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疯了！”邓悦的语气又急又气，喊出这一句后，她不再讲话，似乎是在等莫寒自己解释。
莫寒知道邓悦对自己是信任的。
“怎么才能知道是谁发的帖？”理智回笼，莫寒问道。
邓悦重重叹了口气，十分为难：“谁知道啊，我也不知道这个集市后台是谁在管。”
“莫莫，你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她问。
莫寒想起刚刚收到的匿名邮件，那人说她：你真是傻。
难道这个人所指的，就是这件事吗？
她一动不动靠在床头，即使全身都蜷缩在被子里，但依旧手脚冰凉，且那股寒意还在不断向身体的中心蔓延开去。
莫寒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四面都是单向玻璃幕墙的监狱，那些人能从外面看到她的一举一动，而她却完全没有感知。
她拳头握紧又松开，为自己陷入这一被动局面而感到愤怒。
“我回头再联系你，别担心。”莫寒朝电话那头说完，挂掉和邓悦的语音电话，立即给宋景山打了过去。
提示音响了好几声，那边才迟迟接起，宋景山的声音低沉而疲惫。
“莫寒？是你啊，你是不是也看到……那个帖子了？”他想强装轻松，但反而听上去更加阴沉。
他猜到了莫寒这个时间打电话的来意，率先开口问道。
“宋老师，您也看到那个帖子了吧。”
宋景山无奈地笑笑：“看到了，真是…太荒谬！”最后几个字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明天一早，学校那边找我过去谈话，他们大概很快也会联系你。”
两人同时陷入了沉默。
莫寒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她反复上下划动着那几张照片，照片里的自己看上去正明晃晃地和一个男人举止亲密，那个男人还是她敬重的老师。
一阵恶心从胃里涌了上来。
莫寒干咳了几声，额角冒出一片细密的冷汗。
“宋老师，这件事到底有多严重？”
电话那端又是沉默半晌，传来一声浅浅的叹息：“不好说。”
莫寒知道八卦新闻发酵的速度，更何况是这种禁忌关系的绯闻，不管真假，都能轻易触碰到网络看客的敏感点。
她想到了新闻上众多校园事件里对当事人的处理结果：勒令退学。
这两个字在她脑海中出现的一刹那，她浑身僵住，如同堕入冰窖。
明明前不久，一条光明璀璨的求学之路刚为她打开，只要她答应，她就能接触到最好的学术资源，迈向她一辈子都不敢奢望的事业顶峰。
可转眼间，她可能连完成现在的学业都是奢望。
挂掉电话，莫寒躺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向天花板。蓦地，她想起了什么，从手机里翻出那封匿名邮件。
对方一定是知道些什么。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会知道这些！”莫寒发送回复，但一直等到眼睛干涩，也没有等来对方的回复。
第二天一早，学校约谈的电话如期而至。
现在仍在寒假期间，学校里的学生少了很多，但还是有一部分同学为了赶论文，或是做实验而选择留校。
几乎一夜未眠，莫寒眼窝发青，头发也一夜之间变得干枯潦草。走在路上，她总觉得路过的学生都在用怪异的眼神偷偷看她，偶与同伴的窃窃私语，也都是在议论她。
莫寒知道不应该这么容易就被认出来，但她此刻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在学校，却感觉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
她扣上羽绒服上的帽子，低下头快步朝办公楼走去。
一推开门，学校的领导就皱起了眉头。辅导员陈老师也坐在一旁，脸色十分难看。
“莫寒，你先坐吧。”陈老师替她拉开了领导对面的椅子。
莫寒并不认识办公桌对面这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疲惫的她此刻也并不想再拘泥于什么师生间的礼节，她直视着领导坐下，一言未发。
“这是教务处的李主任。”陈老师小声提醒，然而莫寒只是朝他点了点头，依旧沉默。
“咳咳。”李主任清了清嗓子，“你是莫寒，宋老师的学生，是吧？”
“是。”莫寒答道。
“网上的帖子你肯定也看到了，解释一下吧。”他的语气十分严厉。
“宋老师带我出国参加会议，跟学校报备过的，您一查肯定也清楚。那些照片是我和宋老师没错，但拍摄者故意找角度，又配了煽动性文字，整篇文章纯属造谣。”
莫寒理由充分，一字一句地冷静阐述。
想必宋景山那边也已经和李主任解释过一遍了，他听完莫寒的解释，只是拧着眉头沉思。
忽然，李主任话锋一转：“我们学校领导都十分认可你们的才华，你也好，宋教授也好，都是有贡献有未来的人才。”
“我们校方肯定也是第一时间保护你们的，外面网上的信息我们已经启动公关预案尽可能封锁了，但不管怎么说......”
