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第 73 章

谢恒不觉得自己会对冯才才下手,他虽记得他们关系不好,但也不至于要谋害自己的祖母。

不过她为什么会觉得是他下的药?

有谁嫁祸了他?

谢恒莫名的对阿芙蓉很抵触,像是心里记得有人并不想他碰这东西。

说起来,他失忆前在做的事就是在促成禁止对外销售阿芙蓉这事,但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和谢家反着来,谢恒可不觉得自己是个大善人。

能让他动摇的,只能是她。

她会和阿芙蓉有关吗?

谢恒静静地走在街上,行人匆匆,有人忽然撞了他一下。

谢恒踉跄一步,往腰侧一摸——钱袋没了。

“站住,”他几步向前,不出吹灰之力地从人群里捉出盗贼,而对方竟也有些身手,两人在过招间,一张纸条轻飘飘落地。

谢恒随意一瞥,当即僵在原地,头痛欲裂。

在谢家的书房,一个暗柜里,他曾偶然发现一张纸条,之后便匆匆去往一个地方。

——千里之外,黄沙漫漫。

对了,他曾去过大宛!

因为纸条上写着:“六月二十一,大宛。”

谢恒恍如隔世地念出几个字,一旁贼人见他神情恍惚,又用手指将钱袋勾回来,仓皇逃走。

而这一次,身后再没人去追他。

“大宛....我去了大宛.....”谢恒失神地念叨着,回忆过去,“我和李水徵一同前行,一方面是想和她见面,另一方面也是要交易三十万两的阿芙蓉,但后来那车货物被我又运出去了,因为她不喜欢......”

可在大宛里,她似乎顶着一张男人的脸。

谢恒看到自己站在一间房里,逼问一个腹部受伤的女子,“告诉我你的名字。”

“裴诃。”

“这不是你真正的名字!”

“不知道,我忘了本来的名字不行吗?况且裴诃这名字挺好的啊。”

她满不在乎,被他逼得恼火,他却着急——一如现在的心境。

“裴诃?不对,那张纸条如今在哪,还在书房吗?”

南阳,呆站在街上的谢恒如醍醐灌顶,赶回家去!

*

今年腊八大家都杀猪宰羊,过得高高兴兴。

不过平岭的人们却有些哀愁,因着前几日街上一家医馆被人踏平了。

“唉,你说什么人啊,大晚上到医馆去闹事,把里面药材都偷光了,而且大夫好像也失踪了。”

“那家医馆两个多月前就没开门了吧?偶尔会看到一个女子和几个男人在里面忙活。”

“他们好像在制药。”

“什么药?”

“不知道啊,不会是因为这个才被人惦记上,将整个医馆都毁去了吧.....”

不得不说他们是道破真相。李水徵拎着几大盒食物从一家茶楼里出来。

平岭很小,住在这里的人也不多,大家基本上都认得彼此,因而很快知道李某是个新面孔。

而结合那医馆被盗被毁的事,有善良的平岭居民走到他面前,要他小心点。

李水徵是给自己编过一个身份的,曾笑眯眯说自己是为了追一个心上人,才到这里来。

谁是他的心上人?

李某先前天天跟在陈匪照身后,大家又不是没看到。

而陈匪照不就是失踪的其中一个大夫?

更是同情。

半点没怀疑李水徵的身份,不知道他就是毁掉医馆的人。

*

李某回到自己的宅子,将拎着的木盒放到桌上。

这宅子很大,只他一个人住,本是有些冷清,但没吃一会儿便有五个人飞燕似的落到他面前,“公子。”

他不做声,忙着吃面前的豆角焖面。

“那些药人的情况很稳定,五日过去,没有一个发作的。被我们关起来的大夫提供了一些病人的名字,我们之后也去查了他们的身体状况,最长的那个已经有半个月没发作、吸食阿芙蓉了。”

说话那人脸色莫辨,“可以说裴姑娘研制出来的解药,非常有效,能完全消除阿芙蓉的瘾性。”

还真是被她弄出来了.....

李水徵停下筷子。

“谢家主、谢家主那边我们暂时还联系不上,他从谢恒解情蛊那日开始,便没有了音讯。”顿了顿,“要亲自去南阳找他吗?还是说我们可以.....”

“将解药运往江南,交到李家手里?”李水徵接上他的话。

面前的人点头。

——得知有解药的存在后,谢致的第一反应是把它毁了,不要让它出现在市面上,可李水徵来到平岭后,心里却想如果也把解药当作是一个生意,放到市面上和阿芙蓉一起卖,会不会相得益彰?

价格要比阿芙蓉更高一点。

现在穷人富人都在吸食阿芙蓉,但有银子的话,便能买到解药,顺势解了自己对阿芙蓉的瘾症。

而没银子的....便只能烂在阿芙蓉这毒物里,全身溃烂、或死于幻境中。

李水徵坐在屋中沉思。

他才发现自己不光是攀权附贵,拼命想往上爬,同时也憎恨着世上的穷人。

可他明明也出身贫寒,是个差点死在饥荒里的孤儿。

“公子?”面前的人在叫他。

“我再想想,那批药先不动,你们继续在南阳盯着谢致,有任何问题立刻禀报。”

“但李家的人在催....”

“先应付过去。”李水徵停下筷子,“那些捉来的大夫怎么样了?还是不肯说解药的药方吗?”

