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

离城,弥父府内。

有了塞伦奇的协助,离开时北溟百部门户大开,再不用像来时一般破阵潜入了。

天还未亮,谢行舟懒懒枕在榻上,有些失神,上次潜入时差点被那条黑狗咬到,如今中门大敞,就差放鞭炮把他们迎进来了。

一双有力的手在肩背上按揉,舒服得谢行舟直哼哼,顺便和手的主人闲聊几句:“你什么时候知道塞伦奇身份的?”

“我们从弥父府离开时,之前便怀疑他并非是自称的小部落的族众,试探几次未承认也作罢了,昨日从轻壤峰脱出后,我与他传信,说,时机已至,若他是弥父,我可助他收复北溟百部。”

剩下的不用说了,塞伦奇很快回了信,两人就联合起来计划了昨夜的那出戏。

谢行舟在李昭沉腿上翻了个身,入目中衣下隐隐约约透出紧实腰腹,线条流畅又不过分夸张,他手痒难耐,隔着衣物摸了几把,缓过神后轻咳几声正色道:“若没有我撒出来那些幻兵,塞伦奇手下也没几个人吧,若是和脱部反抗呢?”

灯烛之下,谢行舟的脸色看着好了不少,两颊如甜点铺子里制的上好果子,看着软嘟嘟的,李昭沉意动,上手捏了捏,果然软的不行:“只要他亮出我们的使臣身份,镇住和脱部长老不敢轻举妄动即可,寅时已至,两万兵马眼下已经从朔城往这里来了。”

谢行舟有些纳闷:“怎么突然决定对北溟出手?”

“不能再等了。昨夜塞伦奇尚未出现替我们编圆身份,只刚与和脱部打了个照面,他便一语道出了我的真实身份,追杀我们的红衣人,出手招式又都是大宣的功夫。可见幕后黑手就是他与大宣朝堂上的某位了。”

“想杀我的人多如牛毛,此时出兵,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顺藤摸瓜也可在大宣朝堂上找出些端倪来。”他顿了一下,亮出一点獠牙来:“况且,我们在北溟境内遭了追杀,不趁机讨回来,亏得慌。”

倒是一直是不肯吃亏的性子,谢行舟点点头,夸他:“以刺杀使臣为由,既能快兵拿下和脱,又能帮塞伦奇统一北溟。时机抓的不错啊,阿昭。”

谢行舟一副懒态的,侧躺在他腿上,眼睛亮晶晶的,嘴巴一张一合,李昭沉终于忍不住去挠了挠他下巴:“塞伦奇答应,等统一部族后,便率部归顺大宣。我借兵,他归附,互惠互利。北溟这些玩意儿实在是烦人,没心思跟他们慢慢耗了。”

连着在山上忙了几日,这么一挠困劲儿都泛上来了,谢行舟眼皮已经撑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要睡会儿,你睡么。”

李昭沉帮他散了发,掖好被子,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你睡,我去外面看着情况。”

一觉醒来,入目一片漆黑,谢行舟不知是睡的太长还是太短。

吱呀——

听到里间的动静,立刻有伺候的下人推门进来点亮灯烛,从下人口中,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睡了一天了。

他神清气爽起了身,问道:“与我同来的那位大人呢?”

进来伺候的小姑娘不是银灰色眸子的,想是弥父府的和脱人都被趁机清理出去了:“那位大人与弥父大人在正厅议事。”

谢行舟束了发,预备换好衣服去正厅看看情况,侍女带着他还没走出院子,便看到李昭沉自九曲连廊而来,他一身紫衣,步伐坚毅,宽宽的腰带束出极好的腰身来,形貌风流,暗暗夜色里,踢起的袍角锦光流转,漾出主人的急迫。

两人在廊前迎面撞上,李昭沉朝他伸出手:“阿竹,我回来了。”

没来由的,谢行舟鼻头一酸,抱住了那极好的腰身,埋头在他颈间:“你再不来,我就不等你了。”

薄唇顺着脖颈流连,李昭沉耍起无赖:“不能不等我。”

“不等你,我去找你。”

侍女早已识趣退下,夜色溶溶,很深,很重。

*

塞伦奇立在中庭,出神看着前方。

大宣的兵马助他平了和脱部,其他部族怨怼四起,借兵可过一时难关,时间是最好的解药,可以将那些不服与愤然慢慢磨平。所幸,北溟人对弥父的敬仰和服从是流淌在血液里的。

谢行舟从正厅的朱红廊柱后迈出步子,出声惊醒了眼前面带惆怅之人:“弥父大人。”

塞伦奇听到声音,扯起嘴角笑着转身:“谢公子,可休息好了?”