说到这里，他拖长了语气，很为难的样子：“不管怎么说，学校的声誉也是不得不考虑的，希望你理解。”
听到这里，莫寒紧紧抠住了身下的椅子，李主任的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只可能有一种结果。
李主任端起茶缸，吹吹表面的茶叶末，喝了两大口。
“事情我们还是会继续调查，在调查期间呢，我们希望你和宋老师尽量保持距离，你懂的吧。”
“明白。”莫寒哑着嗓子回答，等待着李主任做出最后的宣判。
他长叹了一口气，翻了翻眼前的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写了些什么东西。翻了两页，他抬眼从眼镜片上方看向莫寒。
“宋老师说他正好想休息一段时间，估计一时半会不会再来学校，你可以继续学习和使用学校的资源，这期间也要随时配合，直到我们查清楚真相。”
李主任的话让莫寒浑身一震，她好像没有从他嘴里听到“退学”这两个字。
“你听明白了吗？”李主任看莫寒一脸吃惊的表情，再次向她确认。
“听明白了，谢谢。”莫寒怔怔地点头。
陈老师站起身来十分忧心地对她说道：“听明白了就快回去吧，研究所那么忙，实验做完了吗？”
莫寒看向陈老师，双眼有些酸涩：“好。”
她重重点头。
再次和两位老师道了谢，莫寒离开了办公楼。
“唉，宋老师这个人啊，也是用心良苦。”李主任又翻看起那本笔记，十几页，是宋景山连夜写的自白信。
莫寒没有回研究所，她请了两天假，原本以为很可能要直接回宿舍打包行李滚蛋了，现在看来，学校暂时还不会让她走投无路。
索性就休息两天，莫寒漫无目的地随意走着。
年关将近，有的店铺已经开始卖过年用的装饰品了，红彤彤地摆在门前，贩卖成堆的喜气。
这些喜气影响不到莫寒分毫。
“嗡......”手机振动。
来电人是温雪意。
这些日子的这些事，早就让莫寒有了一颗大心脏，她没有犹豫，直接接通。
“那些照片，真的假的。”温雪意的声音几乎与电话接通的提示音一同想起，语气里是冰冷和怀疑。
“真的假的？你来问我吗？”莫寒脱口而出。
她也很想问问温雪意，那些新闻，那些身份，是真的还是假的。
对方显然没有听出莫寒话里有话，有些生气：“能不能好好回答我！”
莫寒第一次被温雪意用这么冷的语气凶了。
她反而却觉得好笑：“我的事情，你操心什么啊？怎么，怕我退学事业，还不上你的钱？”
莫寒说完，那边陷入一片沉寂。
她一出口也反应过来自己话说的有些过，可话已经说出去了，也就没有再回旋的余地。
“我就知道那天在酒店看到的人是你。”温雪意却缓和了语气，她释然般地轻笑道，“我还以为看错了。”
她完全忘却了似的，没有再提起照片里和莫寒在一起的男人。
“我就知道是你。”她重复说道。
“你穿那条裙子，真的很好看，你该多穿那些好看衣服的。”
她在等莫寒回应，但莫寒却没有对她的这番话回复一个字，哪怕一个语气词。殊不知，电话这端的人，已经泪流满面。
她确实看到了，自己最美丽最风光的样子，温雪意确实看到了。
温雪意见莫寒不理她，接着问道：“学校那边有没有为难你？会停掉你研究所的工作吗？不行就还回大洪那，多干点活让他多给你发工资。”
她果然还是没法对温雪意彻底狠下心来，这女人总是有办法轻易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像是专为克制她而生。
忽然，温雪意那边有人在叫她，是霍令杉的声音。
“嘘......”温雪意偏开话筒小声提醒她不要吵，却换来霍令杉的几声冷笑。
她们还在一起。
莫寒一把抹干净的脸上的眼泪，为自己流下的这几滴泪而感到不值。
“你好像很忙。”她冷冷道。
“还行，记住我说的，有困难就去找大洪，知道了吗。”她急急地嘱咐道。
“你为什么和她在悉尼？”
温雪意沉默了，她犹豫如何回复的片刻，霍令杉一把从她手中夺过手机挂掉了通话。
断线的提示音在莫寒耳中好像放大了好多倍，刺得她太阳穴扑通扑通地疼。
就这么挂了，莫寒摇摇头，放下手机。
“你干什么！”温雪意抢过自己的手机，大声质问霍令杉，“你太过分了！”
霍令杉轻轻甩了甩短发，十分不满：“你也不看看几点了，画展马上开始，你还在这里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说些有的没的，难道让主办方等你啊？”
“她不是乱七八糟的人。”
温雪意放下手机，呆呆地望向梳妆镜里的自己。
精致淡雅的妆容，一贯的黑色长卷发，淡粉色鱼尾礼裙，中规中矩，毫不张扬，还是那个可以随时散发魅力的温雪意。
只是莫寒不在，她的美貌似乎少了一份勾人的魅惑。
“走吧。”温雪意站起身朝门外走去，细跟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留下一个个细小的坑印，又随即消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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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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