对方摇头。

“我去看看。”

说着,李水徵离开木桌,五碗豆角焖面吃得干净。

*

一间雅致的房间,他来到一个书架前,拿开几本书,露出墙身上的一个圆洞。手伸进去,像是转动了一个机关,两丈外一扇暗门打开。

顺着石阶一步步往下,李水徵最终来到一个地牢前。

“谢致提供的宅子还挺好用。”

臭味熏天,六个曾和陈匪照一同处事的大夫从牢房里探出头来,“公子,放过我....放过我们吧.....”

“有消食的药丸吗?我吃多了,想吃两颗消食丸,”李水徵道。

大夫们怔住,“我、我们现在身上没有....”

“哦,那可惜了,”李某浅笑。

“但可以调配出来!只要公子你放我出去!”其中一个大夫福至心灵地喊。

李某看着他,“好啊。”

便是迈步到牢房门前,拿出钥匙。

六个大夫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待了六日,不光是在挨饿受冻,日常排泄都得在牢房里进行,脏得快把他们逼疯。

李水徵把他们抓来是为了要解药的配方。

这是他们和陈姑娘努力两个多月得出来的成果,是要拿去救人,绝不能轻易交给旁人。

因而这些大夫虽遭受着折磨,却怎么都不松口。

其中一人走出牢房。

被允许坐到一张椅子上,李水徵递来纸笔,“把解药的药方写下来。”

“什、什么?”大夫便吃了一惊,“方才不说是....”

“是什么?”一把短刀探出李某的衣袖,抵在大夫的脖子上,“我不说了是解药吗?”

利刃割开皮肉,血珠渗入刀身。

大夫面色苍白,两只手抓着自己大腿,“我不会说的.....我们是要救人.....”

“我拿着药方也是为了救人啊,我有说过会毁掉它吗?医馆里的解药大部分都被我用到吸食阿芙蓉的人身上了,效果显著。你们现在把解药的配方给我,我会让其余大夫跟着去调配。”

“我信不过你.....”

“我和你们陈姑娘是旧识,”李水徵握紧手里的刀,“她甚至知道我手臂上有三颗黑痣。”

“这.....”

“对了,消食丸也是她曾经给我的东西,不过我吃完了,你....”

“我可以帮你做出消食丸.....但解药,想都别想。”

“好吧。”

李水徵哀叹着,把抵在大夫喉咙上的刀拿开,大夫一直往下瞥着那把刀,见终于离开,刚要松一口气,下一刻,李某手腕一转,刀子捅进他的心口。

鲜血直流。

其余大夫惊恐万状,拍打牢房的门。

李水徵看着手里温温热的血,“一不小心没拿稳,你不介意吧?啊.....不说话了。”

*

谢恒赶回家,意料之中的没找到那张纸条,改为去查那个曹大夫的下落——据说这位是他安排到冯才才身边的大夫。

同时也去查谢致,他如今在哪,会不会和自己忽然失忆的事有关。

两日后谢恒得到结果,发现自己在查的这两件事竟是相通的——谋害冯才才的人是谢致。

但冯才才居然觉得是他?谢恒很想去问谢致为何敢做不敢当。

他记得自己和这位叔叔的过往——谢致不常待在府里,住的院子和他相隔很远,小时候见到他,总是一副很阴沉的模样,远离人群,爱穿红衣,在宴会上也是披头散发的,把自己弄得很奇怪。

不对,在谢恒还是少年,大概十五六岁时见到的谢致,不穿红色。

好像爱穿些黑灰色的衣裳,谢恒不记得了,于他而言对方当时只是个不好相处的亲戚。

而在许多年前,当谢恒还很小的时候,母亲曾送给了他一个纸鸢,那是他第一次收到礼物,虽说女人也只是随手丢给他,但他很是惊喜,抱着它想立刻拿出去玩。但府里不准吵闹,谢恒便盼着哪天学堂不用上课,好出去放纸鸢。

不知怎的,这事被他的堂兄弟们知道,竟是将纸鸢偷走。

“去哪了,”谢恒知道后即刻去找他们。

却也被堂兄身边的下人摁在地上踢打。

没人会护着谢恒,即便他爹娘知道后,也不会替儿子找回公道,说到底,那纸鸢也只是母亲心血来潮,随手丢给他的一个物件。

但谢恒是第一次收到礼物。

天已经黑了,他被“捉弄”了半个时辰,堂兄施舍地说,“东西在四叔那屋。”

也就是谢致的房间,谢恒跑过去,因着谢致不常在府里,他便也感到庆幸,想着会很快把纸鸢拿回。

而他去了那里,果然看到谢致的房间漆黑一团,好容易找回纸鸢,走出院子后他听到了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小谢恒便吓一跳,循声望去,是从冯才才的院子传来。

灯火大明,有人在争执。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他是你儿子,我不是吗?!”竟是谢致。

歇斯底里,小谢恒头一回见他这样失控,声音里似乎都带着血。

不同于他,冯才才很冷静,小谢恒听不到她的声,

他站在一个月亮门后,不敢出去,怕走出去了会被二人发现,冯才才也不喜欢谢恒。

不断有东西摔在地上,小谢恒忐忑不安,盯着自己晃动的影子。

有一人从几丈外走来。

“家....”他刚要说出称呼,对方把食指放在嘴唇上。

小谢恒垂眼点头,在家主的示意下跑开。

他不知道他们发生了什么,三人因何争执,不过、不过谢恒快要跑出去时往后瞟了眼——已经看不到他们,谢致的声音也没了。

那三人的院落布局很有意思,谢致的居中,其余两人在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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