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尧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郁令，目光打量。
他们都说郁令会读心术。但他从来没亲眼见过，也不知道真假。
他现在站在这里，郁令也没表现出什么来。
会不会是传言夸大了？
郁尧：“你那读心术……”
话没说完，郁令打断：“不走？赶紧回去给我写贺词了。”
贺词。
郁令到二皇子这里，不就是因为二皇子死活不给他写贺词。自己主动示好，确实让他看到了希望，他愿意为了贺词跟他回家，并不奇怪。
不过，写不写贺词，贺词就算写了，郁令能不能顺利保住，那又是另一回事儿。看时候看情况行事。
再多郁尧又看不出什么，只能抬脚跟上了郁令。
就好像是郁令带他回家。·
两人才转身往小凉亭外走，就看见了管家领着一个人往里边走，那人身形修长，形止端正，身着暗蓝色锦衣，是沈修明。
郁尧警惕地看着他：“沈修明。”
沈修明怎么也来了。太子也终于反应过来，让沈修明来抢人了？
沈修明端端正正地给两位皇子殿下行了礼。
如果不是这人的心里话传了过来，还真像是个谦谦君子。
他心里在说：【郁尧又丑又蠢，被郁老二算计而不自知。完全不如小皇子，从外到内。】
郁令：……
沈修明的一言一行都没有逾矩的地方，知礼守礼。落在郁令身上的眼神也淡淡的，看起来清贵极了。
不过，郁令想到，他上辈子后来可算不上谦谦君子，甚至，朝上不少御史都曾指着他的鼻子破口大骂，说他是大雍朝的佞臣，以后一定遗臭万年。
因为在太子死后，沈修明便直接效忠了帝王。他知道帝王渴望长生，便为其寻遍方士，炼制“仙丹”。他找到的仙丹让帝王感觉“龙精虎猛” ，帝王大喜，越发信任沈修明。后来帝王缠绵病榻，更加依赖“仙丹”，他的床榻边常常只留下沈修明一人。
丽妃为帝王请来太医，却被沈修明拦在寝宫外。
他一本正经地睁着眼睛说瞎话：“圣上正与仙人论道，不得打扰。”
没人能把他怎么样。
但沈修明现在还很客气，行礼的姿势都很标准。
于是郁尧也收起了自己的眼神，回了礼：“沈少卿到二皇兄府上，是所为何事？二皇兄并不在府上。”
沈修明娓娓道来：“确有一事，微臣因太子殿下所托，为六皇子而来。”
郁尧：果然如此，这人竟然这么坦荡！毫不掩饰就要拉拢郁令！
这样看来，还需要拉拢，那太子和郁令之间果然并没有那么牢固。
也是，太子从前也没那么关注郁令，郁令看他这个一个肚皮出来的哥哥估计和看他们这几个隔着肚皮的哥哥也差不多。现在郁令要跟谁，就看谁能拿出更多东西更多利益罢了。
郁尧为难地敲了敲手中的刀柄：“太子兄长让你来带郁令走？可是我先邀请六弟回府的，我们正打算回去欣赏铁木弓呢。太子兄长还是等等，去我府上接人吧。”
说实话，郁令也不想去太子那里，那意味着他又要回宫了。
而且他在二皇子三皇子这里还没玩够呢，铁木弓也还想看。老四老五那里也没去。
“并非如此。”沈修明从袖口中拿出了一封书信，递给了郁令：“这是太子殿下为您所写的加冠贺词。他让您在宫外呆够了随时回去。”
沈修明话是这样说，但心里又是另一回事。
【最开始太子让我带小皇子回宫，怕他闹事。可回去干什么？我相信小皇子自有分寸。他好不容易出宫一趟，怎能如此扫兴呢。】
所以最后沈修明跟太子说：信我带到，人，我不会带。
郁令意外，伸手接过。
太子兄长的态度其实他不怎么确定，按照他对太子的认知来说，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深情厚谊，他没必要专门为了他做什么，之前让父皇下旨允许他出宫，大概也是因为别的皇子都能出宫。
太子兄长能做到的大概就是一视同仁，平等对待。
可也和郁尧想的不一样，他看太子，和其他几个皇子还是不同的。
太子从没冒犯过他，甚至还会在年节派人送东西给他，是他为数不多的亲情记忆。但其他几个皇子，在上辈子太子死后，全都对他不怎么样。郁老四甚至还问过他能不能把他的心脏掏出来炼药。
他们几个轮番去他的南华宫，想要他的效忠，都想让他去听听，老皇帝打算将皇位给谁。
那时候郁令都巴不得老皇帝传位给沈修明算了。
一个个的，都不是人。
沈修明也去找过他，他以为这位权臣也想用读心术知道些什么，但是，他从来没有问过他读心术的事情。
【六皇子怎么在看着我发呆？难道他也喜欢我。既然我们两情相悦，不如——】
