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一晚，不知不觉夜已深了，缓过劲儿来的莫寒瘫坐在沙发上，肚子竟有些饿了，腹中隐隐作响。
霍令杉在另一端的沙发上不安地晃着脚尖，一连串“咕”的声响在安静的病房蔓延开，她也饿了。
她看了眼莫寒，高傲地拿起手机拨出了一通电话。
“嗯，对，做份宵夜，我一个人吃，要银耳羹、三文鱼腩、蹄花汤，还有酸奶和水果。对了，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暖胃的粥，一会儿人醒了就端过来。”
霍令杉说完这夸张的一大堆，没过多久，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就推着餐车毕恭毕敬进来了。这种私人医院，能有人随时待命准备餐点倒也不奇怪。
宵夜满满地摆了一桌子，霍令杉在桌前坐下，拿起筷子刚要吃，好像才想起屋里还有莫寒的存在似的，捏着嗓子“诶呀”了一声。
“你也还没吃饭呢吧？”
莫寒没出声音，只是点了点头。她不光饿，还很口渴。
“我和这家医院院长挺熟的，所以我来多少会照顾些，你要是实在饿的话，和餐饮部说下，看看能不能也给你准备一份。”霍令杉并未邀请她一起用餐，只是颇为遗憾地摇摇头，“不过，外来人员的话没有折扣，可能价格会更高些。”
莫寒听出她话里的意思，说了半天，无非就是想彰显自己的身份地位，看不起莫寒穷酸的学生模样罢了。
她没有被对方牵着走，也不接话，只是掏出手机来看新闻。
很幼稚且小儿科的演技，但要说完全不在意，根本是假的。
莫寒知道，人不过活一口气，可当对方在她面前明晃晃地使用她不敢想象的特权和财富时，心底生出的窘迫和酸楚紧紧捏住了她的喉咙，让她呼吸不畅，只能维持着僵硬的姿势，努力靠手机转移注意力来保持体面。
见莫寒根本不理自己，霍令杉也觉得无趣起来，自顾自大口咀嚼着，故意把汤喝得呼噜噜响。
这时，病床上的温雪意忽然呻吟了一声翻了个身，一条手臂从被子里伸出来，挣扎着去摸病床扶手，很急的样子。
莫寒眼疾手快起身去查看情况，但还是晚了一步，温雪意捂着嘴还没来得及翻身下床，就吐了一地。
吐完后，温雪意扶着额头看了看自己所处的房间，和莫寒对视了一眼，又晕晕乎乎地倒下了。
霍令杉也急忙丢开筷子冲上来，温雪意已经闭上了眼睛，衣服上、病床上一片狼藉。
混合着酒味的秽物让霍令杉表情不自然了起来，她本能地想捂鼻子，意识到莫寒也在旁边，手抬起又放下，有些烦躁地连续按了好几下床头的呼铃，见没有反应，气势汹汹地出门去喊人过来。
比起那些，莫寒更揪心床上的人的情况。温雪意面色苍白，嘴唇也没有一丝血色，眉头微微皱着，像是在默默忍受着痛苦。
作为医学生，莫寒知道醉酒的人平躺很容易发生窒息风险。她按了按钮将病床前端稍稍抬起来，确保温雪意能顺畅呼吸。
“你感觉怎么样？胃疼吗？”她凑到温雪意耳边轻声问道，并不在意女人身上混乱不堪的秽物。
温雪意只是小幅度转了转头，示意莫寒自己还活着。
霍令杉赶着一帮医生护士进来的时候，刚好看到莫寒伏在病床前，拿着纸巾擦拭温雪意胸前衣服上的脏东西。
“你闪开！让医生看！”她凶巴巴地朝莫寒喊道，不知道哪里来的气。
莫寒也只能乖乖让位，她一个半吊子医学生确实没法给温雪意有效的治疗。
估计那医生是怕了霍令杉的脾气，手脚麻利地戴上听诊器给温雪意检查，又给开了一剂止吐针。
护士则几下就给温雪意换了新的床品，准备替她脱下弄脏了的衣服，换上病号服。
就在这时，一旁抱着胳膊站着的霍令杉喊了停，说要自己亲自给她换，把那帮可怜的医生护士又赶了出去。
莫寒垂着双手在一旁站着，她有点看不懂霍令杉的行为举止，对方明明看起来身居高位，有钱有势，但心思竟然这么简单直白，反而让莫寒心生怀疑。
然而她一手揽着温雪意，另一只手想解扣子，却怎么也解不开，用力扯了两下，将一个扣眼扯开了线。
莫寒看不下去了，上前想帮忙，不料却被霍令杉一手打开。
“这不是你能碰的！”她语气强硬，着实让莫寒慌了一瞬。
莫寒叹了口气，收回手冷冷道：“我劝你还是快点换，总穿着脏衣服温雪意也不会舒服的，弄好让她赶紧休息比较好。”
