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第 76 章

可他甫一见到她,却是诧异。

只见这位陈匪照年轻极了,仿佛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头发潦草地扎在脑后,穿着条普普通通的灰裙,脸上肉肉的,像怕晒黑似的裹着两层纱巾。

李水徵望向她的耳朵,他清楚记得和他认识的那位陈匪照,是有耳洞的。

而这会儿的她,两只耳朵上都没有耳洞。

那么也就是说.....

“姑娘,我叫李水徵,不小心被蛇咬了,你知道我该怎么做吗?”他温声道。

“还真被咬了啊,”陈匪照一惊,望向他手里那条不知是死是活的蛇,“伤哪了?我看看。”

“姑娘是会医术吗?”

“....对,我叫陈匪照,算是懂一点医术,虽然来大宛也是为了要学医,”她说着,见他撩起左边裤脚,便也蹲下身去,脸颊稍稍变红。

这般青涩,李水徵不着痕迹地笑,“那就有劳姑娘替我看看了。”

有趣,居然见到了年轻时候的裴姑娘。

*

她帮他包扎好腿上的伤,让他坐在骆驼上,和她一同进城。

李水徵推脱了几番,说自己一个男人,怎么能让小姑娘走路,自己却坐到骆驼上。

“没事,我本来也不想坐在上面,”她道。

“为何?”

“不舒服,而且.....”她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道,“而且有点脏。”

于是李某也看向那只骆驼,嗯,不仅脏,味道也很大。

“你坚持一会,差不多快要到城里了,”陈匪照待他坐上去后道。

“姑娘是以前来过大宛吗?”

“嗯,这里有个大夫很有名,每年都会开课讲学。”

“哦.....”

两人便是进城,李水徵遥遥见到那城门口上站着的士兵,后知后觉自己没有通关文牒。

这可怎么办。

他张望四周,此时艳阳高照,腿又受了伤,不能在光天化日下跃上城墙,混进商队里?这倒是个好办法,但他该怎么向裴姑娘解释?

“姑娘....”李某跳下骆驼,听到陈匪照抱怨他怎么突然就下来了,摔到腿了怎么办,忍着笑对上她的眼,刚要开口,这时,后头有人撞了他一下。

“不好意思。”

李水徵没站稳,往后踉跄几步,陈匪照听到那人道歉的话,却也皱眉,“你怎么回事啊?这公子可是伤了腿,被你这样一撞要变严重了怎么办。”

便是要和那人理论起来。

李水徵拉住她,“没事。”

轻声说着,右手往腰侧一摸,他随身带着的钱袋不见了,不过.....李某也不亏,拿到了那人的通关文牒。

因着这点意外,他放下心来,来到城门兵面前。

李水徵没来得及去看文书上那人的身份,只听到城门兵说,“唐贞?”

他心里一咯噔——这不是裴姑娘先前混进大宛时用的身份吗?

他记得这是女子的名。

可刚刚撞他那人,实打实是男子啊?

李某便是一惊,迟疑地点头。

城门兵盯着他,直到他后背发凉,才把文书又丢回他怀里,“走吧。”

陈匪照比他要快一步,站在两丈外百无聊赖地等着他,见他过来后迎上去,“哪里不对吗?你脸色怎么那么差?”

“没.....”李水徵和她一同走出城门口,拿出文书急急一看——唐贞,男子,中原人。

除了姓名以外其他信息都和现世中的唐贞完全对不上。

李水徵收起通关文牒,看向旁边十五六岁的陈匪照,又看向周围人来人往的街道。

直到此刻才真正体会到他这是在一个幻境里。

如真似幻,虚实参半。

*

两人本打算一进城就去找大夫,因为李水徵的腿伤不能耽误太久,然而好像已经晚了,只见才刚进城,走了几步,李某就一声招呼不打地昏倒在街上。

再次醒来时,他发觉自己躺在一张床上,很是简陋,或许能说它是个炕。

“裴姑娘?”他本能地叫出熟悉的称呼,没有回应后试着从床上起来,但右腿出奇的疼,明明他在大漠那会儿还没那么疼,这会儿像被人砍了数刀般的,疼得厉害。

外面,噼里啪啦的传来柴火燃烧的声音。

“你醒了?”不一会儿有人推门进来,手里端着碗药。陈匪照到他跟前,扶着他坐起身来,“喝药吧,你身上的刀伤很严重,大夫说你这几日都不能下床走动。”

“刀伤?”李水徵接过药碗的手一顿,“我中的是刀伤?不是被蛇咬了吗?”

