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二月又上学堂的日子前,曹瑛跟朱锦提议说,让孩子们去搞大扫除,自己打扫的学堂会更爱护和珍惜,朱锦十分同意。
开学前,师生齐聚小院里,曹瑛也带着自己的女儿来了,曹瑛女儿姓梁,名沛怡,过了新年就十五岁。朱锦好奇问过这名字的由来,曹瑛说出生时算的,孩子五行缺水,怡是家中排行,她有自己的解读,愿女儿丰盈充实又平安顺遂。
朱锦说:“瑛姐,智者也。”
朱缃几个闺阁小姐那懂得怎么做洒扫之类的事情,却又信誓旦旦要做,于是整个洒扫过程变成了焦小妹几个带着朱缃几个一对一小组,边教边做。有负责厅堂的,有负责园子的,有给张娘子搭手的,有帮张氏布置新课堂的。大家热情似火,做到一半时,朱缃几个已经有模有样了。
二月初一不上课,二月二龙抬头的日子,大家又约好去朱锦郊外的一个庄子上踏青郊游,在学堂汇合,一起乘车前往。在朱锦看来,这也是上课的一种,这大好春光、广阔天地,走走玩玩有益身心。
游玩时看见桃花初绽,朱锦还当场教起了《桃夭》。
到了初三,算是正式上课了。
张氏的医理课,让孩子们很期待,朱缃和梁沛怡加入之后,成了人数最多的一堂课,足足有九个学生。
焦祝等五个姑娘既有朱锦的识字算术课,又有曹瑛的的律条课,还有张氏的医理课。大家都很喜欢,经常是上午背诗,下午辩论案例,当晚回家辨认人体穴位,乐在其中。
这天,朱锦问完她们在家算账的学习成果后,就又教起了《诗经》里的内容,一来认字练字,二来读诗陶冶情操。
今天教的是《氓》,当解读结束之后朱锦让大家提问讨论,又不懂的她继续解释,有感想见解的也说说。
李蓝蓝:“我现在就特别记得‘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元彩儿:“我也是,身为女子真的很难,这诗是1000年前的诗了,可我们现在看见的也没什么不同。”
焦小妹:“但现在可以和离呀,风气还是比较宽容的,《诗经》那会儿估计没有和离。”
祝菁:“终归还是男子薄情寡义,成亲前花言巧语,成亲后就‘老使我怨’了。”
关月:“哼,就是不能信,大不了不成亲就是了,就算成亲了,过得不开心就去和离嘛,和离不了就去告官。总能有办法摆脱的,我们总不能在一个男子身上空耗一辈子呢。”
大家都习惯了关月的“大胆直言”。
“月儿,那你想过不成亲的话,以后怎么养活自己呢?”焦小妹转头问她。
“我想跟我爹爹跑马队,看看大江南北,每次听我爹和大哥讲他们见过的风景,真的很想去看看。”
朱锦看着关月,少女脸上满是向往和好强,她说:“月儿,如果你能去,要做很多准备,女子本就不易,若要这样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就更不容易了。”
“我前年就在跟我大哥学些招式功夫了,但是他说姑娘家最差的还是力气,还有就是最好别让人认出是女孩子,危险太多,这也是他们一直不愿带我去的原因,怕遇上歹徒匪人护不住我。”关月脸上转为失落。
元彩儿:“照我看,我们若是不想像诗里说的那样,最好就是要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能护住自己能赚钱,自己不管是不成亲还是和离,都不怕的。”
焦小妹:“你说的对,可这世道给咱们的活路真的不多,看那些男子什么都能做,咱们呢,如果不是遇上掌教,咱们连识字都难。”
李蓝蓝:“所以我一定要好好学,学堂多学些东西,就算不为着以后活不活路赚不赚钱的,咱总不至于大字不识一个吧。”