大局已定,军队调度、北溟的收服和接管还需李昭沉去收尾。谢行舟得了空便来寻塞伦奇,他点点头道:“多谢招待,只是,有些疑问,可否请弥父大人解惑?”

塞伦奇还是一副不染凡尘的样子,十分耐心:“请讲。”

“为何,要投靠大宣?且,要让阿昭保你家人一命。”

表面看来,借兵与归附是一场交易,只要缔约者践诺即可,但,若不掌握各种情由,便会有生变的可能。

谢行舟问话问的严肃,塞伦奇笑笑:“事发突然,还未来得及与你们解释个中详情。”他狡黠的眨眨眼:“如今,与你说,和同李督主说,是一样的吧?”

谢行舟颔首,塞伦奇转身,带着他穿梭重重殿阁:“跟我来。”

弥父府后院,一座小巧精致、四角飞檐的碧瓦朱楼赫然出现在眼前,题名“春萱”,落笔洒脱自在,内蕴风骨。

向两侧看去,楹联写着:云淡雨潇潇,暮暮复朝朝。与他们在藏书阁看到的牌匾如初一辙。

且,俱是大宣字。

塞伦奇举步入内,谢行舟紧随其后,内里空旷却不冷清,橙黄烛光洒了满室,没有下人,里间隐隐约约有动静传来。

脚步不停,谢行舟跟着走进里间,瞳孔一缩,床榻上躺着个病容满面的男人,形貌与塞伦奇有五分相似,手腕足腕上一圈明显的痕迹,是常年配枷留下的圈痕。

这不要紧,最紧要的是,谢行舟紧紧盯着对方的眸子,棕黄色,五官柔和,不过分立体,分明是大宣人。

榻边女子倒是一头淡金色头发,果然不出所料,塞伦奇弯身接过了榻边女子手中的药碗,开口道:“父亲、母亲。”

榻上的男子声音断断续续,是许多年不曾与人交流过才会有的生涩和嘶哑:“孩、子…你来了啊……”

金发女子看了眼刚进来的儿子和他身后的谢行舟,便又转了回去,按着榻上人不让他起身:“文楚,你先喝了药休息。”

说罢,她起身,塞伦奇接替她给榻上的文楚喂药。

金发女子经过谢行舟,淡淡道:“随我来,事情我讲于你听。”

两人行到隔间刚坐定,那女子率先自报家门:“禾热娜,塞伦奇的母亲,也是上一任弥父。”

……

“所以,塞伦奇的母亲才是制出白头春之人啊,难怪和脱部要将他父亲囚禁起来,让他母亲不得不受制于人。”行在大宣的疆土上,不必再低声警惕,谢行舟连说话都多了几分肆意。

事情很简单,禾热娜擅制毒,和脱部觊觎已久,弥父神圣,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

和脱部为了要挟她为己所用,便将她的爱人锁困。

而弥父虽无实权,在北溟部族中身份却极为尊贵,若要让弥父悄无声息消失,最快的办法便是降下神谕,新任弥父产生,那么上任弥父便自然无人关注。

既是人为操纵的天象,禾热娜便使了手段让这吉兆应到了塞伦奇身上。

塞伦奇并非完完全全的北溟人,并不为众人所知乃是禾热娜之子,幼时随父亲长大,感情颇深。

成为弥父后与禾热娜表面不相识,私下却常有往来,因着父母的缘故,他心中统一的想法日渐生根,于是便在抓到李昭沉的细作时便设法与大宣暗度陈仓。

将他们送出北溟时,北溟短暂且剧烈的动荡已经落下帷幕,普通百姓对隐秘的上层政变一无所知,依旧操持着生计与大宣贩货走商,塞伦奇立于城门之下,含笑看着人来人往,神情中竟然有一丝羡慕:“他日归附,望再无北溟弥父一职。”

谢行舟盘坐在马车正中的榻上,与李昭沉对弈:“你说,他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不要再有弥父啊,受人尊敬不是很好吗?”

李昭沉拈着一只白子,左右思忖不知该往哪下:“你知道弥父为什么会受人尊敬吗?”

“因为他们时时如神降般救人啊。”这事谢行舟早听过坊间传闻了,不假思索便能答出。

“救人,是因为心中有愧。有无辜之人死伤其手,已经死掉的人不能再活,也只能尽己所能,在活人身上弥补一二了。禾热娜遭遇如此,历任弥父又与她有何不同呢?”李昭沉似乎找好了位置,落定白子。

“诶诶诶!!我吃你一大片!”谢行舟眉开眼笑地收了李昭沉的一堆白子,慨然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

空负盛名,便如案上鱼肉,人既持刀,便非圣人,贪欲自其心而生,饥人见食,怎能不分一杯羹?

持而盈之,不如其已。金玉满堂,莫之能守。不如功成身退,此乃天道。[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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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出自《道德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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