“被蛇咬了?”陈匪照也是茫然,和他对视着,“你在说什么呀,哪来的蛇。”

“不是.....”李水徵望向自己的腿,想把裤腿卷起来让她看,可甫一低头,便见身上缠满了纱布——什么时候他不光是受了腿伤,连腹部、胸膛和手上都有伤了?

“我带过来的那条蛇呢?”他着急起来,咳嗽几声,左顾右盼。

“什么蛇啊....你还好吗?是不是烧起来?”面前的陈匪照担忧地望着他,便要伸手探向他。

李水徵第一次对裴姑娘产生抗拒,他往旁边躲开,在惊变之下警惕地想,这位真是裴姑娘吗?他明白自己这是在幻境里,可怎么睡了一觉后,好像所有事都变了,他明明是被蛇咬了,怎么会是被刀所伤?

还有他的蛇,怎么会不见了?

“你到底是谁,”李水徵眼神一变,陡然锐利。

陈匪照也吃了一惊,被他吓得往后一退,“我....我叫陈匪照呀.....我在大漠上看到你昏迷不醒,好心把你救回来,你、你凶我干什么.....”

“昏迷不醒?不是我们一起进的城门吗?”

“不是呀.....”

李水徵心思转得极快,想起自己身上还有一张偷来的通关文牒,是了,那同样也是证明自己记忆没错的证据。可如今他受了重伤,根本不能伸手将它拿过来,于是问面前的小姑娘,“我叫什么名字?”

她一脸不可思议,“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

“我没告诉过你我的名字?”

“.....你是不是烧糊涂了,”两人茫然对视,陈匪照叹气,“我说了,见到你那会儿你就昏倒了,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和彼此说话,我怎么知道你叫什么呀.....”

“不对劲,”李水徵道。

“是很不对劲,”她只当他是受伤太重,脑子不清醒,再次将那碗熬好的药递过来,“把它喝了吧,真是的。”

“你是陈匪照吗?”李水徵面色阴沉地看着她。

陈匪照眼睛一瞪,“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会不知道,”李水徵低声道,谨慎地接过那碗药,喝完后见陈匪照一直看着他,才意识到自己脸色是不是不怎么好看,便随口扯了借口道,“进城门那会我醒了过来,听到你和城门兵的对话了。”

“啊,这样吗?”

“嗯。”

“哦.....”

她似乎真是个十五六岁、没什么心眼的小姑娘,信了他的鬼话。

而李水徵喝完药,后知后觉自己身上的衣裳也换了一身,陈匪照注意着他的动静,解释道,“你身上的衣裳太破了,又沾满了血,我帮你包扎伤口时顺带给你换了身。”

于是李公子二十七年来守身如玉,头一回闹了个大红脸,目瞪口呆道,“你、你脱了我的衣服?!我.....”

“有什么问题吗?”陈小姑娘一脸平和,“害羞?我把自己当作是个大夫,你是我病人,没关系吧?”

“可.....”我被你看光了。

李某好生纯情。

“你原先的衣物都在那,我给你拿过来吧,我可没拿你一点东西啊,”说着,陈匪照将放在床脚的衣裳抱过来。

李水徵向来都穿蓝色,可此时此刻,出现在他眼前的衣裳却为红色。

又是一个异常。

他仔细检查着,从一件衣衫里掏出一枚红玉。

这下,心里的疑虑通通消失——

“这是谢家的玉佩....红玉,是谢致的东西。”

他呆坐在床上,想起许多年前谢致给他讲的自己和陈匪照的过往,鬼使神差地明白在这场幻境里自己的身份。

——他不再是李水徵,而是谢致,那个曾在十年前被陈匪照所救,又被她抛下,因她而断了一条右腿的谢致。

低头一瞧,果然,他伤的也不再是左腿,而是右腿。

被困在梦里、出不去的从来都不是只有陈匪照一个,还有谢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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