祝菁:“嗯没错,我觉得我们至少得学会人身体上哪里最致命,以后若有遇到坏人,也知道拔出簪子捅哪最有用。”
大家都笑了。
朱锦补充道:“学医首先要紧的是治病救人,但能从中习得保护自己也一大益事,学医不同识字算术,你们可要更上心才是。”
众人一齐:“是,谨遵掌教教诲。”
过了几日的课上,曹瑛来替祝菁告假,说病了。
姑娘们说方便的话能不能去看望看望,曹瑛说她病着不想见人了,多谢大家挂念了,等她好了就来学堂。
朱锦心存疑虑,午歇时找到独处的机会问:“瑛姐,祝菁是怎么回事?前几日都好好的,怎么今天就病了。”
曹瑛眉眼间都是愁难之意,叹气开口:“唉,这孩子的事也太离奇了。你还记得我同你们说过的,我是怎么把她救下来的吧。”
“我记得,在姑苏的妓院门口,救回来后请大夫医治,她母亲不行了,留下她一个孤女。”
“是啊,问她家中还有没有亲人,说都没有了,父亲早几年也没了。可她,可她前日跟着我府里的人上街才买做些杂货,就赶上了荆家嫁女,嫁的就是当日被榜下捉婿的那位,后来殿试第八的天子门生。她在路边看着新郎倌红装大马、招摇过市,当下就懵了,还是府里的人拖着她回来的。一到府里就晕了过去,大家忙活一番又是掐人中,又是找大夫的。好在她醒了过来,整个人木木的,一言不发。当天夜里她忽然大发噩梦,大嚷大哭的,可她毕竟不是奴籍,也算不得我府里正儿八经的人,手底下的人不敢对她怎样,人是我带回来的,只好半夜把我叫醒。”曹瑛灌下一口浓茶,接着说。
“我把她带我院子里去,问她到底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发起噩梦来,是不是今天出去遇见什么坏事了。她先是大哭一场,后来才说出来。她说她看着那位荆家的乘龙快婿,是她爹!”
“啊?不是说她爹早没了吗?这才家道落魄无助的。”朱锦吓了一跳。
“是啊,我也吓一跳,还问她是不是思念双亲过度,有几分相像就错认了,回来胡言乱语。可她信誓旦旦,那就是她爹,她说她都看着颈后的胎记了,绝对是她爹,没错。她又惊又惧,又想到了母亲和那时的遭遇,一下就病倒了。”
“那瑛姐你们有没有想法子打听过?”朱锦想这么一来必有蹊跷。
“我听了之后,天一亮就派人去打听了。祝菁是我在姑苏救下的,家中世代都是建州人士,这位进士却是晋州人,办喜事时还是从晋州会馆出发的。两地相隔千里之远,按理说不会有何牵连的。”曹瑛夫家时做生意的,认识人多、路子也广,一日的功夫还真打听出些东西来。
曹瑛派去了好几拨人,去荆家附近逛逛聊聊,去会馆走走,去的人打听回来说,那位新科进士姓章,名益全,年32,前几年妻子因病去世,没有孩子,他一心科考,无心成家。这些都大差不差的,但有一句曹瑛起了疑心,说这位章益全平日里寡言少语,但听过他说话的人都觉得他没有什么晋州口音。
听到这,朱锦也皱眉了,晋州人士怎么会没有晋州口音,她再问:“那祝菁还有说更多关于她父亲的细节吗?”
“她说是两年多以前,父亲进京赶考,可后来传来的不是金榜题名的好消息,却是失足落水身故的噩耗,至此,族中欺她们孤儿寡母,把仅有的一点家产也瓜分了,外祖家也无法投靠,最后才落的那般境地。”
“瑛姐,这事我记下了,你安顿好祝菁,最近也先别让她来上学了,好好养病。”
朱锦想用家里的关系查一查这个章益全。
一开始是出于同情和对学生的责任,而后还有一种正义感,如果真有这种抛妻弃女的衣冠禽兽,还能如此风光做天子门生、名利双收,世道岂有此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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