮一颤,一句话流出来:“如果我说那阿芙蓉是我做出来的,你会.....”
戛然而止。
奕妁的眼神陡然凌厉,“你说真的?”
陈匪照轻而又轻地点头。
奕妁:“是谢致逼你的,是吗?他给你下了石头蛊,让你听他命令,造出阿芙蓉。”
陈匪照点头,也想摇头,因为不管她有没有被控制,是否清醒,这害人的东西就是她亲手研制出来的。
——对错难辨。
她垂眸,看着底下的街景。
想起许多年前他们的相识,谢致某种程度上是帮了她,却也被她恩将仇报。
去苗疆见到的那位“老邪”应该也是谢致假扮,而在解石头蛊时她于棺材中,幻境里见到的四个灵位,就是丹云一家人。
而这时奕妁问:“你去谢家也是为了要找他?”
*
陈匪照清楚记得自己当年假死醒来,被种下石头蛊后发生的事。
她身处于一件屋子里,并不是一个人炼造的阿芙蓉,没有那么神通广大,有四位大夫和她一起炼药,但不能否认,陈匪照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她一门心思都扑到炼药上,谢致也送来许多药人供她做试验。
谢致想着发财,利用她,报复她,而如今好容易清醒过来,陈匪照想,有多少人因阿芙蓉而家破人亡呢?
她当真是错了,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
一刻钟后谢府的门被打开,有人走进去,是陈匪照。
奕妁站在对面街上,看着朱红色的大门合上,与此同时身边落下两人,春渡和包打听。
少年郎性子很急:“你让师傅一个人进去了?她是要去找谁,谢恒?他们二人怎么能再见面!”
包打听:“是啊。”
奕妁问包打听:“你有什么要交代的?”
“什么。”
包打听一脸茫然,奕姐便往前一步,逼到他身前,“你和谢致之前认识吗?”
包打听一僵,望向别处。
春渡怔了怔,没明白奕妁为什么会这么说,但已经出手揪住了包打听的衣领。怒目圆瞪,要他给一个解释。
包打听:“我......”
奕姐:“假死药是你给小大夫的,那药应该很珍贵,你是怎么知道那家药材铺里有假死药?而偏偏,那家店的老板还是谢致。”
——那里的伙计曾亲口承认这点。
而对此,包打听:“我有苦衷.....”
“别他娘的又说是什么在赌坊欠债了,还不上,被谢致逼着去骗了小大夫,”奕姐明显很了解包打听。
而包打听支支吾吾地,小声道:“倒也不是,我是.....你们俩保证在我坦白后,不对我动手。”
他的武功没有奕姐和春渡那么好,而其余两人默契摇头:“不可能。”
“........行吧,”包打听拍拍少年郎揪住他的手,“你能把我放开吗?我知无不言。”
“别废话了,”春渡并不答应,奕姐也有些不耐烦,这人还要墨迹多久?
哎——包打听便道,他真名是王知娇,是书香门第出身,年轻时和谢致见过几次。彼时包打听厌烦了家里那些人,逃离后来到江湖上,想过自己盼望的那种快意恩仇的生活。
奕姐打断:“快意恩仇?你确定江湖是这样的吗?”
包打听:“我那时候对江湖又不了解,十五六岁的年纪,都是听人说的,有些误会很正常。”
“那然后呢?”
一个从小锦衣玉食的公子哥,忽然到了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和一些与他毫不相干的人打交道,自是落魄潦倒,要人接济了。
“......不会是谢致吧?你俩很熟?不是只见过几次?”奕姐又打断。
春渡:“你原来是个软骨头吗?那么容易妥协?”
“什么叫妥协,难道你饿的吃不上饭、没银子要找客栈,穷到站都站不稳,要睡在街上时,还去想向你施予援手的人是不是好人,会不会居心不良吗?”
奕姐抬眉,春渡:“我好像会.....”
“你滚蛋,”包打听恼火。
奕姐:“你当时怎么了,江湖上的人又怎么对你了。”
包打听左右迟疑,明显不想提起自己当年的事,不过如今细想,因着他是彻底和家里断了联系,也没有去告知身边友人自己的状况。那么谢致是怎么知道他过得不好,又为何会送上门来,说自己愿意帮助他,替他摆脱困境。
有待斟酌,误了时机,不能探知。
奕姐:“之后谢致让你去接近小大夫?”
包打听瞟了春渡一眼,心虚道:“他给了我一大笔银子,又替我摆平了当时江湖上和我结仇的人,甚至我后来能找到适合自己干的活儿,成了个买卖消息的贩子,也有他的功劳。”
哈,功劳,奕姐听着,便笑了。
包打听:“得人那么多恩惠,我也不能说什么都不回馈。谢致让我去大宛,找一个叫‘陈匪照’的人,我便去了,和她成为朋友。”他顿了顿,提高音量,“谢致没让我做什么!只是偶尔会问我小大夫的情况,要我说一些她的事。我真没对小大夫报有坏心思......”
“后来她嫁人了,拜托我给她找假死药,摆脱谢恒。我是听说过有一种草药能让人陷入假死的状态,但正想去找,谢致便到我门前,说不用去了,他这儿就有能让人假死的药材,要我交给小大夫。”
奕妁:“你给了。”
包打听垂头丧气地点了头。
春渡放开他。
包打听往后跌了几步,张口想和面前二人道歉,却又想到自己都四十岁了,拉不下脸。
奕姐也没受他这一大礼,昂头望向对面的谢家大宅:“她出来后,你自己和她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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