“用不着你多嘴。”霍令杉极为不满地回应，更加用力地解开全部扣子，褪下脏衣服的瞬间，还刻意用身体挡住，不让莫寒看到。
然而上衣还没完全脱下，霍令杉自己却先惊讶起来。
“诶？”她望着温雪意脖颈和胸口的位置，颇为疑惑地小声自言自语，“纹身哪去了？”
“她那些纹身都是假的，是纹身贴。”莫寒半带嘲笑地打趣道，“怎么，原来你不知道吗？我还以为你们很熟来着。”
“我......”霍令杉急了，随即又强装冷静，“我们的确很熟，她没告诉我，一定......有她的理由，用不着你来说。”
莫寒笑笑不说话。
一看霍令杉生硬的动作就知道她不是个平时会伸手干活的，手里又没什么力气，可怜的温雪意被她晃荡半天，眉心皱得更紧了。
换好上衣，霍令杉掀开被子要去脱温雪意的裤子。即使是寒冷的深冬，温雪意的外裤里也只穿了薄薄一件线裤，膝盖周围脂肪少，冻得一片通红还未散尽。
莫寒又觉得不对，仔细看去，才发现温雪意左腿的膝盖下方并不是单纯冻得发红，而是手心那么大的一片暗红色疤痕。
霍令杉注意到莫寒的眼神，抬手轻轻覆上那片疤痕，颇为心疼地“啧”了一声，扭头对莫寒强调：“这疤，还是去年雪意载我骑她那辆摩托车兜风，雨天路滑不小心摔的，没想到还没好。”
“说起来，好久没有一起兜风了。”她喃喃道，眯起眼睛，像是回忆起了一段特别美好的时光。
莫寒瘪了瘪嘴：“你说的是那辆紫色的摩托车吗？”
“怎么，你也见过？”霍令杉警觉起来。
莫寒点了点头：“见过，但是你可能再也坐不了那辆车了。”
“怎么回事？”
“温雪意把那辆车卖了。”莫寒一字一顿回答道。
霍令杉的脸色像是吃了苍蝇一样难看。
“卖了？她把车卖了？她竟然卖了？为什么？”
莫寒没说是卖了给自己筹钱，她迂回道：“你那么有钱，怎么还让她去打那么辛苦的工？”
被戳到痛处一般，霍令杉猛地站直身体，直顺的短发垂下来，阴影遮住了她的眉眼，让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她不再说话，三两下替温雪意换好裤子，拿着脏衣裤朝门口走去。
压下门把手时，霍令杉顿了一下，背对着莫寒，冷冷道：“没有其他事情的话，你请回吧，雪意由我来照顾就好，就不劳烦你了。”
说完就离开了，门“砰”的一声重重合上。
收到逐客令的莫寒有些无所适从，她凝视着温雪意熟睡的脸庞，伸出手去轻轻捏了捏她的食指。
“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回头发信息给我。”
不知道温雪意能不能听见，莫寒低声嘱咐着，拿起自己东西离开了病房。
已经到了深夜，学校宿舍早就锁门了，估计得去店里看看能不能凑合一晚，顺便看看大洪的情况。
莫寒一边朝大门走去，一边发愁该怎么回去。然而她刚跨出大楼台阶，载她来的那个司机站在车前，向她招了招手。
“您好，霍总吩咐将您送回去，请上车吧。”
司机的礼貌不带任何多余的感情，莫寒迟疑片刻，坐进了车里。
对于霍令杉这个女人，莫寒总觉得事情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然而她和温雪意之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她确实无从得知，也无从问起。
莫寒向司机说了刺青店的位置，很快就被送到了目的地。“洪哥刺青”的灯箱已经灭了，店里也落下了卷帘门。
整条巷子安静地可怕，莫寒轻轻敲了敲门，没想大洪很快在里面应了一声，抬起卷帘门让莫寒进了屋。
司机目送莫寒进去，并未急着发动车子离开。
“霍总，她进店里了。”黑暗中，他向无线耳机里冷静地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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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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