“咳咳。”郁令噎了一口气没上来，呛咳一下，立马退后一大步，瞪着沈修明：“沈修明，你没事可以滚了。”
此言一出，郁尧都吓了一跳。
郁令和太子关系已经到了这种糟糕的地步？竟然当面斥责这位沈少卿，他不止是太子的人，更是得父皇青睐，他们几个皇子跟沈少卿说话都客气的。
这郁令，这不夺嫡的人，胆子就是大。
被骂了，沈修明一点也不生气，朝着郁令行了退礼，端端正正离开了。
离得远听不到心里话，沈修明看起来才像个正经人。
不是。
郁令想，这沈修明到底发什么疯呢？有完没完了。
喜欢，喜欢？
大家都是大男人，他搞什么东西？
绝对是在戏弄他！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是在帮太子拉拢他吗？
想想就火冒三丈，还是让他滚得太早了，应该高低踹他两脚再说。
郁尧看见沈修明走了，松了口气，回头交上了郁令：“走吧六弟，带你去我府上看看。”
他说完，看向了郁令手上的那份贺词，看似大方体贴：“六弟若不介意，这书信也可交由为兄保管。”
郁令：“怎么，你写不出来，想抄？”
郁尧想用这个拿捏他，想太多。他是傻，但他也没那么傻。
郁尧一点也不介意：“抄一下怎么了。”
郁令看向他：“肉包子打狗。”
郁尧又道：“怎么跟你哥说话呢？”
郁令加快脚步道：“走吧。”
三皇子府离二皇子府有些距离，两人到了府上后，郁尧就像自己说的那样，先带着郁令去看他的铁木弓。
铁木弓被三皇子存在他的武器库，有专人看管。
走进武库，三皇子就介绍道：“这是我的私库。凡兵器刀叉，父皇母后皇祖母赏赐的，下面人进贡的，太多用不过来，就都收在这里。”
他从小擅于此道，得过不少封赏和进献。
这武器库属实让郁令见了世面，满室华光，金刀玉剑，熠熠生辉。
见郁令目露欣赏，三皇子不免得意。皇室子弟中，除了他，还有谁能有这些积蓄？
哪个男人看了能不欣赏，不心动呢？
郁令东看看细看看，目不暇接。
“这是南山槌。”三皇子干脆给郁令介绍起来。
郁令到底是被父皇母后养得太娇气了，把他保护在那深宫中，能知道什么？都不像个男子汉！瞧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
东宫，太子正在忙碌，旁边沈修明回宫复命。
太子抬头，看了看沈修明的身后，问道：“你真的没帮孤把弟弟带回来？”
沈修明上前坐下，拿起了他没看完的卷宗，翻了一页：“微臣不是已经提前跟殿下说了，书信送到，人我不会带回来。”
太子只得点头，叹了口气：“好吧。”
“小令也是第一次出宫，只怕在外面不会习惯。”
沈修明忽然开口：“太子殿下。”
太子：“嗯？”
沈修明仿佛无意提起：“微臣记得，您曾提起过，为幼弟请周铁先生打造了一把铁木弓？”
太子点头：“确有其事。怎么忽然提起这个了？”
沈修明道：“今日我去二皇子府上，遇见了三皇子邀请小皇子去府上，赏玩他的铁木弓。”
太子哦了一声，解释道：“当初为了应付皇祖母，打造了两把弓。老三和小令都喜爱武艺一道，所以孤定一人一把。小令的还要更重一些，有八磅。”
他没给过小令什么东西，这可是用心准备的，主要就是为了给小令。但他得做出个长辈们要求的“一视同仁”来，不得不打造两把。
沈修明这才从卷宗上抬头看向太子：“可我观小皇子神色，三皇子提及铁木弓时，他眼中惊羡不已。”
小皇子的心思很好猜，可能是皇室把他养得太简单了，什么都不让他知道，也没有教过他什么叫隐藏。
太子也从沈修明的形容中发现了不对劲。
如果小令有，那是不会这么羡慕才对。沈修明此人观言察色的本领是一等一的，就连父皇的心思也能猜得**不离十。
猜小令这种人的情绪对他来说实在很难出错。
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可是他明明……他回想起，那把弓他是托皇祖母给弟弟的。
当时看到老三炫耀，觉得皇祖母肯定给了。那有没有可能，皇祖母只给了老三？上次去小令的房间，他也并没有看到。
想到这里，太子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
小令虽然命格特殊，为了他好，不能去频繁靠近，但是身外之物怎么能刻薄了他？
一视同仁已经是他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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